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沈府后,赵云瑾将纸灯放在了梳妆台上。
昏暗的灯光将赵云瑾的脸映在镜子里,自从赵云瑾第一次看见这张脸,有些惊讶。
太像了,没错,沈秋意的五官与赵云瑾的五官十分相似,可神态确有些差别。
赵云瑾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即便赵云瑾生前喜爱红衣,可没有明艳的感觉,整个人站在那里,给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感觉。
沈秋意说到底是个被宠坏的小丫头,衣服多的数不过来,可无论怎么打扮,穿什么,给人一种少女的娇憨,天真烂漫。
这与从小就在江湖的赵云瑾有明显的差别,赵云瑾初入江湖,身无分文。可轻功够好,偷些纨绔子弟的钱财不在话下,后来被那人教训,赵云瑾就再也没有偷过。
窗外漆黑一片,蜡烛在昏暗的天色下形成光圈随风舞动,赵云瑾想起师傅对她说“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记忆中的师傅已经白发,可一双眼睛能透过复杂变化的江湖看透人心。
“云瑾,当你迈出何归村,只身踏入真正的江湖,你会明白这世道风云多变,而你身上背负的使命,注定会引来万人唾骂。”
年长者抚摸上小云瑾的头,道:“当江湖人知道你的秘密,你注定要陷入这场纷争,我希望无论陷入何种境界,你要记得,置之死地而后生,永远保护好自己,人总有弱点,抓住弱点才有胜利的可能。”
小云瑾不明白师傅说的使命究竟是什么,天真的问道:“师傅,我的使命是什么呢?”
老者看着面前熟悉的脸,感叹世上竟然有如此相似之人,笑道:“丫头,等你踏入外面世界的那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赵云瑾从小就听见人们骂她“晦气种”。
赵云瑾是五月初五诞下的,他们说五月初五诞下的婴儿不详,会给他们带来灾害的,不能留下,要弃入河中淹死的,才能洗去灾祸,迎来好运。
所以在何归村,村民们都不喜欢她,也没有孩子和她一起玩。赵云瑾都是自己和蛐蛐玩到大的。
荀阳看着小姐在镜子前发呆,还以为是为吴公子伤心,忍不住道:“小姐,热水已经备好了,小姐沐浴后就早些休息吧。”
荀阳拉回了赵云瑾的思绪,赵云瑾起身道:“好,正好我也累了。”
赵云瑾洗漱过后,也许是大病初愈,身子经不起折腾,很容易就感觉累,提不起精神,每天都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起床后,赵云瑾觉得沈秋意的衣服有些太娇俏了,衣裙太长,而且也不适合练武,吩咐荀阳再做一些衣服。
用完早膳,赵云瑾在院子里提供运气,发现这个沈小姐虽然身为沈奕的女儿,可武功烂的一塌糊涂。
赵云瑾要尽快练好武功,才能调查好当年的事情。
一旁荀阳看见小姐最近发奋图强,和身边的高艺小声说:“我觉得小姐肯定被吴公子刺激了,要不然怎么性情大变。
“嗯,你说的有道理。”高艺看见自家小姐这样,也觉得受了大刺激,对荀阳的说法非常赞同。
“小姐,小姐。”王鑫手里拿着什么向院子里跑过来,看见赵云瑾在练武,气喘吁吁道:“小姐”
边说边挠头看着荀阳,仿佛被人掐着脖子,不敢在说下去。
赵云瑾看着王鑫这别扭样子,忍不住道:“你支支吾吾干什么,有话快说。”
王鑫看着自家小姐这个样子,只好道:“小姐,一大早吴家就派人送来了喜帖,下月初五要和宋真真成亲,老爷让我送过来,说,说小姐你,小姐你去不去。”
赵云瑾听见王鑫这话,想起昨晚宋真真的话,只觉得好笑。
拿过喜帖,摊开看,笑道:“这么沉不住气,昨天才碰上,今天就迫不及待送过来了。”
语毕,把喜帖扔给王鑫,道:“我不去。”
王鑫听见赵云瑾这么说,忍不住道:“小姐,既然吴公子心里没有你,你不如想开点,天下这么多好男人,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赵云瑾认为沈秋意为人骄纵了些,可对待下人还是不错的,这么多人都安慰她,道:“放心吧,你回去告诉老爷,我不会去捣乱的。”
赵云瑾停顿一下,继续道:“也不会去寻死的。”
吴府
宋真真依偎在吴旭峰胸前,娇声道:“吴哥哥,沈姐姐会不会盛怒之下,赶我走。”
“她敢,她纠缠了这么多年,要是赶在我婚礼上闹,我不会放过她的。”边说边搂紧的宋真真。
吴旭峰最爱逛花楼,沈秋意虽然爱慕他,可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不许吴旭峰和其他女人接触。沈奕看的也很严,也看不上他吴旭峰,明里暗里贬低他多次。
吴旭峰心里一时气不过,遇见了被人欺负的宋真真,宋真真身世不好,一张脸还说的过去,攀上了吴家的高枝,就不松手了。
宋真真在吴旭峰面前善解人意,与嫉妒成性的沈秋意形成鲜明对比,对宋真真越发爱怜。
虽然吴旭峰的父母不同意,可架不住吴旭峰以死相逼,吴家只有这么一个独苗,也只好依了他。
五月初五这一天,宋真真穿着嫁衣,嘲笑道:“哈哈哈,沈秋意,你身世在好,不也没嫁给意中人吗?”
两年后
赵云瑾在沈秋意的身子里已经住了两年了,这两年出门的时间很少,大多数都是在练功。沈奕看着女儿如此发奋图强,不禁感叹道:“秋意长大了,她娘看见她这个样子一定非常欣慰。
这两年,沈奕与赵云瑾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总有一道沟在二人之前隔着。
赵云瑾实在无法接受仇人在眼前晃,沈奕则是以为女儿还不肯原谅自己。
赵云瑾也曾想过干脆一了百了杀了沈奕,只要筹谋的够好,就不会有人想到是自己的女儿杀了自己的亲爹。
可赵云瑾犹豫了,如今江湖动荡不安,虽说沈奕不是个好东西,可是如今整个江湖只有棋周门和玄都门可以勉强算个江湖正派,其他门派都是自私自利,有这两个门派在,他们尚且还能安分。
赵云瑾若是报了仇,整个江湖风起云涌,遭殃的还是平民百姓。
虽然赵云瑾一直被江湖中人叫做妖女,可耳边一直萦绕着师傅的忠告:“云瑾,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宿命,不能破了规律,只求自己活的潇洒。我教你习书,授你武功,就是希望你踏入江湖那一刻起,你不在是你自己,而是与天下融为一体。”
那时赵云瑾还不懂为什么要把天下放在心里。
赵云瑾看着沈奕的身影,耳边传来久远的声音:“世间缺一个宋新云没什么,没有你做英雄,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云瑾,你要知道,在复杂多变的江湖中,少了一个合适的人,所有人都会陷入泥潭,连你也不例外。”
小云瑾看着师傅日益消瘦的面容,好奇问道:“师傅,那你有讨厌的人吗?”
宋新云看着小云瑾,平静道:“有,可我如今什么也不能做,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替我去教训那个让我讨厌的人。”
沈奕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躲了舍,天天小心翼翼的去讨好她,可赵云瑾也不领这个情,每天雷打不动的练功。
沈府作为玄都门的中心据点,里面自然高手如云,赵云瑾也虚心向他们请教。赵云瑾如今身为沈府千金,他们指导的也是尽心尽力。
赵云瑾在武功造诣上也很有天赋,私下各个老头都在沈奕面前夸她聪明,悟性高,假以时日,定会在江湖上有所作为。
赵云瑾这两年练的功夫都被沈奕看在眼里,以前沈奕只觉得这个孩子不求上进,天天围着吴家公子,练功不好好练,读书不好好读。沈奕每天晚上对着她娘的画像,后悔对她太过骄纵。
可如今这孩子想开了,知道勤练功夫,也对那吴家公子死了心,这让沈奕对她母亲愧疚才抵消一点,生怕自己没有教育好。
这边,赵云瑾这两年勤练武功,虽然比起原来还是有些差,不过好在她天赋尚存,追上原来也是早晚的事情。只要挑个日子,离开沈府,调查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
荀阳看着小姐如今越来越发奋图强,心里也是高兴的不得了,天天追夸自家小姐。
赵云瑾练完功,刚想喝一口水,看见沈府的王叔急匆匆路过前院要去书房找老爷,赵云瑾看见王叔手里拿的书信周围有暗金线,想必是棋周门专有信纸。看着王叔急匆匆的样子,应该有十分重要的事情。
看见王叔进了书房,赵云瑾放下水,对荀阳道:“你在这待着,别乱动。”
赵云瑾也走到书房,藏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偷听他们讲话。
沈奕看完棋周门的信件,沉声道:“看来棋周门的门主病重,棋周门岌岌可危,况且棋周门戒备如此森严也会潜入小贼。”
沈奕顿了顿,道:“王习,你派几个靠谱的人,跟你去棋周门将那件东西悄悄拿过来,记住,此事不可让外人知道。”
王习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道:“老爷,棋周门和玄都门之间相距甚远,那帮人既然能躲过棋周门的暗兵,进入密道,恐怕这封信传到这来,也不知道经过了什么人手里,我去怕是不行,棋周门主子不见得会给我,棋周门信里所说之事真假暂且不论,况且棋周门如今的情况我们也不清楚,贸然前去有些不妥。。
王习抬头看着沈奕,小心翼翼道:“小姐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棋周门少主也未曾婚配,不如让小姐去棋周门探探虚实。”
沈奕拍桌,大声道:“不行,不能将秋意搅和进来。”
王习抬头看着沈奕放在书架上的青云剑,道:“我知道老爷疼爱小姐,可如今小姐武功也有所成,江湖如今动荡不安,只剩玄都和棋周两门勉强还能支撑,如今棋周已经因为这件事情遇难,咱们玄都门还能坚持到几时。
王习看着沈奕疲惫的面容,诚心劝道:“到那时,你让小姐怎么办,您不让她接触江湖上的是非,可迟早有一天江湖总会乱,您能镇压一辈子吗?”
沈奕没有说话,好一会,才对王习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容我考虑考虑,你先退下吧。”
赵云瑾听见王习要出来,急忙躲开,回到了院里。
荀阳看见小姐刚才在老爷书房偷听,小声道:“小姐,你胆子也太大了,王叔和老爷讲话从来不让外人偷听的。”
赵云瑾看着荀阳慌乱的脸,沉声道:“我知道,这件事情千万别和别人说,听清楚了吗?”
荀阳不知道小姐听到了什么,但也知道老爷和王叔向来谈论的都是要紧的事情,道:“放心,小姐,我嘴巴很严的。”
赵云瑾远远的看见王习向府外走去,对荀阳说:“咱们回屋,今天太阳真大。”
荀阳看着阴暗暗的天空道:“好,小姐。”
回到屋中,赵云瑾想起刚才沈奕的话,心想:“不会是安宁玉的事情吧。
正思考着,有人敲赵云瑾的门,赵云瑾打开门,看见事沈奕。
只听沈奕道:“秋意,咱父女好久没谈过心了吧。”
赵云瑾看见他来,就明白沈奕是想通了,道:“爹,进来坐吧。”
赵云瑾给沈奕倒了杯茶,听见他说:“你从小也没见过你母亲,你母亲年轻长的很漂亮,为人正直热情,我们都叫她侠女。
沈奕接过茶,顿了顿,道:“可惜红颜薄命,将你托付给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宠着你,生怕你受半点委屈。”
沈奕看着与故去之人有着相似容貌的女儿,道:“如今你长大了,也有你母亲的风范,你勤练功夫,不就是想要去外面闯一闯吗?“
赵云瑾没想到沈奕直接就这么说出来,一时有些语塞,又听他道:“棋周门与我是多年好友,膝下有一子,为人不错,品信端正,自从你被那吴家那小子伤了心,就很少出门了,为父觉得你是时候该成亲了,不如去棋周门看看,一旦看上了呢,这样爹也放心不少。”
赵云瑾听见沈奕如此,也觉得他对这个女儿十分疼爱,况且自己需要个理由出门,道:“也好,我听说棋周门少主,年纪轻轻已经是人中龙凤了,可是女儿贸然前去打扰,不会有失礼数吗?”
沈奕没想到女儿如此痛快,道:“棋周门掌门人痴爱下棋,我得了一本棋谱,你替我带给他,也好散散心。”
赵云瑾也不推脱,道:“好,我什么时候出发。”
沈奕看见女儿如此不谙世事,一时有些不忍:“后天吧,出远门总要准备准备,这还是你头一次出远门。”
赵云瑾看着沈奕不舍得脸,有些别扭,道:“好,那我明天收拾一下。”
“爹,时候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
沈奕看着外面沉下来得天色,觉得与女儿的心结一时半会解不开,起身道:“那为父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赵云瑾看着沈奕离开的背影,悬下来的心才放下。这两年,每次与沈奕相处,赵云瑾都害怕他发现什么端倪,自己对他又无法做到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每次下来,都十分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