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丢下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就走了。任凭陆穹英如何询问或是后面愤怒的叫骂也再未出声。
陆穹英两眼一黑。
眼看着终于罪魁祸首露面了,自己却只能做这些对祂毫无杀伤力的事。
不过也算做了件胆大包天的事情。
算渎神?她用余光瞟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居然依然停留在八点整。
……算了,在最初的愤懑过后,陆穹英意识到自己拿这个不知道是神是鬼的东西毫无办法。
惹不起,只能按祂说的做,并祈求祂说话算数。这让陆穹英脸色发黑,不爽至极。
攥着门把的手犹豫不决,陆穹英一手拧着门把手,一手攥紧手机,盯着上面的时间。本该像沙子一样流走的时间好似被冻结。
她不出门时刻便永远不会变化?
控制时间也太狠了。这是真实的世界吗?
神啊,她是遇上了创世主?女人咬咬牙,彻底没了脾气。
出还是要出的,她在出去之前最后环顾了小屋,实在没什么其他的选择,只能带上一个羽毛球拍壮壮胆。
还有一把水果刀,可惜刀身太短了,但也聊胜于无。
她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唰”一下窜了出去!
黑夜里,女人迅猛得像只猎豹,用极短时间将背抵在坚硬的墙壁上,双眼丝毫不敢松懈,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可她似乎忘记了这具身体无法承受猛的一下剧烈运动,险些拉伤了腰。给陆穹英疼得龇牙咧嘴。
祂真的没骗人。陆穹英甫一拉开门就意识到了。
空气中弥漫着轻烟般的薄雾,在走廊里淡白的灯光照射下变得惨白,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飞虫扑棱着灯泡,明明它们本体如此小,却映照出来远超本体的影子,触须和翅膀清晰可闻。
黑影在地面、在白生生的墙壁上。
陆穹英喉咙往下滑了滑,头靠在壁上缓缓远离飞虫,双手紧握那根羽毛球拍静静读秒。
“58,59,60……”
面色惨白的女人轻颤着手拿出手机,上面的时间终于有了变化。
8:01。
女人呼了口气,将手机揣进兜。
不能在这儿待了。陆穹英的第六感如受惊响尾蛇的尾巴,一直在剧烈摇动。
她目光望向对面楼那个玻璃匣子里的消防斧。
祂要她活过七天七夜,势必会有危险的情节。那么武器这种东西当然要有,而且越多越好。
对面那个必须要拿到。
陆穹英预设了几种突发情况和撤退路线,当即便不再犹豫动了腿,沿着走廊顺利来到玻璃前。她抓起羽毛球拍根部往里一戳,不厚不薄的玻璃层应声而碎,渣子掉了一地。
静谧而诡异的氛围陡然被清脆的砸玻璃声撕开。
陆穹英被这动静弄得头皮发麻,只能咬咬牙加快了进度,都顾不得玻璃渣子会划伤哪里,直接用手将碎片扒拉开,抓起木柄就走。
女人将斧子宝贝似的拢在自己胸前顾看着周围,然后赶紧往闪着绿光的安全出口退。
不对,还有个东西一定要拿。陆穹英懊恼地拍了拍头,盯着那把大铁锁头神色幽幽。
好在这柄现代工业化武器让她好歹多了几分安全感。让陆穹英原路返回。
她在房间抽屉里取出所有钥匙,分口袋装着以免叮叮当当响。
好了,终于可以出去看看了。
试了几次的后门老式锁头终于被打开,透过厚玻璃门触碰了外面真实的世界。
依然是淡淡的雾,但又影响不到视线,仿佛只是为了增添某种氛围。晚风肃杀,就着植物杂糅在一起的气味。道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排排路灯向四周散射大面积白色的光。
陆穹英举着斧子,四顾之下心茫然。上过学的都知道,校园里再热闹不过,哪儿可能有这么静的时候?
学生们在哪?她绕过视觉死角,仰望白天已经看过的那栋教学楼。
女人手心紧了紧,那栋楼……
不,是所有大楼,每一间教室或者老师们的办公室都毫无光亮。从窗口望进去黑黢黢的,像一个可怕的漩涡,看得陆穹英发昏。
不仅如此,再仔细看上一眼更是让人毛骨悚然,白天整洁明丽的装修现在却老化不堪,墙皮都掉落了很多,显出一种脏兮兮的黄来,还有没脱落的也在不大不小的风的作用下摇摇欲坠。
每一栋,就这么再承接着黑紫的天空。
刚出门就遇到这么诡异的一幕,陆穹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寒冷从站立的脚底窜了上来,将她原本的暖意取代。
眼下的她就这么立在光秃秃的大道上,白到晃眼的光无疑能让任何想要隐藏的东西无所遁形。开阔地又毫无遮挡物,不建议在原地杵着。
陆穹英撒腿就跑,有些慌不择路。但她拢共也没多熟悉这里,只好往今白天刚去过的食堂摸过去,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走正门。陆穹英果断从侧门绕进里面。黑乎乎的,普通人的视力明显不够看了。
她只能越发专注,将眼睛睁到最大,力求不放过每一个异常。陆穹英倒是想看看食堂窗口里在这种情况下放着些什么东西。可惜她再全神贯注也无法突破人类眼球的极限,马上突变出个夜视眼出来。
况且现在的自己还是个中年人的身体,更显吃力。
算了,还是去便利店里偷个手电筒吧。话说,里头的商品还在么?
面对未知的陆穹英有些紧张,又开始往另一头的店里挪。
尽头完全照不见外头的光,眼前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黑。好在她运气终于好了那么一次,撕开长条的包装盒发现居然真是她要的手电,电池倒是好拿,一般就在结账台。
等安上电池,在她的期待下,一束光就这么从女人压住的手心里渗了出来,幽幽的,她还只敢开最小那档。
陆穹英定定地盯了会儿,关上手电。坐在暗夜里静静沉思,聆听着周围的一切声响。
她像座雕塑坐在原地很久,然后捏了捏这个身体柔软而健康的大腿肉。
陆穹英不嫌脏地靠在便利店角落,掏出手机降低亮度,查询起这所学校。她之前知道了这座学校的全名。
这是座私立学校,在本市颇为有名,用丰厚的奖学金吸引了不少高素质的生源。那么一来,白天那看到的种种都有迹可循了。学校的环境,宿舍的优渥条件。
原来是因为有钱啊。陆穹英将百科上面的介绍一行行扫过,背下了学校的平面图。
话说,能报警么?
陆穹英试了试,预料之中的毫无反应。
面无表情的陆穹英将手机收回裤兜,松了松有些发麻的肌肉后站起来。
她将照了周围一圈,依然没什么异样。于是稍稍放下心来,回到食堂正门将整个一楼小心翼翼地探了一遍。
好消息,没有血和肉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坏消息,有点乱。可能意味着有人,或者……东西?
去楼上看看吧,总要面对的不是吗?
不能她在明,别人在暗,而她本人却连个面对的勇气都没有。那个莫名其妙的“祂”可是来真的。
她真的会死。
满腹心事下,女人的脚步当然没有了白天的悠闲,在三两步上了楼梯后,她从二楼门口掀起帘子的小小一角,往里头张望。
二楼有个阳台,风倒是比楼下大多了,还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什么都没有?
那要不要去厨房摸把菜刀过来,最好是什么剔骨刀,她身上这个短水果刀还是太不够看了。
陆穹英放下心,将手电打亮正打算一探究竟。
可她才往里头深入照一些,那束光正好打在了别人抬起来的脸上。
它龇着大牙,那脸不好称之为脸,长满发绿发白的脓包,眼窝深深陷进去,嘴唇内陷。
没有头发。
那怪物眼睛被光刺了下发出低吼。陆穹英无法控制身体惊骇的生理反应,像被电击一样的哆嗦一下,下一秒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就算腿软,但还好强大的求生欲支使着她,让她还能跑路。
“草你大爷的什么鬼东西!”
陆穹英眼泪都快飚了出来,嗓子闷闷的像被拿抹布堵住,发泄般的脏话无法说出口,在脑海里刷屏。
她从来没有跑得这样快过,心跳到快要蹦出来,耳边似乎有风吹过,带来那怪物的怒吼,还有“砰砰砰”的脚步砸动声。
无法想象那怪物的体量。
陆穹英麻木狂奔,手里紧紧攥着的消防斧被手心的汗沾湿。这时候她才明白,在一定的神异面前,人类只有逃跑的份,拔出武器迎上去?
那是被人们吊唁的勇者才能做出来的事。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陆穹英跑出了食堂,不知不觉来到了教学楼。这下运动过量的中年人身体根本承受不住,低低的喘息声回绕在校园里。
她大口大口吞吃着空气中的氧。
女人拍着胸口,苦笑着祈祷原主没有心脏病。短短几分钟,她已是双目红肿,嘴唇发紫发白。多是那怪物的功劳。
谁懂一个信奉唯物主义的现代人看到这种玩意儿的含金量。
陆穹英收了惊吓的理智稍稍回位后选择猫在草丛里。
她现在正在高三的教室楼下,正在思考要不要上去找个没有人的教室关好苟上一晚。
刚刚那惊险的一幕实在太可怕了,她要用一生去治愈。
还好那庞大的怪物没有追过来。
陆穹英此时依然是蹲着的,她撩开草丛,伸长脖子往外看。
可一坨重物跟炸弹一样,在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轰然炸在她待的草丛跟前。
陆穹英僵直身体陷入呆滞,那不是东西,是个人。
血,大片的血将几块地砖组成的区域染红,还有那蓝白的校服,已经和血与肉糊在了一起。在死白死白的灯光下,血液愈发鲜艳,宛若流淌。
这突如其来的场景占据了陆穹英的整个视野。
就在她怔住的时候,那名女学生的眼睛依然带着生前的惯性,颇具神采的双目就这么透过草丛,对陆穹英眨了眨眼。
她的眼睛没有瞑目,从眼角溢了血出来,血淋淋的,流到整张青春洋溢的脸。她们就这么对视了。
甚至那嘴巴也在大口呕血,顷刻间一个活生生的人浑身变成了一种毫无生气的白,就像这死白的灯光。
陆穹英手掌掐住无辜的植物们,看起来宛如五雷轰顶。
牢犯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啊!
怎么办?她要过去把人的眼睛合上吗?
可惜没等她犹豫多久,那尸体却“咯吱咯吱”,发出骨头折叠的声音,陆穹英于是又眼睁睁看它叠立了起来。
一瞬间三观仿佛重塑,陆穹英瞪大眼睛,惊愕得张大嘴。
它有几根断骨好像恢复不了原位,大喇喇地暴露在肩肘之外,脸上的血早已淌满了脸,双眼变成了血洞,只剩中间的眼瞳纯黑。
但它看到了唯一的目击者,正在朝可怜的中年女人步步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