傅雨兰瞪眼看那位小兄弟逃也似的背影，心头升起万分无奈。
小师妹捉弄人真是一绝。
凡人若想修仙，必须体内生有灵根。
可凡人之子多半会同父辈一般没灵根。
凡人的孩子依旧是凡人。
就算偶有一两人生了灵根，也是凤毛麟角，百年难见。
修士之子况且有无灵根的天残和等同天残的废灵根，前者不是凡人胜似凡人，后者极有可能终其一生都在炼气境，甚至摸不到筑基的边。
更别说这些侥幸有灵根的凡人。
“师妹。”傅雨兰深吸一口气，撇开小师妹不正常的举动，选择先问自己想问的：“一切证据都指向鹿妖，为何鹿妖不是杀人凶手。”
彼时姜丹岫正在向系统抒发自己被女鹅萌到了心情，见傅师姐一副完全没明白的样子，莞尔一笑道：“我们从头说起。”
“不知师姐御剑升空时可有注意到流水村的古怪之处。”
“古怪？”傅雨兰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哪里古怪。
这村子普普通通，与她曾到过的村落一般无二。
姜丹岫见她满脸困惑，出言点拨：“我本以为流水村与云浮山之间有一段距离。但刚刚我在师姐剑上时瞧见流水村与云浮山是紧挨着的。”
紧挨？
傅雨兰眸光闪动，悟了。
凡人建立村落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流水村虽然有水有田，但毗邻一座满是妖兽的凶山，于此地栖息，无异于坐卧于百丈悬崖边缘。
不合常理。
傅雨兰思索：“流水村所在的地界划归给了我们广宁庄。据闻它几百年前才被建立，而后逐渐发展壮大，在此之间流水村从未与我们联络过……”
也许几百年内没发生过妖兽伤人之事，但……
傅雨兰觉得不可能。
姜丹岫也是这么想的，可这些显然不重要。
她漫不经心地想，这部分剧情女主没参与呀——不对，姜丹岫双目一凛，女主还真可能参与了。
女主开篇养了一只宠物鹿。
姜丹岫记忆里那鹿是个凡鹿，除了当萌物，并没显露其他神通。凡鹿为女主所搭救，女主养它来作伴，凡鹿经女主投喂，与其十分亲昵，女主去种田时总帮女主犁地。
好景不长，一日凡鹿于女主住处附近的山脚走失，女主找了几天几夜，最后鹿没找到，倒是捡到一卷修仙心法。
女主惆怅难过，看心法转移起注意力，起初她全作这本心法也与凡人界售卖的那些假心法一样，没想到她白日看完，当晚试图运功，莫名其妙就入了炼气境。
这段剧情在姜丹岫那时看来过于牵强，但若这鹿除了卖萌和当个金手指的引子，背后还存有没写出的隐藏剧情呢？
姜丹岫指尖轻点下颌：【统哥，你说女主养的那只鹿会不会与此次的“鹿妖”有关？】
这问题一抛出，谢端宁那边没立刻回复，过了半晌才缓缓道：【或许。】
姜丹岫：【？】
姜丹岫奇道：【你方才不在？】
谢端宁仍只答了一个字：【没。】
眸光一颤，姜丹岫发觉不对劲，统哥的声音变了。
还是那么动听，她却从中感受到极力压抑的隐忍与试图隐瞒却仍透出的深深疲态。
他好像很累。
姜丹岫知道系统能看到自己在想什么，不避讳直接发问：【你怎么了？】
【……】又是过了半晌，谢端宁才道：【无事。】
奇奇怪怪，怎么可能没事。
他既不肯说，姜丹岫也不好强行关心，只好道：【那等你有事了叫我便好，虽然不知道你们系统到底有什么烦恼，但我至少可以陪你说说话。】
系统那边连回复都没再传过来，姜丹岫感受到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后也失望了，闭口不再赘言。
她忍不住最后在识海里想道，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有困难朋友要一起面对！
系统还是没回。
既然这样说明他不需要她。
姜丹岫彻底知道了他的态度，放弃试图管他的心思。
她的思路转回到女主养的那头鹿上，又有所明悟。
“我们剑修较少与妖兽接触，有一点师姐大概不清楚。”姜丹岫为还蒙在鼓里的傅雨兰科普了一番鹿妖的习性。
傅雨兰眉头一下舒展开来，也便是说鹿妖伤人的可能微乎其微。
所以流水村的人有问题！
事情变得更为波诡云谲。
首先是鹿妖，肯定确有其妖，如果全然编撰，为何流水村人不编个凶猛妖兽，破绽更少些。
傅雨兰只觉眼前一片乱麻：“师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大师兄他们已经去了鹿妖那里，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姜丹岫笑着摇头：“不会。”
她态度过于斩钉截铁，傅雨兰猜想她已胸有成竹，问道：“你既如此确定，是否有了些眉目？”
姜丹岫确实有了眉目，她手握熟知剧情这个金手指，自然知道该怎么破局，只是不好对傅雨兰全盘托出。
姜丹岫想了想道：“不知师姐是否注意到，叫‘刘鸣’的少年刻意说了个非常不高明的谎。”
傅雨兰：“！”
傅雨兰一心沉浸在师妹要代庄主收徒的震惊中，恍恍惚惚没注意到细节，不禁汗颜。
姜丹岫看明白了她的反应，笑笑继续道：“我让她描述见到鹿妖后的细节，她说鹿妖朝她冲过来，她猜测鹿妖要吃人。”
“既然鹿妖如此凶猛，她为何不试图跑，而是拿起石头砸。就算是个没有常识的人，第一反应也肯定是跑，而非认为靠石头这种武器可以赶走鹿妖。”
傅雨兰细品：“嗯。漏洞很大。”
姜丹岫：“大到不正常。”
傅雨兰茅塞顿开：“师妹是说他不愿意说这个谎？！”
“刘鸣不愿意说谎，但村长或者其他人强迫他说谎。他不甘心，所以故意讲出漏洞来暗示我们。”
姜丹岫点头：“可能性很大，当时除我们之外还有村里人，看样子像是有些话没办法明说，她才出此下策。”
“那还等什么！”傅雨兰双目圆瞪，急吼吼道：“我们赶紧去追上他呀。”
姜丹岫：“倒也不必这般急，我知道……”她家大概在哪里。
姜丹岫反应过来，一歪头把后面的话吞进了肚子，她是知道，但她很难解释自己从何而知。
所幸傅雨兰发现新大陆正兴奋，没注意她说什么，风风火火拽着她御剑上天。
*
柳茗尚未走远，姜丹岫用金丹的目力，于天上远远一望发现了她的身影。
她拍拍傅雨兰，指了柳茗的方向给师姐。
傅雨兰兴高采烈道：“师妹眼神真好使。”
姜丹岫干笑一声，师姐提醒她了，她眼神似乎不该这么明目张胆地好使。
不过师姐没怀疑，还好还好。
在凡人村庄上空御剑过于显眼，两人找了个隐蔽处落下，傅雨兰从储物戒里摸出两张符咒。
“师妹，这是隐形符，贴上可以不被境界低于自己之人发现身形。”傅雨兰将符贴在姜丹岫手背：“此效果能维持一炷香。”
说完，她又将另一张符贴到自己身上，姜丹岫比她境界低，眼前立马失去了她的踪迹。
姜丹岫往傅雨兰消失之处摸了摸，什么也没碰到，试探着叫道：“师姐？”
下一刻，姜丹岫感觉有东西拉了拉她的袖口。
傅雨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师妹，我在这，我们走。”
两人悄悄缀在柳茗身后。
流水村里人员密集，柳茗住的偏，走了好半晌才到家。
见她进了院子，姜傅二人便想越墙而入，孰料她们还未动作，柳茗又拎了个篮子出了门。
篮子上盖了块布，从柳茗未使力的姿态能猜到篮子内装的并非重物。
姜丹岫站在柳茗家大门边，在柳茗从她面前擦身而过时飞速瞥了一眼篮子里的东西。
蒙了一片布，看不到下方是什么。
耳边傅雨兰声如细蚊：“要不我们在这里等她。”
姜丹岫摇头，也以极小声道：“不，跟上她。”
傅雨兰虽不解其意，却听从姜丹岫的决断，继续跟着柳茗。
走了不远，柳茗终于停下脚步。
她们面前是一处更偏僻的废弃屋子，那院门蒙尘已久，残破不堪几欲倒塌却上着把锁。
柳茗从怀里摸出钥匙，开门前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了一遭，见确实无人才放心地开了锁。
木门“吱呀”蹭着地被柳茗艰难推开，姜丹岫紧随其后，趁着她虚掩门前果断挤进门。
她看不到傅雨兰，也不知傅雨兰跟上来了没。
下一秒仿佛心有灵犀，傅雨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姜丹岫放下心，跟着柳茗继续走。
外院没有异样。
柳茗快步走到侧边的小茅屋跟前，低头一撩草席走了进去。
屋内有动静！
姜丹岫在门外站住，凝神细听。
细微的鹿鸣声。
这是……
她正想着，突然被人推了一下。
姜丹岫余光一瞥，顿住了，她竟看到了傅雨兰。
师姐一脸焦灼。
显然，一炷香到了，她们的隐形符失效了。
姜丹岫连忙趁柳茗没看到她们，与傅雨兰闪进茅草屋的侧边房檐下。
她把手背上失效的符取下，以眼神示意：师姐，你那里还有这东西吗？
傅雨兰翻了翻储物戒，只找到了一张，拎出来给姜丹岫看了看。
姜丹岫懂了她意思，摆摆手。
“省着点用吧。”她用口型道。
傅雨兰亦无声道：“那怎么办？”
姜丹岫正待开口，却听到耳旁爆出一句惊怒质问。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