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唐怀静静听着,没说话,转头看着沈敕书。
“你是说,你看见早就死了的这个,于叔是吧,确实很奇怪。”沈敕书直起了身子,捏了捏下巴:“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这个于叔的事,害怕他回来报复你。”
一听到这,刘铎迷离的眼神突然瞪大,随后又迅速躲闪起来。
看着这一切的唐怀还是默不作声,沉思了一会对沈敕书说:
“行了,别吓唬他了,先把他送回家吧,你给他做做心理辅导,让他冷静冷静。”
正当两人要上前把刘铎扶上车的时候,刘铎突然又开始挣脱撕扯起来,嘴里喊道:“我不回家,不回家,他肯定会找到我家来的,我要去祠堂!我要找祖宗!于海宾他对不起村里人,他活着不敢进祠堂,变成鬼了更不敢进!我哪也不去!我要去见祖宗!”
“好好好,我们带你去祠堂,你先冷静冷静。”沈敕书安抚道,然后拉着唐怀出发。
三人驱车向村里进发,各怀心事。
唐怀知道这个刘铎身上或许隐藏着什么秘密,不过现在看他这个状态也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暂时先由着他。
当三人到达小田村祠堂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一夜没睡又折腾一个早上的唐怀属实是有些疲惫。
小田村,建村历史至今已有六百余年,在多次战火中得以幸存,全赖村中家族的强大凝聚力。
而小田村的祠堂,更是村民心中最神圣的地方。
省城在地理位置上在战争年代自古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其辖内的小田村自然不得幸免,在朝代更迭中屡受重创,摧毁而又重建。
有一年,战后重建之时,又逢本地大旱,村中民不聊生。逃荒的逃荒,逃不了的就饿死,骨头烂了没人埋,饿殍遍地无人管。
在这片土地变成人间炼狱的时候,来个一个外乡人,传说是做生意躲仇家的。
不过这个人来了小田村之后,确实一点不吝啬,散尽家产,四处拉粮买水,又跟官府斡旋,拉着村里为数不多留下来的老家族施粥大棚,就这么熬了两个月,天降大雨,万物复苏。
这个人名叫张小田,而在他死之后,小田村也为他建祠修庙,改村名为“小田村”。
从那之后,小田村就留下了一个传统,不论你是哪里人,只要有困难,来祠堂不问缘由,都有你三升米。
唐怀把车停在祠堂门口,刘铎就甩着踉跄的腿,跌跌撞撞的跑进了祠堂里。
“这小子,胆子真小,看样子他是把这地方当成他的救命稻草了。”唐怀边环顾四周,观察着祠堂的陈设,边往里走。
这是一个小四合院,黑漆雕花环扣的大门,进深约一箭之地,两边衬着两堂硬山顶盖檐下的瓦屋,大红的立柱守着代代回徙的候鸟颜色也落的斑驳。
院庭地下还有百十年来扫帚扫过落叶,步履碾过沙土留下的道道刮痕。
沈敕书也信步跟在后面。
“我怎么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沈敕书用手蹭了蹭鼻子。
“是么?”
唐怀听闻,假模假样的用力吸了吸鼻子,正要打趣的时候,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又仔细嗅了嗅:“我也觉得有点。。。”
话音未落,祠堂大厅里传来了几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不好!”听到喊声的唐怀二人第一时间跑到了大厅。
眼前诡异的一幕,让唐怀瞪直了眼睛。
祠堂正厅的地上横着一团模糊的血肉,房间里浸着一层浓郁的血腥气,隔着大门依稀辨认这团血肉像是一个人形,可离得太远又有些辨认不清。
唐怀转头看向接连受刺激已经吓傻掉的刘铎,正手脚并用在地上胡乱扑腾,想逃出这件屋子,可惜他疲软的手脚就连祠堂的门槛都爬不过。
“别动!敕书你按住他,别破坏现场!”唐怀冲沈敕书喊到,沈敕书也早已按住了刘铎。
“准备干活。”唐怀低声说了一句,后面的沈敕书也会意的点了点头。
唐怀跑回车里拿出了手套和鞋套,沈敕书也把崩溃昏厥的刘铎放在了一边。
两人全副武装好,才小心翼翼的踏进了祠堂的内厅。
当靠近这团血肉的时候,唐怀下意识的干哕了两下,自己干刑警这么多年,倒不至于见到个尸体就有那么大反应,只是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有些诡异。
一团裸露的肌肉组织包裹着依稀可见的内脏平摊在地面上,尸体下的血迹已经凝固,失去皮肤的干瘪的脸上挂着两颗摇摇欲坠的眼珠,在祠堂的香火下死死瞪着闯进小田村的这位不速之客。
“皮被剥掉了。”沈敕书穿戴好手套侧身跪在尸体旁边,用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安详的端详着这局尸体,仿佛看到的不是具面目可憎的死人,而是一个深爱着的情人。
“根据血液凝固程度来看,应该是失血过多而死。”沈敕书边说着边轻轻嗅了嗅眼前的尸体。
“你是说,他的皮不是死后被剥下来的,而是在活着的时候被生生活剥而死?”唐怀问道。
“对,人在死后身体器官停止活动,如果此时剥皮的话,受到压力后的血管爆裂会伴随着明显的尸斑变化,而且不会造成整体的大出血。看这具尸体的体表伤痕和血液凝固程度来说,应该是在剥皮的时候,活生生被折磨致死,不过具体还是要等法医鉴定报告出来,我只是猜测,我对这方面不是很专业。”
听完,唐怀没说什么,开始仔细观察起了现场。
“如果是这样的话,被害人死于大量出血,那这里就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是被抛尸到这里的。”唐怀指着尸体下面那一小滩血迹说道。
“我想应该是这样,唐怀你看。”沈敕书在祠堂牌位后面站住脚,招呼唐怀。
“人皮?”唐怀在沈敕书指着的地方看见了一张切口平整的人皮,看来这具尸体暂时完整了。
“现场没什么有用的线索,联系技术科,再来看看吧。”唐怀边说,边观察祠堂,地面被大致的清扫过,但是在门槛旁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脚印。
“左脚磨损的更加严重一点。”唐怀默默念叨。
唐怀又去院子里转悠了几圈,眼光转向竖在前院的一把扫帚,看大厅地面上的划痕,应该是被这把芒草扫帚扫过。
唐怀从扫帚上轻轻捻下一抹灰土,放在鼻子旁边仔细闻了闻,有一股隐隐约约海腥的味道。
小田村在北方内陆,怎么会有海腥味呢。
当唐怀小心翼翼的把手上的土装到证物袋里的时候,准备给杜辉打电话让他联系当地警察时,突然祠堂外面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封锁现场,让外面的人别进来。小刘,看好他们,别让他们拍照。”
一个穿着灰色夹克,40多岁的男子跨步进来,带着一众人马风尘仆仆的指挥着,给人一种很干练的感觉,就是看他走路,好像有点瘸。
在他进来的时候,正和唐怀撞了个正着,唐怀抬眼扫了一眼这个人胸口的工作证,不出意外,是刑警。
“你是什么人?在这干什么?”省城分局刑警二队队长翟江问道迎面走来的唐怀,声音冰冷。
“我是江城市公安局警察,你是谁?”
“我是省城分队刑警,接到报案,来核实一下。”翟江亮了亮自己胸前的工作证,然后看着一身邋遢的唐怀:“你说你是警察,请出示你的证件。”
唐怀哪还有什么证件,在停职的时候早被杜辉收走了。
“我没有证件。”唐怀摊了摊手,歪了歪头。
“没有证件?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如果你冒充警察,我有理由请你回警局谈谈。”翟江还是瞪着那双灯笼般的眼睛,甩着那腔冷漠的语气。
“翟队长,好久不见啊!”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沈敕书从后面探头出来,冲着翟江打招呼。
翟江看着面前这个人,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只是看着有些眼熟。
“你是?”翟江冲沈敕书微微颔首。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呀,您记不记得两年前有一桩工地的连环杀人案,当时我还去过你们分局帮你们做过嫌疑人侧写画像呢。”沈敕书缓步走到唐怀身边。
“我好像有印象,不过这个案子当时不是我负责的,我倒是记得当时这个案子线索中断,大家都束手无策,后来省厅来了一个小警员,看了看卷宗就把嫌疑人体貌特征描述出来了。”翟江的语气和表情充满了戏谑,看来他并不相信这种传说。
“小刘!”翟江冲后面招呼一声,一个穿着警服的小警员跑了过来。
如果筷子能成精的话,大概就是这个样,看着大概一米九的身高,瘦的跟个甘蔗一样,不协调的身体比例让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长长的脸上顶着一个大大的眼镜,遮住了那张不太精明的脸。
“这两个人很可疑,带回局里,看着不太老实,叫程北看住他们。”翟江冲着小刘交代道。
“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刘桐语气倒是很客气,不过沈敕书不吃他这套,侧身靠着唐怀,语气软绵绵的指着后面:
“那还有一个不老实的呢,一块带走吧。”
刘桐顺着沈敕书的手指看见了后面昏死了的刘铎,然后招呼了两个人:“抬着那个人,一块带回局里。”
唐怀上了警车,坐在后座上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他有一种抽离的幻梦感。
“是谁报的警?”
唐怀眉心微微动了动,心里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