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这家伙看着一本正经,有时候不说话很有威严的样子,但在谈骏看来也就吓唬一下别人罢了,当着自己的面他可不老实了,毕竟才见自己一面就想着要勾搭他。
两人一起去餐厅,一坐下谈骏就拿着他的草稿纸迫不及待地问问题。
潘鹤荣不会因为他的问题太幼稚而露出任何不耐或嘲笑的神情,每一题都认真地回答,见这小子听着听着记不下来,还等他跑上楼去拿笔和笔记本。
管家六婶给他们上了餐,潘鹤荣适时停下,示意他开动才继续往下说。
小子一会儿扒拉口饭;一会儿抓起纸笔一通狂写;一会儿盯着潘鹤荣眉头深锁;一会儿挥舞着双手口若悬河。
“B10987那份合同的工程款审计怎么有那么多的方式?我看他们发来了好多的附件。”
“这是因为那一大个工程中又分了二十七个工程包,按照工期不同自然结算审计也不一样。一般都是按照我们这边规定好的类别来划分,你别管他们提交的方式五花八门,这是行业流程,但最终如何由我们决定。”
“也就是说这份合同还得谈……”谈骏拿起叉子叉起了潘鹤荣刚刚为他切好的一块牛排,吃了起来。
“还得谈至少十好几轮,这才刚开始,后续正式细则合约会一份比一份附件多。”
“所以你学的东西很多咯。”光是一份工程合同里面牵扯得不光有工程学、审计学等,至少也得懂得合同法、商业法……
“是需要什么都学。”潘鹤荣谦虚道。
谈骏沉稳地点了点头:“那我明白了。”既然他说要学,自己就学。
“你会觉得枯燥吗?”潘鹤荣心疼他,他是想让他无忧无虑过日子的,可他也知道他不是那种甘于被养在家中锦衣玉食的性子,为了不把真实美好的他给丢了,只能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自己就变成他的助力。
“一点儿也不。”谈骏眼睛在发光,“学会这么些以后才可以赚到钱,我也想像你这样有钱。”
“你想像我这样?”潘鹤荣盯着他同样双眼放光。
“嗯!”小子认认真真地解释,“没有人不想像你这样吧。有钱的话可以让老爷子、飞机过上好日子,还能负担得起你的消费习惯。我也是男人,谈恋爱不能总让你付钱吧。”
潘鹤荣的心脏快被这小子的话给甜醉了了,他极力隐忍着不让自己情绪失控:“你,想为我付钱?”
谈骏觉得他这话问的奇怪:“不对吗?”
潘鹤荣赶紧借着手遮掩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笑得忘形:“怎么会?”他高兴哪。
“不过这得建立在那时候我们没有分手的情况下。”谈骏补充说明。分手了就不需要他付钱了。
潘鹤荣压下眉头,不乐意了:“我们不会分手的,不可能发生那种情况。”
“那可说不准。”谈骏撇嘴,“也许是你喜欢别人了,也许是我喜欢别人了,也许是我们都变了,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
“不会发生在我们之间。”潘鹤荣小心地借着喝汤按了按自己的心口,这个话题他不喜欢。
独自站立在旁边等待随时服侍的管家六婶,听到眼前这少年竟敢和他们家那位说出‘分手’二字,还打算细致讨论,轻轻地做了个深呼吸:这哪儿来的小子,这么生猛的吗?
“你不高兴了。”谈骏觉得自己也挺奇怪的,他好像很容易就能感应得出这家伙的情绪变化。刚才他还聊得挺开心,这会儿就不高兴了。是他说‘分手’的话题煞风景了?也是,热恋期间说这种话是不太好。
“你别不高兴,是我不对,我不说了。”谈骏这人是讲道理的,只要是他认为的对错标准,那他就会贯彻执行。
“骏骏~~以后不要说刚才那些话。”他会难过。
“嗯!”谈骏听话地点头,“是我没有在意到你的情绪。”是这个人先喜欢他的,他比自己用情要深。自己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说不清楚对这人是什么感觉。他喜欢和他接触,喜欢与他待在一起,喜欢他亲他,更喜欢他带给他的那种成熟稳重的感觉,感觉整个世界都安定、踏实、有力量。可……这是爱慕的那种喜欢吗?他很清楚还不到那程度。
面对一个用情比自己深的人,他得照顾对方的情感才是,因为这个男人真的对他很好。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谈骏主动给潘鹤荣夹了一筷子菜:“你吃。”
潘鹤荣盯着他的坦荡的眼睛,在心里叹口气。这小子……是想安慰他,是觉得刚刚那些话对他不公平。他还没有真正地喜欢上自己只是在试一试的过程中,可他却还是很绅士地维护了自己作为主要付出方的情感感受。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碰触那个话题了。
谈骏换了个别的问题继续问。这一顿饭下来,问题没解答完,笔记本上又添上了更多待解的问题。
谈骏心里计算着潘鹤荣吃了一碗饭若干菜肴,一碗养生汤,两块饭后水果,放下了自己手里的筷子:“我都吃了三碗饭两碗汤,一个布丁一盘水果……你吃得还不如我多。”
“你还在长身体。”潘鹤荣其实知道他是要陪着自己才吃了这么多的,宠爱地回道,“我的饮食早养成固定的习惯了,和你一起吃已经多加了些。”见他眼神中流露着几分不信,潘鹤荣看向旁边站着的六婶:“不信你问六婶,她知道。”
六婶笑容可掬地回应:“是啊!鹤爷打小饮食都有严格规定的,小时候可是连多一口都不让。今天吃得不少了……都是有你陪着吃的缘故。小骏少爷吃饭香,看着你吃别人也能多吃点儿。”
“为什么小时候不给多吃一口?你小时候家里没现在这么有钱吗?”
“不是。只是为了不放纵自己,学会自我克制和约束。”潘鹤荣还真给他好好解释了,“口腹之欲是基本的**之一,小孩子不容易控制,以此为基础能养成很多习惯。”他们家的小孩子从小就规得立规矩学规矩,尤其是他,要训练学习的东西太多。
另外某些时候少吃不吃也是为了杜绝被旁边的人看出来喜好来。大宗族里即便管得再严,在暗地里也会有人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他小时候经历过,那之后他祖父在这方面的规矩就更严格了。
“从小就这么严格地学着受限,是为了以后长大了能不受限吗?”谈骏随心所欲地打趣。
潘鹤荣慢吞吞地笑着:“对我来说是这样的。”
六婶愣了一下神,跟着笑开眉眼。她好像有点儿明白鹤爷为什么会看中眼前这位少年了,因为他们是一路人。
这种类似的问题,以前也有两位少爷小姐曾问过他们家鹤爷,鹤爷给的回答和刚才的差不多。她记得其中一位小姐怎么惊叹来着——‘真可怜呢!’
呵呵!豪族世家一代代传到现在,严格培养出来的大当家、总把头就因为少吃了一口,吃不上一口就被同情了?这不可笑吗?可怜?这就像月赚几千块的老百姓同情日进斗金的大明星一样的无厘头。
而当时另外的那位少爷是倒是聪明,说了句“这是你们这种家世的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受到得限制和享受得资源是对等的。”
然后,这两位客人就都被送了回去。
其实那位少爷的话说得还算漂亮,但对于他们这个里里外外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庞大宗族的大当家,总把头来说一点儿不适用。总把头就是总把头,首先得拥有绝对独立的掌控能力,远远凌驾于宗族、商会之上,不受限才行。
学习受限就是为了今后掌家管事后不受限,这样才能当他们大家的领头狼。
“我还没完成工作,待会儿要继续。你呢?”谈骏擦好嘴巴放下净手毛巾问潘鹤荣。
“我也是。”
“那走啦!”谈骏主动去拉潘鹤荣的手,明明两人认识一个月,相处加起来不超过四天,但拉着手一块上楼的动作和谐得紧。六婶招呼人收拾餐桌时瞟了一眼,看向谈骏的眼神比之前更多了些重视。
是个能陪伴鹤爷的好孩子呢!大大方方,宠辱不惊,关键还是和鹤爷合拍,不光气氛合得来,思维观念也是一路的。
“阿姨,能送些茶上来吗?”六婶这边心里想着事听到有人叫他,抬头看到那个少年就站在楼梯口,眼神专注地盯着她。
“叫我六婶就好,我也叫你小骏少爷。”
“哦!”谈骏其实觉得小骏少爷听起来很奇怪,他不习惯,但因为这不是自己家的员工,捧的不是他给的饭碗,人家爱叫什么自己管不着,便由着去了。
“对了,有雪梨吗?能给潘鹤荣弄些雪梨汁吗?”谈骏走了两步又回头。
六婶再度愣了愣,喜笑颜开:“有的,我这就去弄。小骏少爷需要吗?”
“我没不舒服的地方,喝水就行。”谈骏痛快回话。
六婶恭敬地站着目送他上楼,很是欣慰:还挺会心疼人。
走在前面的潘鹤荣自然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美滋滋地窃喜,上天终是待他不薄的!
两人继续进行各自的工作,六婶端着茶和雪梨汁进来,将那杯白嫩的雪梨汁送到了主家那里,之前从不喜欢和这种东西的主家一口气喝了半杯。
书房里的氛围依然是那种只有历久弥新才能显得出来的和谐、轻松。原本清冷、肃穆、孤静的屋子里一下就有了真正的生活气。
六婶儿心想:他们应该感谢这位小骏少爷才对的。
十一点,潘鹤荣接了一个电话,放下手中的工作和电话那头交谈。已经快要弄完手头资料的谈骏忍不住停下来,侧目观察那人。
他坐在那里像个独霸天下的君主,那不怒而威,不令而行的气势就像是一某种特别的药物,会让对权势金钱威力怀有野心的人不知不觉被他吸引,生出一种中毒却舍不下的快感来。
谈骏看着看着便口干舌燥,身上像被点了一团火似的。他舔了舔嘴巴……有点儿想和他练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