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掠过苏沐，落在旁边椅子上的程予谦身上。程予谦几乎是黏在苏沐身边，眼神警惕地看着凌星晨，像是在护着什么宝贝。
凌星晨心里了然，练习室里他就觉得程予谦对苏沐的态度不一般，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他对苏沐，恐怕不只是普通的关系好那么简单。
前世他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大概是因为那时候他的眼里只有苏沐和宋哲，自动忽略了周围的一切。
现在跳出来看，很多事情都清晰得刺眼。
那，程予谦又知不知道苏沐和宋哲的关系？
叶远和沈清一边小声说这话，视线在凌星晨和苏沐之间逡巡。
没有人再说话，只有凌星晨躺下盖上被子时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凌星晨能感觉到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探究、不满，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不过无所谓，他现在只想睡一会儿。
刚才在练习室跳的时候很累，但也很爽，现在他只觉得浑身骨子疼。
终于，苏沐先沉不住气了：“星晨，你是不是还在不高兴？”
凌星晨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他，没说话。
苏沐也解释：“是因为练习室C位的事吗？其实，我真的没想过要跟你争。只是那几天你不在，练习不能没有人带，总要有人站在中间……大家临时选了我，我也是没办法。”
他垂下眼睫，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看起来楚楚可怜：“我知道你为了这个舞台付出了很多，我怎么会故意抢你的位置呢？只是当时情况特殊……你要是心里不舒服，跟我说，别憋着。”
“就是啊星晨！”程予谦立刻接话，声音比苏沐大了不少，带着明显的维护，“苏沐也是为了团队好！你不在，总不能让练习停滞吧？他站C位也是大家选的，又不是他自己要的！”
上铺的叶远也探出头来：“对啊，苏沐哥也是临危受命，你就别怪他了。”
沈清跟着附和：“是啊是啊，你生病那几天，苏沐哥天天去问你的情况，担心得不行呢！”
几个人一唱一和的，凌星晨看着他们，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他没有理会程予谦他们的话，甚至连眼神都没多分一个。
他只是看着苏沐，然后，他打了个哈欠，动作幅度不大，露出疲惫的神色。
“苏沐，”他的声音带着点懒劲儿，“帮我看下时间，快到饭点叫我一声。”
他侧过身，背对着几人，留给他们一个后脑勺，轻轻说：“有点累，我先睡会儿。”
他根本没接那个话茬。
苏沐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那点恰到好处的委屈凝固在嘴角。
他大概没想到凌星晨会是这个反应，不生气，不质问，甚至连讨论的兴趣都没有，直接用“睡觉”堵死了所有的话头。
程予谦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嘴巴张了张。
叶远和沈清也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是这个走向。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比刚才更加尴尬。
几秒后，苏沐轻轻吸了口气，脸上又恢复了温柔，柔声应道：“好。你好好休息，到时间我叫你。”
“提前叫我哦，不然会错过吃饭。”
凌星晨小声嘟囔。
程予谦看着凌星晨的背影，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替苏沐感到不值。
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却被苏沐拉住手臂。
“他休息了，你看不见吗。”苏沐轻声说，同时飞快地瞥了叶远一眼。叶远立刻从沈清的床上下来，回到了自己的下铺。
苏沐转向程予谦，声音更低了些，近乎耳语：“别吵醒星晨，他刚病好，需要休息。你们要说话，出去说。”
程予谦还想再说，但对上苏沐带着安抚却又隐含警告的眼神，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凌星晨紧闭的被子。
“走吧。”苏沐轻轻推了推程予谦的胳膊。
程予谦不甘不愿地跟着苏沐往外走，叶远和沈清也赶紧下了床，跟在他们后面，离开了宿舍。
关门声再次响起。
宿舍里终于只剩下凌星晨一个人。
他再次回到这里，继续往下走，但终将是一个人。
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凌星晨闭上眼睛。
宿舍里彻底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背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身体的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
刚才在练习室里跳的那几遍，几乎耗尽了他病后初愈的体力。
而只有这会儿宿舍里没人了，他才敢放松下来。
但他睡不着。
闭上眼睛，那呛人的浓烟味，皮肤被灼烧的刺痛感，手指的痛楚，还有自己气管漏着风。
伸手捂住脖子，感受着手掌下脉搏的跳动，他反复告诉自己，回来了，不用害怕了，自己的路还可以走得更长更远。
但那种死亡的过程就像是刻在骨髓里，即使是现在，他平躺在柔软的床上，也能感觉到胸腔被无形的手攥紧，呼吸困难。
如影随形的阴影，那个男人冷漠的声音，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
他告诉自己要适应，要面对，可身体的本能却在抗拒。
他试图去想些别的，比如刚才练习室里黄宜安亮晶晶的眼神，比如其他人带着好奇和试探的接近，比如乔羽晟那笨拙的关心。
但没用。
那些鲜活的画面很快就被更深沉的黑暗吞噬。
他好像又闻到了那股味道，混合着烧焦的布料和化学品的气息。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抓皱了身下的床单。
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
好累……真的好痛苦……
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意识渐渐模糊，身体的疲惫终于战胜了紧绷的神经。
“咔哒。”
门锁转动的轻微声响。
凌星晨几乎是弹起来的，心脏骤然收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眼神惊惧地望向门口。
门被推开一条缝，乔羽晟探头探脑地看了看，见凌星晨醒着，还被他此刻的反应吓了一跳，整个人抱着一摞衣物僵在门口。
“……吵醒你了？”乔羽晟的声音压得很低，小心翼翼地说。
凌星晨：装，其实我也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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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