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潘鹤荣在他那句‘砌到祖坟里’的玩笑话中突然醍醐灌顶，脑子里的讯息洪流急速流淌，来自前世无数相关的信息和现在发现的线索交汇在一起，让他逐渐记起上辈子文史圈中曾发生过的一些恼人之事：上辈子境外的T国同样和现如今一样积极且有计划地在国际社会上宣传着他们的文明历史，标榜着各种起源论，塑造着他们的神话历史。为了证明其文明、历史的源远流长，还时不时地拿出些万能壁画做证据，而这些壁画几乎经不起任何碳十四检测。直到他们与国内文物贩子搭上线后，拿出手的证据就逐步变成了可鉴定出古老年份的旧砖雕、老石板、古墓砖、陪葬品等玩意儿。这当中曾有一件差点儿连累他们潘氏千年名声的事件，那便是有关‘秦紫’起源的争论。
‘秦紫’这项独特的古代颜料制作工艺在很久之前就被认定为失传，唯一剩下的部分‘秦紫’老料就留存于他们‘凰山潘氏’内部。直到几十年前国家开始重视古代技艺方面的复原，才在潘氏‘墨师堂’内代代传承下来的匠人和国宝级技师的多年合作研究下，复原了这门古技艺。然而，就在他们复原这技术的同时，T国便提前将‘秦紫’作为本国瑰宝拿去申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诡异的是他们竟然也拿出真正的老料，并就此申请成功。最终，真正拥有这些老东西和古技艺的原主只能退而求其次为‘秦紫提炼技法’申遗。由此两国国民于国际上展开了一轮接一轮的‘秦紫起源’捍卫战。
在这些捍卫战中，作为国内手上唯一拥有老料的潘氏一度被曝光，并被推向了风口浪尖。民众们纷纷指责他们藏私导致被T国抢了先机，还有激进的网民甚至在网上传播阴谋论，怀疑是他们的族人将东西出卖给了外国。虽然当时完全没有证据，但为了尽快杜绝将这件事和潘家彻底牵连上，潘鹤荣专门花了些代价请权威方背书，才没将后续影响扩大。
之前在风水林里挖出那一小包‘秦紫’时，潘鹤荣还没来得及和上辈子的‘秦紫’事件联系到一起，但就在刚刚谈骏那句无心之语带给他一个大胆的想法。万一上辈子的网民猜对了一部分的事实呢？上辈子自己常年在外，很少返回祖宅，也不怎么重视这边的工作，会不会就在自己大意松懈的时候，这批上辈子并没曝光的‘偷家贼’早已成功过多次，而后来的‘秦紫’事件就是对方带来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再结合不久前挖出来的那些东西里正包括了老瓷底、旧砖雕、古墓砖……潘鹤荣猛然抬头，满眼阴翳地看向了高遇龙的方向，心中的猜测越发地具现化。
高部常年追随他对他的每个动作都有默契，意识到不对劲，警觉地发问：“您有什么想法？”
“马上把‘墨师堂’的林掌堂找来……悄悄的。另外，让木鱼他们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在天亮之前给我审出来和他们做交易的是谁。”潘鹤荣沉着嗓子迅速做出部署的同时，握住谈骏的手劲逐渐加重。
谈骏觉察到他的异样，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盖在了他的手背：“怎么了？”
潘鹤荣向胡婶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潘小溪抱出去。见状，不管是潘鹤荣的手下还是谈骏的下属都识趣地退出小花厅。
等到周围的人都摒退后，潘鹤荣并没有以上辈子‘秦紫’那件事为例，只是说了自己的笼统猜测：“老石板、旧砖雕、古墓砖这些都是正儿八经的老物件儿，上面没有文字、图案、特俗标记的在国内基本没多大价值，但对那些从来就没有过这些东西的国家来说可不一定，拿到手后随便埋在哪个地方就能伪装成他们国家发掘出土的文物，有些还会在这些东西上刻些线条符号，用来佐证他们编造的‘历史’，最近这几年已经出现过好三起类似事件，经过调查都是从我国境内偷运出去的东西。”这还只是开始，后续几十年这样的情况只会越演越烈，猖狂到疯魔。
谈骏和他同频，虽然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操作，但他知道以潘鹤荣的见识绝不可能胡说八道：“也不知道他们已经偷出去了多少，得尽快把这个团伙全都抓住，尽可能地追回东西。”
潘鹤荣沉思了两秒，拿出手机来翻找着电话号码，亲自编写了一封短信发送了出去。
不一会儿高遇龙亲自带了位五十多岁的胖胖女师傅回来了。潘鹤荣将那一小包‘秦紫’递给她：“林掌堂，这是老料吗？”
‘墨师堂’林掌堂仔仔细细地对这包粉末做了全方位的分辨，随后给出答复：“不，不是老料，但也不是新料，而是新老混杂。”
不是老料还好，潘鹤荣稍微松了口气。不是老料代表着还来得及阻止上辈子那件事的发生。他又道：“以您的经验能判断出这些料子是从哪儿得到的吗？”
林掌堂的脑子里顿时浮想联翩，总觉得是不是他们工作上出了差错，不敢不重视的她把能想到的渠道全都考虑了一遍，谨慎地回答：“咱们的老料都存在天字号库院的重型保险库内，即便要偷也得同时拿到我、库房主管，以及‘族内办’提供的虹膜、密码和钥匙，不可能得手。同样的新料也在人字号库房里存着，虽然保险力度稍弱，也需要打报告，通知我去调取才能拿出来。剩下的渠道……只有可能从壁画、彩绘、陶俑等老物件儿上用特制刮刀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擦取，积少成多……这些是老料新料混杂……那我大概知道可能是从什么东西上取下来的。”
林掌堂越说越觉得他们‘墨师堂’被动地卷入了一件极为严重的事件当中，因此压力倍增，不得不稍缓一口气才继续道：“像这种新旧杂陈的料子只会出现在被修补过的东西上。目前，只有半副曾被借出去做古技艺复原的壁画送回来后被堂内修补过，由于之后还有可能被借出去，那半副壁画被临时存放在了村里的‘文化馆’中，供族人和客人们参观……另外，即便顺利取得这些东西，想要带出村也不容易，在‘墨师堂’工作的员工每天进出村子都会进行严格的全身安检。”虽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出于本能林掌堂先为自己堂内的工匠做辩解，表明他们并不具备盗窃的条件。
“‘文化馆’的工作人员也是如此。”高遇龙在旁边补充道，“在宗祠内工作的人不方便把东西带出去，所以才和园艺师打配合。园艺师平均一两个月才被请来一次，很少有人会怀疑他们能在村里做什么手脚，对他们的防范也就不会太强。”
潘鹤荣盯着地板出神，随后挥了挥两根手指。高部长马上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这是要把接触过那半副壁画的所有工作人员都带来。
在高部长的雷霆行动下没多久安保人员便带来了五个人。其中有两位是当时负责修补壁画的匠人，三位则是‘文化馆’里的工作人员。在被带到潘鹤荣面前后，这三位‘文化馆’员工根本无需审问便惊恐地自爆，主动交代了他们的犯案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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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上辈子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