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冲这家伙脸皮奇厚无比,不管谈骏打他踢他还是驱赶他,他都能躲开后再绕着弯儿地从另一个方向缠上去。他靠着这一招在学校里蹭吃蹭喝,同学们都讨厌他,却也摆脱不了他。这就是个棉花和牛皮糖融合在一起的人,任何直接的间接的排斥疏远对他来说都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那般的无力,不管别人对他如何恶言恶语、讥讽嘲笑,臭脸冷漠,他都能当没事人一样热热乎乎地和对方套近乎,越是嫌弃他的他越爱往人身边蹭,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能打发他走的只有给吃的、喝的、钱。所以,他时常能靠着这点儿讹到别人为了不再看到他而丢给他的一些东西。
谈骏就被他缠得有些烦了,又不能真打死他,打伤了他反而是对方开心——能讹到钱了。他只好丢了一块钱给那家伙叫他滚。
林子冲捡起钱便听话地‘滚’了,还回头大喊了一声:“谢了!”
谈骏计算着这时间,见差不多了就跑回刚才的公共电话亭,给外面那人打电话:“你快走,还要不要我好好上学了?”
潘鹤荣装着漫不经心,“那人是谁?”
“就一同学。”谈骏带着点儿躁意回道。
“他向你讨钱?”
“就一块钱,能把他打发走就行。”怎么管这么宽哪?少年人心底有些叛逆心态。
“看起来不像好学生。”潘鹤荣面不改色地评价道,其实内心有点儿感叹自己变化之大,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谈骏在对面嗤笑:“我比他更不像你口中所谓的好学生好吗?”
“你在我这里的标准总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潘总会长刚刚心虚了一下就习惯了,因为他说得确实是事实。在他这里原本一切都是有原则规划的,两世为人唯一能让他改了规则标准的也只有这一个了。
通过话筒传进耳朵的声音带着股明显的气音,明明人不在身边,谈骏贴着话筒的耳朵莫名灼烧了起来:“他就是烦人得很,不给钱能时时刻刻黏着你。”
谈骏原本只打算聊两句就挂了的,不知不觉主动说起了林子冲的一些极品行为,他本人没意识到,对面的潘鹤荣眼角都泛起了微笑。
“听起来,他靠着厚脸皮拿捏住了身边大部分的人。”耐心听谈骏说完,潘鹤荣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的关键,“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不是吗?”
谈骏微微蹙,语气里有着一丝丝的不屑:“目的?就是那点儿从别人那儿施舍来的零花钱和食物吗?”
“你们觉得是自己施舍给他钱和物,但在他看来是自己有本事从你们手上得来的,他不会感激你们只会认为是自己吃定了你们。而且你没意识到这不是几块钱和一口吃喝的事,重点是他现在为了这点儿东西都可以做到不要脸面、自尊和底线,那……当他想要更多的东西时又会怎么样?”
谈骏脸色稍微严肃了些,显然把这些话听进了耳朵里。他虽然年轻气盛,骨子里不信自己真狠下心来的话还治不了一个林子冲,却从另外一个成年人的视角重新审视了一下那个每次都能从他这个穷光蛋手心里抠走些东西的同学。
——明明自己很少给那家伙好脸色看,有时候看他过分了还会顺手收拾他,偏偏林子冲就是能一直把热脸贴过来。他是怀着怎样的想法一次次贴近厌恶他的人的呢?知道大家不喜欢他,搁别人早就躲开,相不打扰了,而他却能热情相对,死缠烂打,最后不仅能从讨厌他的人手里抠到点儿东西,还能一次次地恶心到对方是吧?
谈骏突然意识到和林子冲相比,自己只能算个弟弟,心里憋起了一股无名火。
“妈的!他可能在心底骂过无数次老子是傻X了吧!”谈骏暴躁地踢了下公共电话亭,“你说我要是狠狠揍他一顿,可行吗?”
潘鹤荣好脾气地劝说:“不要说脏话。”
“不可行!就算我背地里套他麻袋狠揍他一顿,一旦伤好了他还是会缠上来。”对面少年人很快就自问自答了。那种人要么彻底地和对方错开生活空间,要么就得真的下死手。
潘鹤荣不动声色地忽然提议:“骏骏,要不,咱们转学吧。”
谈骏的回应是深呼吸,‘啪’一声挂断电话,黑着脸转身离开。
从大门口经过的时候,这小子故意扭过脸去飞快地冲着大门外竖了根中指。这男人真是见缝插针,无孔不入,才抓住一点事儿就能撺掇着他转学。妈的,他们才认识四天,四天好吗?
潘鹤荣把他给惹毛了后心满意足地吩咐司机开车。
司机老黄这几天心里惴惴不安,要不是偶尔听到总会长处理公事的时候还是那么的冷静、理智、精准、有效,他都要认为大老板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大老板想玩一玩乡野情趣,他们这些手下见怪不怪。可,那位乡下小子可不单单敢吼这位,敢拒绝这位,还TMD敢对着这位竖中指。
“叫卢刚找的学校找好了吗?”潘鹤荣适当地打破了车子里的沉默以及老黄的胡思乱想。
老黄忙回到:“早找好了,就看他想去哪一家!”
潘鹤荣不放心今天无意中见到的那个林子冲。当年那姓林的笑着送进谈骏心脏的那两刀虽然没能最终要了他的命,却给他的身体带去了难以修复的创伤,加重了他的身体负担。
有了重活一次的机会,他怎能让这种人有机会再与谈骏产生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