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过着，程阳他们的游戏也到了关键攻坚期。
这天，他加完班回来时已经十一点。初春的夜风带着凉意钻进领口，打开门，客厅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壁灯。
厨房的门虚掩着，细微的声响从门缝里漏出来。
程阳放轻脚步走过去。裴炎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身上穿着旧T恤和运动裤，身形挺拔。他一边在锅里缓缓搅动一边握着手机快速回复信息。
就这么静静看了半晌，程阳才轻声问道：“煮什么呢？”声音带着微哑的笑意。
裴炎闻声回头，看到程阳的瞬间，那张惯常冷硬的脸柔和下来。
“南瓜小米粥。”他把火调小，盖上锅盖：“你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煮着明早喝，养养。”
程阳心里一暖，上前伸手环住裴炎的腰，额头轻轻搁在他肩膀上。嗅着裴炎身上熟悉的气息，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闻着就香…”程阳的声音闷在裴炎肩头：“不过别光念叨我，你这几天早出晚归的，连轴转，铁打的也扛不住吧？”裴炎现在不光要管炀行，裴氏的核心业务也逐步压到他身上，那工作量光是想想都让程阳头皮发麻。
裴炎没说话，只是放松了身体，任程阳靠着。
厨房里只剩下锅里微弱的咕嘟声，和两人几乎融进夜色的低语。
暖光下，裴炎垂眸看着程阳眼下明显的青黑，抬手揉了揉他的眉心，无声叹了口气：“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游戏晚一两个月上线，天塌不下来。”
“那可不行。”程阳立刻摇头，语气带上惯有的锐气和自信：“现在各行各业都是高速发展期，游戏公司更是迭代快得跟翻书一样！我们好不容易抓住新爆点，就得争分夺秒把它做出来变现，我敢打包票，这肯定是跨时代的产品。”
“我相信你。”裴炎目光定定的锁住他，带着点无奈的自嘲：“只是，我这么拼命往上走，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让你过得更轻松些。但看起来…你好像并不需要我。”
“才不是！”程阳心头一紧，连忙反驳：“就是因为有炀行的投资，世游的项目才能推进的这么快！没有你，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就凭游戏的质量，即便没有我，也能拉到其他资金。”
“那怎么一样，去和其他人谈，光喝酒都得喝死我。哪像你，跟个冤大头似得。”程阳说着瞪了他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刘经理可跟我说了，你在权限内给了世游最大的支持，还不让我知道，傻不傻。”
这话微微解开裴炎心头的郁结，眼底总算有了一丝笑意。
程阳看他这样，也忍不住扬起唇角：“你可得努力赚钱，我以后每个游戏都让你投资，那钱可比现在多多了…”
两人依偎着说着小话，就在这时，厨房门被猛地撞开！
裴想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进来，嘴里还嚷着：“阳阳哥！冰箱里还有没有可乐…” 声音戛然而止。
看着两人亲昵的姿态，她的小脸瞬间涨的通红，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氛围。
“呃…” 程阳像被烫到似的，迅速松开手，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想想？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裴想恨不能把头钻进地缝里，眼神死死黏在脚尖上。
她僵硬地挪到冰箱前，用生平最‘目不斜视’的姿势拉开冰箱门，声音细若蚊呐：“我来拿饮料！拿完就走！马上消失！” 她胡乱抓出一瓶矿泉水，看都不敢再看厨房一眼，转身就要往外冲。
就在她即将逃离案发现场的瞬间，裴炎声音不紧不慢地说：“等等。”
裴想顿时浑身一僵，极为谄媚的回头：“哥，还有事？”
“你怎么还在？不是上周就说要走了。”裴炎危险的眯起眼，他这两天忙的没回家，没想到裴想还赖着。
“我……我假期还没过完呢！”裴想梗着脖子，试图挣扎。
“没剩几天了。”裴炎的语气不容置疑：“正好明天是裴家聚餐的时间，你跟我一起回去。”
“才不要！”裴想瞬间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家里空荡荡的，回去干嘛？他们一个个忙的不见人影！我就要待在这儿！” 她飞快地瞥了一眼程阳，这里多好啊，阳阳哥脾气好又有趣，公司还有好玩的游戏！更何况，她的客房现在还有魏大哥专门给她的电脑，这就是她第二个家了！
看着小姑娘气鼓鼓又心虚的样子，程阳忍不住失笑，轻轻捏了下裴炎的手臂，打圆场道：“行了，想多待两天就待着呗，反正开学也没剩几天了，让她待到开学吧。”
周末的家族聚餐裴炎依旧踩着点到的，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身上那股拒人千里的气场似乎消了许多，一顿饭下来，餐桌上的气氛竟难得地平和。
席间，裴炎甚至破天荒地回了裴老爷子几个关于炀行的问题，虽然言简意赅，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高兴。
就在一片喜气中，裴仪总算想起自家‘流落在外’的小公主，脸上堆起笑容向裴老爷子道：“对了爸，今天想想的补习老师特意给我打了电话，说那丫头现在认真的很。听说，”她刻意顿了顿，有些得意道：“她还对自己之前的逃课行为做了深刻的反省，写了老长一篇检讨书呢！”
裴炎的筷子微不可察地一顿，瞬间就猜到了幕后功臣，除了程阳，谁还能让那个无法无天的小魔王乖乖就范，程阳如果不做游戏，去当老师也一定能把所有人都管的服服帖帖。
桌上所有人都不露痕迹的瞥向裴炎。
裴老爷子自然没放过大家的反应，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中气十足的笑道：“哦？是吗？那敢情好啊！看来早该让她出去锻炼锻炼，效果立竿见影嘛！”他状似无意地扫过裴炎，话锋一转，带着点试探：“依我看啊，裴想在外面待着挺好，懂事了！干脆啊，也别急着找她回来了，让她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没准能成器！”
裴炎面无表情地咀嚼着着食物，只觉得今天这菜有些难吃。老爷子这话明着是说裴想，暗地里敲打谁呢。
让裴想多在外面待？那岂不是意味着还得一直赖在程阳那里，裴炎眉峰不易察觉地蹙起。
裴仪见老爷子心情不错，又想起另一桩喜事，转头对裴炎说：“对了炎炎，今天李医生也给我通了个气。她说你前阵子去复查了，各项指标都挺稳定，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她建议啊，可以考虑适当减轻药量了！”她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雀跃：“这可是大好事！天大的好事！”
裴炎低低“嗯”了声。这已经是他难得的、愿意在裴家谈及自己身体状况。
裴仪简直喜出望外，乐得有些手足无措。裴老爷子更是眉开眼笑，连声吩咐旁边的佣人：“快，给炎炎添饭！多吃点，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往日沉默的餐桌上刺客却流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暖意。裴家人自然都清楚裴炎‘转性’的原因。
裴炎自己更是心如明镜，他知道裴家知道程阳的存在，也知道他们正揣测着程阳对他的影响。放在从前，这种彼此心知肚明却又虚与委蛇的场面，只会让他觉得厌烦透顶。
可现在，当他尝试着放下曾经那些怨怼，哪怕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庞大而复杂的家族，对他，确实有着小心翼翼的容忍和笨拙的关爱。
就在这时，裴忠之放下筷子，看似随意，实则饱含深意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事业固然重要，但人生大事也不能总悬着。”他语气带着一份释然：“真要遇着了合适的人就带回来看看，家里人都盼着呢。”
这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裴炎缓缓抬头，这一次，他没有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出口讥讽或反驳。
这近乎默认的沉默里，已然胜过千言万语。
吃完饭裴老爷子让裴炎留下来喝茶，是裴礼之以前送的上好龙井。
意识到裴家此刻对程阳不仅毫无威胁，甚至未来可能成为助力，裴炎心中那根弦放松下来，破天荒地没有离开。
裴老爷子见状，喜上眉梢，非要亲自去库房找茶。裴家兄妹自然跟着去了，客厅里一时只剩下裴炎和裴淼。
裴炎正百无聊赖地和程阳发着消息，一旁的裴淼忽然问：“弟，裴想没作死吧？”
裴炎眼皮都没抬：“作了，但还不至于死。”
裴淼‘哦’了声，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划开手机屏幕，直接递到裴炎眼前：“喏，要么？我传给你。”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裴想偷拍的裴炎和程阳在家的日常，数量惊人，足有上百张。
裴炎没有丝毫犹豫：“要。” 两人立刻凑在一起操作起来。
就在此时，裴老爷子捧着茶盒回来。看到姐弟俩低声交流的画面，裴仪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裴老爷子目光在裴炎和裴淼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裴炎脸上。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既然裴炎和程阳…已经和好了。”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过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不过，从今往后，无论家里家外，谁要是再敢嚼他们的舌头，说半句不该说的话…你们，都清楚该怎么做了？”
三人神色一凛，郑重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