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温的金属桌面泛着冷光,墙上吊灯忽明忽暗,投下斑驳阴影。
玻璃窗后,温宸坐姿闲散,右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钻戒,在桌面轻轻敲着,重新被警察扣着抓回来对他来说好似完全没有影响。
顾铭推开门走进来。
他没坐,靠着椅背站定,目光沉冷。
“你知道宋昕为什么恨我吗?”
温宸先开口,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寒暄。
顾铭冷笑一声:“温宸,你是自作自受。”
下药、囚禁、催眠——桩桩件件,他不配问“为什么”。
可温宸似乎并不在意,反而重复了这四个字,像在反刍一个耐人寻味的词:
“自作自受?”
他抬起眼皮,那双乌黑的眼珠泛着死水一样的冷光,像蛇的瞳孔,透着阴鸷。
“那些手段,你也用过。”温宸低声道,语气像锥子一样往人心口扎,“可他只恨我,不恨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顾铭动了动唇,刚要开口,温宸却笑了,声音突兀地压了下来。
“别以为那是爱。”
他身子前倾,像猎人窥伺猎物般紧紧盯着顾铭的脸。
“他跟我说——”
“你□□过他。”
气氛骤然冷凝。
顾铭的双手悄然握紧,沉默片刻,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可温宸不打算停,他的笑容一点点扩大,像是掌握了命门,“他不爱你。”
“如果爱你,我又怎么会有机会?”
“他也不恨我。”
“他真正恨的,是害死蒋阳的人。”
顾铭眼神终于微微一动。
温宸察觉到这点变化,立刻乘胜追击,语气带上了某种近乎残忍的愉悦。
“那道‘击毙劫匪’的命令……是谁下的?”
室内的光忽然闪了一下,墙角电箱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顾铭定定看着他,“那是警方根据现场情况作出的判断。”
“是吗?”温宸挑眉,声音慢慢转凉,“可我听说,有人提前给下头打了招呼。”
“你说,如果宋昕知道……他会怎么想?”
空气死寂般安静了数秒。
温宸靠回椅背,动作轻缓,仿佛胜券在握:“无论你怎么阻拦,庭审时我都会见到他。”
“你猜——”他嗓音忽然低下去,嘴角越咧越大。
“那时候,你还能在他身边吗?”
顿了顿,他轻轻笑出声,眼中却满是阴毒。
“哦,不对。”
“应该问——”
“你在他身边还能呆多久?”
——
K城叫宋昕的,一共1564个。
两名顾铭派来协助的中年男人,把筛出来的五张“符合特征”的照片小心翼翼地递给江西峤。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头缠着纱布,一脸不耐烦地翻看。
“不对,不对,都不是!”他猛地把照片甩在茶几上,音调拔高,眼底带着一股被逼急的烦躁。
“怎么找个人都找不到?”
两个中年人对视一眼,面露苦色,小声辩解:“江少,这已经是K城所有叫宋昕的记录了……”
“是啊,我们跑了好几趟派出所,连户籍库都查了,真没找到您说的那位。”
江西峤抿紧了唇,气得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眼神游离。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他说话口音,确实不像K城人。”
语气一顿,接着低声自语:“他的发音很稳,不绕口,不带本地腔。”
那不是K城人?
那……是哪儿的?
全国那么大,他连名字都没确定,就靠一张脸在海底捞针?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是许清清打来的。他瞥了一眼,烦得没心情接,直接按了静音。
两个助理默默蹲下去捡地上的照片,谁也不敢多言。
忽然,其中一个人眼前一亮,凑到同伴耳边小声说:“你记不记得……顾总以前那位,名字也叫宋昕?”
他翻出手机,找出几年前的八卦新闻页面。
那是一张教堂前的照片,镜头稍远,但能清楚地看见两个男人挽着手走出礼堂,衣着正式,神情亲昵。
“江少,您看看这个?”
江西峤接过手机,用两根指头一点点放大——
白色西装的男人确实是他要找的人,不是长发的他看上去没有那么女气。
只是——他身边的那个怎么是顾铭?
顾铭不是和他表姐结婚了吗?
“他们……”
他嗓音低了半分,语气却莫名紧绷。
“这是顾总,”那人回道,“旁边那位,是他前夫。”
“前夫?”
江西峤重复了一遍,像在确认,也像在消化。
离婚了……还好。
他自己都不明白,这句“还好”是从哪儿来的。
他把手机还回去,面色终于沉稳下来,语气却带着点少年人的固执与执念。
“我要他的联系方式!”
他要亲口问他——
为什么不回微信!
——
“滴滴——”
新的好友申请跳上屏幕,头像闪动的那一刻,正好是水晶爆炸的瞬间。
晋级赛顺利通过让宋昕心情不错,点了“通过”。
下一秒,电话便跟着响了起来,来得急切又直接。
“喂?”
耳边安静得出奇,宋昕将手机拿远了些,确认通话状态,正欲挂断时,才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低低传来。
“……宋昕。”
少年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不甘,却含着更多无奈和急迫。
“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信息,你为什么一个都没回?”
那语气仿佛他小时候想要糖被大人拒绝,嘴巴撅着,眼里却湿润得要命。
宋昕不由轻笑了一声,胸口那道未愈的伤似乎隐隐作疼,但语气依旧平稳淡然:“住院了。”
“住院?就算住院也不会不看手机吧?”
听他语气越发激动,宋昕才慢悠悠补了一句:“胸口被捅了一刀,昏迷了几天。醒了以后看到你消息,但你已经把我删了。”
那头沉默了一瞬,接着便是一声炸响似的惊呼:“什、什么?!”
江西峤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你现在在哪?谁干的?你告诉我,我有人,我认识人!”
说话间还带着一点少年人急于证明自己“我能帮你”的冲动。
宋昕靠在床头,垂眸望着一旁的监测仪器,眼里掠过一丝无法言说的疲惫。
“没事了。警方已经介入,我……挺好的。”
“你在哪家医院?我来看你。”
他没应声。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呼吸声,宋昕静了几秒,才低声开口:“我快出院了。”
江西峤忽然意识到了。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倏然翻涌上来,既想吼,又不敢动。
“宋昕——”他声音有点哑了,“你是不是……根本不想见我?”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