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咖啡馆里，空调开得有点足，林溪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手指头在手机壳上敲得哒哒响。
屏幕上的时间跳成10:30时，他终于忍不住啧了一声。
手机里是和纪凌星青训队负责人确认签约的消息，IK战队本来想租借，说这小孩潜力大，他们还想再养养。林溪哪里不知道这是要提价的借口，他磨了三天，把价格往上提了两个数，对方才松口，说你们能管住他就行，省得在我们基地天天跟队友吵架。
不过此刻，纪凌星这小子，迟到整整半小时，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摆明了是故意摆谱。
桌上的冰美式早就没了冷气，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桌沿往下淌，在玻璃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水痕。
林溪盯着那摊水发愣，脑子里全是许天舜昨天的话：“纪凌星那傲气，怕是得沈彻哥亲自去请才肯动窝。”
他当时还嘴硬：“我是老板，还能治不了个小屁孩？”现在看来，自己确实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林溪以为是纪凌星终于回消息了，抓起来一看，是沈彻的消息。
沈彻：他到了，不过迷路了。
林溪刚想打字问“你怎么知道”，咖啡馆的门就被推开了，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把一个嚣张的身影框在光晕里。
迎面走来的不是纪凌星是谁？
他背着个亮闪闪的限量款背包，头发用发胶抓得根根挺立，红色的头发像是燃烧的火焰，进门时还故意撞了下玻璃门。
“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纪凌星拉开椅子坐下，语气里好像半分歉意都没有，眼睛在林溪身上扫了一圈，说：“林老板挺闲啊，还亲自来见我。”
林溪压下心头的火，尽力扯着嘴角往上扬：“毕竟是想挖你来当首发射手，当然得有诚意。想喝点什么？我请客。”
“不用了。”纪凌星往后一靠，二郎腿翘得老高，“我不喜欢喝咖啡，有话直说吧。你们战队那条件，能比IK战队好多少？”
林溪早有准备，从包里掏出份合同副本推过去：“薪资比在IK那高30%，训练设备用的是最新款，还有——”
“还有沈彻？”纪凌星突然打断他，眼神里带着挑衅，“我听说他脸臭得很，上次试训时练新人，一个眼神就把他们吓得手都抖了，鼠标也拿不稳。”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而且他脾气也不好，林老板，说实话，沈彻能带好我？”
林溪端起桌上的冰美式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差点笑出声的冲动：“你这话可就说错了。沈彻以前带过比你还傲的选手，现在人家拿了世界冠军，奖杯摆在基地最显眼的位置。”
纪凌星脸上的嚣张僵住了，“什么？我怎么没听过？”
“Cheetah你不知道？2013年的FMVP，今年代表H国参赛，不是在WPG战队嘛，沈彻带出来的。”
纪凌星像是被人兜头泼了盆冷水。林溪看得清楚，他捏着背包带子的手指收紧了。
这反应让林溪觉得有点意外，他原以为纪凌星会跳起来反驳。反驳也没关系，他早就留了后手，不过没想到这小子只是抿着嘴，眼神往窗外瞟。
“那又不一样。”纪凌星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得像蚊子，“我跟他们又不一样。”
“是不一样。”林溪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拿起合同翻到薪资页，“你的反应速度比他们当年还快，上周你们战队的训练赛，你那个闪现躲大招，一队的射手都未必能做到。”
这话像是戳中了纪凌星的痒处，他嘴角偷偷往上扬了扬，却还嘴硬：“那是他们反应慢。”
“所以才找你啊。还有那场直播，我正好看了，五杀，非常精彩，我这辈子都没拿过五杀呢。”林溪把笔递过去，顺着毛继续捋，“沈彻带选手有个规矩，越有脾气的他越上心。你要是来了，保证比在IK战队受重视。”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们基地食堂的土豆炖牛肉，比你常去的那家网红店做得地道。”
纪凌星的眼睛亮了一下。
林溪昨晚翻他微博时，看到这家伙连续三天打卡的土豆炖牛肉，配文是“没我外婆做得好吃”。
纪凌星接过笔，却没立刻签字，手指在笔杆上转来转去。“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林溪心里乐了，面上却装得淡定：“猜的。”
纪凌星盯着合同看了足足十分钟，期间服务员来加了两次水，林溪都快把桌上的糖包数清楚了，才听见他闷闷地说：“沈彻真的会亲自带我？”
“他昨天还在研究你的比赛录像，”林溪半真半假地说，“说你走位有灵性，就是太爱秀了。”
纪凌星“哼”了一声，终于在合同上签了字，笔画龙飞凤舞的，虽然丑，但透着股少年人的张扬。
他把笔一扔，抓起背包就要走：“什么时候去基地？”
“下午吧，我让司机来接你。”林溪把合同收进包里，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纪凌星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住，回头说：“加入了你们战队我就会好好打的。”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林溪看着他的背影笑了半天，结账走出咖啡馆时，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掏出手机给沈彻发消息：“搞定了。”想了想又加了句，“你怎么知道他吃软不吃硬？”
刚走到停车场，沈彻的消息就回过来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以前跟他排过。”
林溪想起沈彻以前打排位时的样子，被队友坑到破防也只是默默点下投降，从来不会开麦骂脏话。他能想象出纪凌星对着麦克风骂骂咧咧，而沈彻面无表情地退出游戏的场景，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溪发动车子的时候，引擎的低吼声里混着手机震动的嗡鸣。他腾出一只手划开屏幕，沈彻的消息跳了出来：“让纪凌星下午三点到基地，我带他打两把训练赛。”
沈彻这人，永远是这样，从不说多余的话，却总能把事安排得明明白白。只不过，他每天给自己八个小时的rank，现在突然要分精力带新人，会不会影响他自己的状态？
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林溪还是敲出那句：“你以前说过不喜欢带新人。”刚发出去他就后悔了，这话问得太突兀，想要撤回时系统已经跳出“已读”的提示。
等待回复的那几十秒，车里的空调风都像是凝固了，直到屏幕亮起。
沈彻的消息显示出来：“以前是以前，你组的队，我没理由拆台。”
林溪知道沈彻说的“以前”是什么时候，他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个“好”，又跟着一句“你别太累。”
车子刚拐出停车场，就看见纪凌星背着包站在路边，对着手机屏幕皱眉头，脚边还放着个行李箱。林溪突然想到这小孩刚成年，估计还没时间考驾照。刚才在咖啡馆说“路上堵车”，原来是坐的别人的车。
他降下车窗喊了句：“纪凌星，坐上来，我直接带你去基地吧。”
纪凌星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林溪，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不、不用了吧，我自己打车……”
“打什么车，绕路都绕不明白。”林溪推开车门帮他把箱子塞进后备箱，“刚跟沈彻说好了，三点训练赛，迟到了他可不会给你好脸色。”
车子平稳地驶入市区，纪凌星偷偷瞟着窗外掠过的街景，一边紧张一边期待。直到车子拐进一栋挂着“溪风电竞”牌子的写字楼，他才后知后觉地攥紧了衣角。
跟着林溪走进基地大楼时，空气里飘着食堂传出来的饭菜香，混着走廊里少年人叽叽喳喳的兴奋劲儿。现在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公司的午饭时间。
纪凌星端着餐盘在食堂里转了半圈，正想找个最角落的位置窝着，后颈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把。
“新来的！这边这边！”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纪凌星看到有一个人冲他招手，看着好像比自己还小，他举着筷子，眼睛弯成月牙儿，另一只手却不老实，正把一盘炸鸡腿往自己跟前扒拉。旁边戴眼镜的一个人伸手去抢，俩人胳膊肘撞在一起，谁也不肯让谁。
“给人小孩夹点清淡的。你这刚起来，就别吃那么高热量的。”
“哎我说你——”许天舜拉长了调子，手指点着王磊的胳膊，“昨儿是谁排位赛打到后半夜？我催三回都当耳旁风，现在倒管起我来了？”
他脸上挂着笑，眼睛里却闪过一丝狡黠，故意把声音提得老高，引得邻桌在吃饭的员工都往这边看。
王磊脸一红，挠挠头：“那不是差一把上王者嘛......”
话没说完就被许天舜打断，“好啦磊哥，我知道你厉害，差一把就能上王者呢。那我就吃一口鸡腿，就一口行不行？”说着趁王磊愣神的功夫，飞快夹了个鸡腿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还冲纪凌星眨眼睛。
纪凌星被他们俩逗得忍不住笑，赶紧低下头吃了口菜。
这一口就让他大为震惊。土豆炖得绵密，用勺子轻轻一压就成了泥，裹着浓稠的汤汁，抿在嘴里是沙沙的绵甜，还带着牛肉的鲜香。
真的，好好吃啊。
肉香、薯香、酱香在嘴里炸开，暖乎乎的一路滑进胃里，刚想夸两句，就听许天舜凑过来说：“咱队总算来个比我小的了，小星，要不要给你搞个欢迎仪式？”
纪凌星刚想说不用，王磊就已经轻轻打在了许天舜的后脑勺，转头冲纪凌星笑得一脸灿烂，“甭理他，我叫王磊，打上单的，他叫许天舜，打野。以后训练上有啥不懂的尽管问咱们，哥罩你！”
纪凌星点头说谢谢，周围的动静忽然小了点。
他抬头一看，沈彻正端着餐盘往这边走，白T恤外面套着件黑色连帽衫，走到桌边也没说话，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就坐下了。
就坐下了？！
“彻哥！”许天舜笑得更甜了，眼睛眯成一条缝，“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跟我们一块儿吃早饭？”
沈彻把餐盘往桌上一放，说：“我吃午饭。”
许天舜看了看自己碗里的粥，又看了看沈彻餐盘里的红烧排骨，心理有点不平衡了。但是当王磊递过来一个刚剥好的茶叶蛋时，他的心情又变美丽了。
“林溪呢？”沈彻嚼着排骨，终于把话题岔开，声音不高不低的。
“刚还在呢，估计去仓库翻腾饮料了。”王磊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说要给咱进点提神的功能饮料，训练赛打久了犯困。”
话音刚落，就见林溪端着托盘大步流星地过来，T恤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托盘上放着两杯冰美式和一碗炸酱面。
“哟，沈队今儿赏脸跟我们吃饭啊？”林溪把其中一杯冰美式往沈彻面前一推，“给你的。”
沈彻看了他一眼，接过冰美式喝了一口，果然加了糖，他慢悠悠地问：“辅助的事儿，有谱没？”
“还在找呢。”林溪嗦了一大口面，鼓着腮帮子说，“前几天试训那几个，不行，没一个靠谱的。”
沈彻搅了搅冰美式，想了想，说：“你还记得肖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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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纪凌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