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密林的最深处后。
谷箫几人脸上原本恭敬的表情开始消失,又恢复到了最开始的狂妄自大。
他们紧紧跟在桑夕身后,看着桑夕一步步靠近地图中标着星号的位置。
这是秘境中分数最高的地方。
同样,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如果实力不够的人误入这里,便会被困在这里受尽折磨,损耗修为,甚至会泯灭灵根。
这对于刚开始修炼的人来说,可是大忌。
就算桑夕最后能够侥幸逃脱。
也会因为没有地图而得不到分数,最后在这场试炼中一败涂地。
只有这样,才能洗刷他被奴役的耻辱。
谷箫眼中恨意浮现。
桑夕停住脚步,看向人迹罕至的深林道。
“还没到吗?”
谷箫急忙掩盖眼中的情绪,走到桑夕的身旁,打开了宗门分发的地图。
以一副殷勤又狗腿的模样开口。
“地图显示就在附近,应该是快到了。”
谷箫一边说着,一边把地图和周围的环境对比,余光在看到不远处矗立在空中的巨大花苞时,眼神顿了顿。
这巨大花苞便是天然的牢笼。
是他专门给桑夕挑选的陷阱。
谷箫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指挥着其余几人分开寻找,然后以一副不经意的模样。
指着巨大花苞后侧方,一个散发着绿色荧光的果实惊喜地开口。
“是四象果,价值一千积分!”
“只要拿到这个果子,不论其他人取得什么样的灵植,都不会撼动我们第一名的位置。”
其余四人的表情也十分惊喜。
配合着谷箫开口称赞吹捧。
但是,却无一人上前取四象果。
因为四象果的伴生灵植十分危险,所有靠近四象果的人,都会被巨大的花苞一口吞下。
然后困在粘液中耗尽灵力,遭受如同凌迟般的折磨,虽不会致命,却痛苦万分。
这是专门为桑夕挑选的陷阱。
他们自然不会靠近。
可任凭他们说了很多吹捧的话,桑夕却始终不为所动,站在原地并没有靠近四象果。
谷箫的额头冒出冷汗。
语气开始变得迫切。
“四象果已经成熟,如果不在一刻钟内将它摘下,放入特制的盒子中保存,很快就会**,这到手的一千积分就没了。”
桑夕回眸,盯着谷箫的眼睛。
唇角微微勾起弧度。
却没有开口说话。
谷箫下意识屏住呼吸,额头的冷汗像是雨水一样滴下,身体在桑夕的注视下,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他突然有种,算计被识破的感觉。
眼睛慌乱地转了几下,就在思考破罐子破摔会有几分胜算的时候,桑夕缓缓开口。
“你想要我亲自去摘四象果?”
谷箫下意识点头。
又接着补充道。
“这是积分最多的一项。”
桑夕唇角的笑意更大了。
轻轻点头,开口。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去把四象果摘下来,给我吧。”
谷箫的脸色瞬间变白。
桑夕含笑的视线,越过谷箫看向他身后的表情各异的四人,淡淡地语气中带着威胁。
“怎么?你们不愿意?”
谷箫青着脸否认。
表情怪异僵硬。
其余四人下意识避开桑夕的眼神,几人的表情都不一样,但却是一样的不自然。
表情心虚的,就差把算计写到脸上了。
桑夕轻笑一声。
眼前模糊的画面愈发清晰。
她依旧看不清楚那个满身伤痕的赤脚女孩,但是不远处矗立的花苞,和带着密密麻麻牙齿将人吞噬的画面却十分清晰。
她不知道这画面从何而来。
也不知道谷箫为何要算计她。
但眼前的局面却非常清晰。
桑夕看着面前愈发紧张的五人,看着他们握紧的剑刃,嘴角勾起的笑意愈发浓郁。
但却没有拆穿他们。
反而在他们紧张的视线中,缓缓朝着万象果走去,一边走一边用散漫的语气开口。
“你们说得对,万象果这样珍贵,自然应该亲手采摘比较好。”
眼看桑夕离万象果越来越近。
马上就要到花苞攻击的范围。
谷箫几人猛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色开始放松,亦步亦趋地跟在桑夕身后。
眼看桑夕就要接近花苞。
只一步,便可落入陷阱。
桑夕却突然停住脚步。
谷箫原本放松的心,骤然变紧,在桑夕的注视下挤出了一个僵硬又尴尬的笑脸。
“怎么了?”
桑夕没有立刻开口。
眼神扫过面前的五人,看着他们明明紧张却故作淡定,甚至还强撑着露出笑脸的模样。
突然觉得有些无趣,指着花苞开口道。
“你们说我要是继续往前走,是不是刚好走到花苞的下面?”
谷箫的脸上的笑彻底僵住。
他们的算计被识破了。
桑夕微凉的声音还在还在继续。
“可要是我不继续往前呢?你们会怎么办呢?”
“当然是直接动手!”
谷箫话音未落,其余几人便拔出了剑,以一副包围的姿势,想要将桑夕逼入花苞的攻击范围。
剑刃齐发,桑夕避无可避。
唯一能躲开剑刃的方式,就只有后退,可一旦后退,就会被花苞吞下。
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谷箫甚至都已经想象到桑夕被花苞吞噬的画面,嘴角扬起得意的笑,手下的动作更加凌厉。
可攻击……却落空了。
桑夕一跃而起,以神奇的角度,借用他们攻击的力量,动作迅速而轻缓的往后退了一大截。
到了灵果的附近,同时避开了花苞的攻击。
而他们攻击落空,落入了花苞的攻击范围。
谷箫他们五人仓惶闪躲。
可已经来不及。
花苞猛然增大,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齿,以一种他们无法抵抗的速度,瞬间将他们吞噬。
“啧,这出戏真精彩。”
桑夕倚靠着剑,看着谷箫五人不断挣扎的模样,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谷箫等人浑身被花苞裹住,布满粘液,只有一个头露在花苞外面,一张张的脸因为憋气而涨得通红。
看着站在四象果旁,姿态淡定的桑夕,咬着牙开口。
“桑夕你别得意,就算你能拿到四象果又能怎么样?你来自于清荒村,毫无背景,就算你进入内门也只会被边缘化,被所有人孤立针对。”
其余四人纷纷出声附和。
“是啊,敢这样对我们谷少爷,你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我劝你最好识相一点,把我们救出去,不然等出了秘境,你就死定了。”
“桑夕你快……”
桑夕轻扯嘴角,没有说话。
看着谷箫挣扎又痛苦的模样,模糊画面中那个赤脚女孩渐渐消散,心头也变得轻快。
她没有理会谷箫威胁的话,低头看向身侧的四象果,果子散发着莹莹的光亮,正是采摘的好时候。
桑夕拿出专门用于保存灵植的木盒,在谷箫等人咬牙切齿的表情中,伸手采摘四象果。
然后异象突生。
桑夕刚一触碰到那莹莹的光亮,眼前就一片眩晕,再睁开眼睛时,周围不再是绿油油的深林,而是布满奇石的山洞。
山洞深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快来吧,我的传承者。”
桑夕眉头紧皱,握紧了手中的剑。
她在进入玄心宗后就听过一则传言,试炼秘境中藏着上古传承,得到上古传承者,便掌握了飞升的秘钥,轻而易举便能飞升。
但近千年来,都无人得到传承。
就连玄心宗的宗主都未能得到。
但现在这么轻松,就被她遇到了?
桑夕没有立即循着声音进入山洞,握着剑的手更加用力,眉眼间谨慎又冷漠。
那道苍老的声音听着更近了。
浑厚的嗓音很是满意。
“没有被传承冲昏头脑,反而始终带着警惕性,你这个后辈很不错,不愧是那个老家伙的后人。”
“老家伙?”桑夕轻声道。
“就是你的祖父。”苍老的声音开口,顿了下,又接着道。
“不,不是你祖父,应该是你的曾曾曾祖父。”
桑夕还想继续追问。
但那道声音却没有再继续聊下去的想法,沉声道。
“开始闯关吧。”
话音刚落,黑黢黢的山洞深处,便发出点点光亮。
桑夕握紧手中的剑,面色谨慎的走入山洞深处,不管这个传承是真是假,总要看看才知道。
桑夕刚踏出第一步,面前就出现一只银蝶。
正是之前出现在她院落中的那只。
桑夕脚步微顿,银蝶颤着翅膀,落在剑尖,触角晃了晃,似乎在比划什么。
看在桑夕没有反应,就用力地挥动翅膀,来回朝着山洞外飞去。
桑夕眉头紧皱,没有动作。
银蝶似乎有些着急,银色的翅膀挥动地更加用力,拉起桑夕的衣角,朝着山洞外飞去。
桑夕轻声开口,“你不想让我接受传承?”
银蝶的动作顿了下,紧接着用力振翅。
像是在肯定桑夕的话。
桑夕看了看落在掌心的银蝶,又看了看深不见底的山洞,心中那汹涌而不知来处的戾气依旧存在,一下下冲击着她的理智。
疑团始终未解。
桑夕看着银蝶,语气认真而庄重。
“我想要这个传承。”
只有不断地增长力量,才能够解开心中的疑团,才能够知道戾气无端升起的原因,才能够知道为什么听到“玄心宗”三个字时,心情会出现异常波动,又为什么她的眼前会浮现模糊的画面。
所以她疯狂地渴望力量。
绝不会轻易放弃传承。
静静的对视中,银蝶像是感受到桑夕的认真,剧烈挥动的翅膀慢慢停止。
它不再阻止桑夕,慢慢飞到了桑夕身后,消失不见。
桑夕抬脚走向山洞深处。
每走几步,就会遇到各种攻击和陷阱,但是桑夕都利用灵力巧妙地躲了过去。
最近她经常在课后练习灵力到深夜,虽然修为不高,但对于灵力的掌握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样的攻击对于刚为入门的人来说确实有困难,但对于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桑夕很快就到了山洞深处。
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铜像。
那道苍老的声音从铜像中传出,他对于桑夕的表现十分满意。
“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反应力非常不多。”
铜像挥了挥手,昏暗的山洞便凭空出现一道彩色的镜面,斑驳的色彩下,似乎藏着无穷的珍宝。
“进入这片镜中,成为万象镜的主人,便能获得我的传承。”铜像再次开口。
桑夕精致到没有任何瑕疵的脸庞更加凝重,她看了看彩色的镜面,视线最后落在了铜像上,缓缓开口。
“万象镜?你是万年之前的元贻仙尊?”
“哈哈哈。”铜像笑着继续道,“你这后辈竟然知道我的名讳,那老家伙的后辈也不都是庸才。”
桑夕的神色更加凝重。
万年前的仙魔大战,桑家先祖失去了一位志同道合的挚友,这位挚友为了救先祖而殒命,先祖将这位挚友的事迹写入祖训中,责令玄心宗所有弟子都不能忘记挚友的恩情。
这位挚友,便是元贻仙尊。
桑夕恭敬地行了一礼,“仙尊是整个桑家的恩人,晚辈自然不会忘记仙尊。”
铜像满意地点了点头,出声催促道。
“快进去接受传承吧,我的残魂支撑不了太久。”
桑夕颔首,朝着彩色的镜面而去,可就在她准备踏入镜面前。
铜像脸色突变,声音焦急迫切。
“等等!”
桑夕不解地看向铜像。
元贻仙尊却没有看向桑夕,巨大的铜眼死死盯着手指,不停的掐算,口中不可置信的轻喃。
“这不应该啊……怎么可能……”
可他反复推算,动作越来越快,铜像的手指发出咔咔的响声,但最后的结果都没有变。
元贻仙尊的动作慢慢停住。
缓缓看向桑夕。
明明铜像没有任何表情,但桑夕竟然从元贻仙尊的脸上看到了灰败颓废的神色。
“你不能接受我的传承。”元贻仙尊声音冰冷。
“为什么?”桑夕不解。
元贻仙尊凝视了桑夕许久,叹了口气,才开口道。
“只有至纯至善之人才能接受我的传承,你作为那个老家伙的后人,灵魂纯净清透,确实符合接受我传承的标准,可为什么,你灵魂深处却藏着浓重的恨意?”
桑夕眉头微皱,那未知的戾气竟是恨意?
元贻仙尊的语气更是不解。
“你之前究竟都遭遇过什么?”
桑夕的心口猛地一酸,像是被委屈填满,可她却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心中突然出现的戾气没有缘由,但却让她无端地厌恶整个世界,整个人变得陌生。
尽管如此,却没有让她感到害怕,反导隐隐有种感觉,只有变成这样淡漠的性格,才能保护从小就没感受过善意的自己。
心中戾气再次汹涌翻腾。
桑夕的眼神却更加坚定。
她不知道原因,但这一定和玄心宗有关。
所以她迫切的需要力量,来探寻背后的答案。
她一定要得到传承!
桑夕抬头直视铜像,语气坚定。
“既然灵魂纯净便符合传承的要求,又为什么要去深究灵魂深处未知的情绪?”
铜像连连摇头,低声轻喃。
“不是的,万象镜是修真界的顶级神兵,传承者修为一日千里,可越过天劫直接飞升,若是传承者心术不正,修真界就会大难临头……”
所以传承者必须至纯至善。
哪怕桑夕是他挚友的后辈,但凡有一点威胁到修真界的可能,他都不会把传承给桑夕。
元贻仙尊再次开口拒绝。
“你不能成为万象镜的主人。”
桑夕嘴角微抿,“如果我一定要传承呢?”
铜像神情悲悯地摇头。
桑夕盯着那彩色的镜面,神情执着地往前走,想要进入万象镜。
可刚一抬步,整个人瞬间往后退了数步,铜像再一抬手,她的脚步就变得沉重,如同千斤压顶。
桑夕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
她调动全身的灵力朝着万象镜走去,可太难了,每一次抬步,她都能感受到内脏挤压的感觉,鲜血一股股从口中涌出,而往后退,那极致的重量便瞬间退去。
这是在逼她放弃。
可她从未有过退路。
桑夕执着地往前走。
哪怕越往前走,万象镜就离她越远,而她受到的压力更是翻了几倍,口中的血早已染红了白色的弟子服,可她的脚步却更加坚定。
元贻仙尊有些不忍,低声开口。
“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有必须得到传承的理由。”桑夕声音微弱,语气却依旧坚定。
元贻仙尊咬牙将威压再次翻倍。
桑夕的腿瞬间弯了,她却强撑着没有跪下,反而用力挺直身子,步伐坚定朝着万象镜走去。
而口中涌出的鲜血,更是成倍增长……
元贻仙尊避开视线,再次翻动手指掐诀。
然后“砰”的一声。
他掐诀的手……断了?
元贻仙尊震惊地低头,一双巨大的铜目,看了看左手手臂处的断痕,又看了看掉落在地上,那依旧保持着掐诀动作的断手。
震惊到很久都不能回神。
他虽然只剩下一缕残魂,可这具铜身,是他万年前用了最顶级的防御材料制作而成。
哪怕是快要飞升的修士出现,也不能伤害到铜像分毫。
可现在,铜像就这样断了?
元贻仙尊艰难的环顾山洞,首先已经重伤的桑夕很难伤到他。
那整个山洞,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除了……突然出现的银蝶。
银蝶?
元贻仙尊巨大的铜像,低头看着那还没他头发丝粗,浑身透着红色的银蝶。
神情有些恍惚地开口道。
“是你,伤的我?”
银蝶奋力地挥动翅膀。
它看了眼地上的血迹,似是更加愤怒了,身上的红色更加鲜艳。
它愤怒地看了眼铜像。
挥翅直愣愣飞过去。
元贻仙尊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想要阻止银蝶的靠近。
可下一秒,铜像就被银蝶揍飞了。
“咚”的一声巨响。
巨大的铜像如同小山一样倒在角落,银蝶见此却没有解气,飞到铜像的耳朵处大声指责。
“我不过晚来了一会,你就把她弄伤了!”
“不就是一个传承,有什么重要的!她想要,你给她不就行了?”
“你释放威压做什么?就你有威压?”
桑夕循声回头,就看到刚刚还拼命阻止她接受传承的那只银蝶,态度一转,开始厉声指责让她受伤的铜像。
这反差,还怪可爱的。
桑夕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唇角的血迹让她本就昳丽的面容更加惊艳。
可下一秒,视线顿住。
那只银蝶在愤怒的指责中,竟幻化成了一个钟灵毓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