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很窄,但是走到深处时却是豁然开朗。
巷子尽头不远处是一条小河,一座宽敞的、崭新的桥横跨其上,将小路延伸到河对面。过了桥是一片很宽阔的广场,再向前就是一片逐层增高的、随着山势起伏的建筑院落。
院墙将广场和建筑群分开,此时正中间的大门大敞着,门楣上有清晰的大字“周府”!
院外很干净,跟刚才的镇子截然不同,从过河的桥开始,到广场都干净异常,没有杂物,没有掉落的腐烂的瓜果蔬菜,地上有的只是一层久不被清扫的被风吹过来的尘土和落叶!
在尘土上有清晰的、略杂乱的爪印……
周府的门户大开,门口一只大黄狗,脑袋无力的挂在门槛上,身子趴在门里一动不动,仔细一看,还没有死,但是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
与院外完全不同,院门内惨不忍睹。
到处都是尸体!
有两个人倒在一起的,可能前一秒还在聊天!
有向前冲的姿态的,在他的前方不远处能找到回头等他的人!
有背着包袱倒在门口附近的……
他们无一不是身上布满尸斑,现在已经入秋,可能他们离去时还是盛夏,尸体早已经腐坏,发出阵阵恶臭……
院子里的尸体也像那些被踩烂的水果蔬菜一样,破烂不堪!
唯一的活物可能就是门口的这只大黄狗,它的主人都死了,它可能去寻找过帮助,所以院前广场上的都是它的爪印,但是没有找来,它没有吃的也不愿意离去,最后等在门口陪着这一家子人。
它气息奄奄,好像看到终于来了人,它想叫几声,想叫他们赶紧救救主人,可是嘴巴连张都张不开,它现在一丝力气也无,连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花一语别过头去,动物都是有灵的,它快耗光了它的灵。
鬼环烫极了,它的润白色早已经敛去,代之以血红色,像要滴出血来一样。
花一语的魂魄之力已经一点用处都没有了,鬼环已经不止是颤动,它好像下一秒就要炸开来一样。
前院只有十几个人,这跟鬼环中上百号生魂对不上。
阵阵恶臭从后面飘了过来,几人一鬼相互看了一眼,像是预料到了什么,然后谨慎地跨过前门,绕过影壁,进入了内院。
期间没有人说话,就连平时有点话痨的花一语也没有开口,气氛沉重极了。
进入内院,几人一鬼先后站住。
花一语最后步入内院,对于内院的景象她有所预料,但是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还是不可控的呼吸一窒。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躺到地上的尸体,整个内院几乎被尸体填满!
正中的正厅也门户大开,里面黑乎乎的根本看不清都有什么。
靠近正厅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在看到的记忆碎片中,梧桐树枝叶繁茂,周翼最喜欢在上面乘凉,休息,躲清闲。可是此刻,梧桐树的叶片全部掉光,光秃秃、孤零零的好像连生机都没有了。
树的前方是演武场,是整个内院尸体最多的地方,大家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突然一同倒下!
中间区几十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倒下的尸体形状几乎一样!而一旁的比试区却是各有不同,大家形态各异的扑倒在一起。
还有另外几个人,在梧桐树下,倒作一团,一个看起来少年身量的人朝向正厅扑倒在地。
他的肩膀还不够宽,他的手臂还很纤细,露出来的脸是一副少年模样,但是那年轻的脸上却布满尸斑,看起来异常可怖,可是却又叫人心疼。
他一脸悲痛,张嘴呐喊,可是却是没有任何的声音!
他双目圆瞪,双眼却没有眼泪流出,只留两行干涸血泪!
院子里安静极了,梧桐树上飘落的梧桐树叶安静的盖在这些尸体上,好像温柔的给大家盖了一层被子,让大家不要那么冰冷……
“轰”的一声巨响,鬼环再坚持不住,一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
……
*
森南刑村。
刑箫和邢桑桑等人已经回到了南方自己的府邸,虽然是深秋,这里却还非常的炎热。
此时正是午饭时间,刑箫、刑意和邢桑桑都在客厅用饭。
可是邢桑桑却嘟着嘴,垂着眼,满满的一碗饭摆在一边,一口也没动,一脸的不开心。
刑箫慢悠悠的把碗里的饭吃干净,放下碗,然后看向邢桑桑。
“你知道这次带你出去,你都犯了什么错误了吗?”
语调虽慢,但是压力陡增。
邢桑桑撅起嘴,不答。
刑箫看着她,一向温和的脸此时微带了怒气:“第一,私自出行!刚刚筑基,你以为就可以横行天下了吗?如果不是北岭那个小娃娃把你送回来,你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一听到“北岭”两个字,低着头的邢桑桑翻了个白眼。
刑箫却好像看到了一般继续道:“不用不屑,你知道你们去的是什么地方吗……”他停了下来,看着已经长到这么大的女儿,心中一阵后怕,突然气儿不打一处来,“哼”了一声!
一旁的大师兄刑意趁机递了一杯茶过来,刑箫拿起喝了一口,才终于觉得气儿顺了一点,“你的娘亲本就是北岭的,他们又处处照拂你,你不知道感恩便罢了,还在礼宴上处处诋毁,怎么像话!”
闻言邢桑桑的头垂得更低了,但是肩背却挺得更加笔直,她闷闷的回道:“可是也是因为他们,我娘亲才过世了的……”
“胡说!!”刑箫腾地火起,抬起巴掌就想朝着邢桑桑挥过去,但是看着她那跟她母亲极度相像的面貌,那巴掌硬生生转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啪”的一声巨响,桌子巨颤,连带着上面的碗筷也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下一刻就要碎裂了一般。
邢桑桑吓得一抖,但是仍然梗着脖子,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只要她提到娘亲的死,父亲总是糊弄过去,从来不肯告诉她真相,这次他这么生气,那她猜得肯定**不离十!
刑箫怒瞪着她,正不知要说什么好,突然一阵异动传来,这股异动以极快的速度直达他所在的客厅。
在他的领域有层层结界,这股异动能直达他这里,说明操作之人非常不简单。
刑箫立刻谨慎戒备:“谁?”
刑意也立刻站到邢桑桑的身前,一身戒备。
只见一张符突然破空而来,到了这个屋子之后并不靠近他们,而是在大厅中间自己燃烧起来。
“传影符?!”
就在这时,刑村的大部分修士也都感知到了异动来到了厅外的场地上,他们一同看到,随着那传影符的消散,它带来的影像逐渐变得清晰……
*
北岭笑城,演武场。
笑春站在场地中间,他的身前趴着一只异兽,它看起来有些像老虎,但是身形要大得太多,一身雪白,两只前獠牙像大象一般长长地龇了出来,看起来锋锐异常!与此同时,那四爪也更加厚重,如果不小心被拍一下,可能会瞬间丧命!
此时它躺在场地中间,小山一般高,把高大的笑春都显得像小孩子一般!它微眯着眼睛,一脸懒洋洋的好像在十分惬意地晒着太阳。
场地周边坐满了了人,大家都一脸兴奋的看着眼前这只白虎,满眼艳羡!
笑常青大声喊道:“叔父,你别光站着啊,叫白虎动弹动弹啊!”
声音之中不光有兴奋,还带着揶揄。
“臭小子!”笑春乐了,“答应给你看看就知足吧,你们还当杂耍呢!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白虎身体没动,尾巴轻轻摆了摆。
但是随后有人尖叫:“啊!这尾巴也好有力量呢!我觉得有一股大风向我吹来!”
众人笑闹成一片。
突然,白虎双眼一睁,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湛蓝,却隐隐带着凶气。
笑春也立刻戒备。
众人刚刚“喔”一声,本以为师父终于同意想展示一下白虎的威力,紧接着就感受到了异常,一起戒备起来。
一张传影符突然出现,一场盛大的影像在众人的面前铺陈开来。
笑春看到影像中的颜莫和望楼,还有那个莫名觉得熟悉却看不出是谁的人,一股寒气从后背蒸腾而起……
*
东海何亭。
何元独自一个人坐在礁石之上,那礁石几乎根根分明直立于海上,他的脚下是汹涌澎湃的大海。
天空乌云密布,好像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临,海中一个一个的小黑点随着海浪起伏,眼看着下一秒就要翻过去一般,他却像是看不到,始终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传影符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天空中,风很大,传影符被吹得飘飘忽忽的,却并不影响它慢慢燃尽然后又显现出飘忽的影像。
何元像是没有感受到任何危险一般,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影像,眼神都没动一下,好像看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仍然面无表情地坐在礁石之上,好像在等待这暴风雨来临一般……
*
此时此刻,传影符飞向四面八方,几乎传到了世界上所有修士的眼前,为他们展现出一副极为清晰的影像!
那是一地的尸体,和突然爆开四散而出的生魂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