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港反战一周年纪念日在即，早在月初通行的各个运行轨道都被严厉巡查，就连不曾开放的通海大桥也不例外，路上四处可见强壮的军雌，连带着玉兰屋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玉兰屋——残疾雄虫居住的地方，在这个雌多雄少、自然雄虫身份极为尊贵的不平等星球社会里，残疾雄虫是独例一份被国家补助、却过着“毫无尊严”日子的虫族。雌虫们可以任意进出，只需要付出一些信用点就可以和一只雄虫过上一夜。
在吴曹的原世界里，有另一种俗称：“鸭”。
他稳稳吐出一缕雪白的烟儿，面不改色在终端登记，“楼上第三间房屋空缺，100信用点。”
柜台前的军雌痛快划到账，“好。”
“祝您玩得愉快。”吴曹毫无情感起伏地说。
“又是军雌？”背后探出一只脑袋，“啧啧，这已经是今天第十九个了。”
吴曹吸了一口嘴里的烟，“昂，这不挺好，待会儿可以出去吃顿好的。”
如果说楼上是“鸭”，那他就是“老鸨”。
“那估计不行，”说话的虫走出来，苍白的脸上两只眼珠一大一小，“听说明天玛拉基·雪莱上将就要亲临联港，今天晚上谁都不许出去呢。”
吴曹懒懒回头，“小眼，你这句话说几遍了？天天都是明天，你的明天到底是哪天？”
“不许叫我小眼。”小眼追着吴曹喊：“真的是明天，这次一定准确。”
吴曹走到大门口，正准备关门，门后又进来一只军雌。风铃叮叮当响，吴曹看到他的军徽，微怔了一下。
军雌皱眉看了他一眼，抬头扫视一圈屋内环境，又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就你们两只雄虫？”
这股子隐隐的鄙夷在玉兰屋已经是见怪不怪，小眼见吴曹沉默，上前说：“当然不是啦，但是今天的雄虫被定了，要不帮您预约明天？”
小眼怕被怪罪，连忙把今日房间的客满订单也呈出来，边察言观色，边心里琢磨这个军徽似乎有点眼熟。
军雌脸色不好看，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一圈，盯向吴曹，“你呢？”
吴曹笑笑，伸出自己的左腿，语气抱歉说：“生理残疾，您看……”
残疾虫分精神残疾和生理残疾，精神残疾是无法有生育能力，生理残疾则是连精神力都没有的雄虫。两相比较，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军雌眼底露出厌恶，似乎没想到这个是生残虫，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吴曹叫住他：“请等一下，您今天可以先登记预约一下时间，届时您准时来就可以了。反恐纪念日在即，玉兰屋内来往军雌不少，说不定明天再来也是白跑一趟。”
军雌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明天不需要了。”
说完大步离去，风铃叮当当传达军雌的怒气。
屋内静默一瞬，小眼连忙上前两步台阶，开门探头目送军雌乘坐飞行器离去，赶忙按下“本店客满”的符号，随后压低声回头：“你干什么啊，他都要走了，你还要喊住他。”
吴曹无所谓一耸肩，“拉客，是谁说留住客源很重要？”
小眼夸张叫：“那你也不能一点眼力都没有啊，你没有看到他肩膀上的军徽吗？”
吴曹道：“你认识？”
小眼摇头：“不认识，但看起来就不好惹。”
吴曹：“……”
“怎么？难道你认识？”
吴曹眨眼，笑说：“我也不认识。”
小眼无言一瞬，不过，“你别说，我还真没见过这种军徽，难道是玛拉基·雪莱上将特意对反战纪念日组织的部队？”
吴曹：“……”
小眼见他又沉默：“干嘛啊？”
吴曹微笑：“累了。”
“这么晚，该睡觉了。”吴曹走出去啪啪啪把电源全部关闭，惹得小眼又是一连抱怨。
“小声点，别打扰到客户。”
吴曹笑着挥挥手，在小眼幽怨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出大厅。
外面夜幕降临，纯白的欧式回廊在沉静的月光下微微发泛着蓝光，头顶皎月当空，吴曹的长影子落在一旁团团簇簇的生长得极好的红色玫瑰花上。
“明天不需要了”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明天会回来？
——应该不是。算了反正跟他也没什么关系，等过了明天，他也不在联港了。
第二天。
吴曹顶着鸡窝头打着哈欠走出房间，去前厅厨房找吃的。
小眼很勤劳，已经做好早餐并且摆盘出来，看见他招呼来吃饭。
吴曹走近，面不改色地将对面多的那份倒向自己的碗中，直到两只碗看起来量差不多后再放回去。
小眼一副被发现又装抱歉的表情，“你看我，两只眼睛不一样，老是分不均匀哈哈。”
吴曹呵一声，“这招用多少次了不嫌腻？也没见你少放自己的碗。”他抬眼见小眼手里分饼干，毫不客气抢走一半，
小眼叫道：“多了多了！”
“我都要走了，这顿散伙饭多吃你一点又怎么样？”吴曹一把塞进嘴里，挡住对方想抢回来的攻击。
小眼没法子，只好嘟嘟囔囔坐下，“那能一样吗，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当然了，他也知道自己做的有点理亏，平时也没少占吴曹的便宜，这么一想，以后吴曹离开了，就再没有这么好的伙食了，不由悲从心来。
“你的申请交上去了？真的都通过了？”
吴曹点头，喝下一大口营养剂，“对，今天中午去中心广场办理实名认证，应该下午就会分配到补助住所。”
小眼一脸可惜又艳羡，“真好，以后你就是自然雄虫了。终端要是再给你匹配个资产中级的雌虫，那你以后都不用担心怎么生活了。”
吴曹不置可否。雌虫？算了吧。“你要是羡慕也努把力，也可以像我这样。”
“可我怕疼啊。”小眼想也不想说，“我宁愿现在这样眼睛一大一小，也不要去吃复健的苦，虫神在上！那可不是虫能待的地方。”说完他看向吴曹，“也不知道你当初怎么坚持下来的。”
吴曹将碗里最后一口塞进嘴里，“原因你还不知道？”他指了指楼上。
小眼抬头望了望，没出三秒，二楼发出一声尖叫，随即正对面的窗户坠落一道巨物阴影，重重砸在花圃里。
小眼“啊”了一声，那他没话说了，这出戏码天天都得上演。
不过等一下，小眼警觉：“他是不是砸在我的花上了？”
他丢下碗赶紧跑出去。吴曹也跟着一块出去。
还剩两步时，小眼停了下来，不出所料的坠落的是一只雄虫，衣不蔽体，全身被抽打出不少血痕。他先是嘶了一声，庆幸自己的花没事，然后自然的转向吴曹，那意思再不明显了。
吴曹挑眉，比划了一下老规矩六四分，才上前将雄虫抱起来。
虫族皆有自愈能力，精神力残疾的雄虫则也有一点点，等吴曹将他搬到前厅时，身上的痕迹大多变浅了。
小眼习以为常抱怨，“哎呀，怎么这么快？不好谈价了呀。”
吴曹将雄虫放到客厅沙发，闻言呼出一口气，“不行，这个有点重，得加钱。”
“咦？”小眼盯着光屏，“吴曹你快过来看，不是我眼睛出问题吧？215房雌虫结账了哎。还给了两倍的小费！”
吴曹走过来调出前五分钟监控，果然在他们在外面时，有一位军雌下楼结账离开。
小眼一脸后悔：“早知道有这么出手大方的雌虫，昨天我就该给每个房间多备些药剂。”
吴曹默默瞅了瞅沙发上昏睡过去的雄虫，也点点头。
俗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
一上午，陆陆续续雌虫们退房，少有的几个续房。过午后，今日预约便将开始，现下玉兰屋外面已经有不少雌虫三三两两的聚集着说话。
吴曹看了眼终端，离拿报告的时间也快到了。他向小眼打声招呼，换身衣裳再去。
“你还回来吗？”小眼从前台下面窜出来。
吴曹头也不回道：“当然，我的行礼还没有收拾。”事实上他才不回，出了这道门这辈子都别想让他再回玉兰屋了。
小眼说：“那好啊，那你去中心广场要是看到玛拉基·雪莱上将帮我拍个视频，我要上传到终端涨粉丝。”
吴曹一口拒绝，“不拍。”
小眼道：“别呀，我不是说了嘛，他们军队今天真的来呢，你拍嘛。”
今天明天谁知道哪天？吴曹压根不信，但也懒得跟他掰扯了。“行行，我知道了。”
他加快脚步从后门走出去，正巧赶上了轨道车。刷入手腕的终端，他快两步走到残疾虫规定的角落，旁若无虫的刷起视频。
车厢里好几位雌虫看见他眼前一亮，又见他站到了那个区域顿时失望回头。
十分钟后，轨道车到达联港中心广场。
市中心繁华富贵，来来往往的虫族热闹十足。吴曹下了车，还确实看到了不少部队，包括联港直辖管理者玛拉基·雪莱上将手下最骁勇的猎星战队也并列其中。
吴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他还有正事要办。
“好的，请您稍等。”联港总中心办理柜台内工作员礼貌接收文件，光屏操作不复杂，很快，他微笑着说：“请您看这边做一下虹膜识别。”
吴曹配合得凑近。
“好的。恭喜您成为自然虫，终端测评您的精神力为C级。那这边帮您核实一下申请资料，您是申请的居住所是在在瑞城？”
吴曹点头：“是的。”
工作员道：“您需要再考虑一下吗？虽然您现在的精神力等级只有C，但您长居联港，如果申请原住址话有极大的概率会通过的。”
吴曹摇头：“不用了。”他这么努力复健就是为了成为自然虫离开联港，去一个没有去过的地方，在那里稳定就业，闲散下半生。
“好的。”工作员不做勉强提交申请。
瑞城地区偏远，政府补助雄虫的住所甚至可以挑选。
吴曹仔细端详比对供选的房屋结构，看中一个门前有院子的。
“选这个。”吴曹提交上去。
有院子就意味着有空闲的地，到时候就可以翻一翻种点花花草草什么的陶冶下情操。毕竟年纪大了嘛，血脉也觉醒了。
“好的，这边已经帮您预订下来，一共签订七十年，您在三日内达到登记就可以了。如果您超出时限的话，需要支付30%的房屋闲置税。”
工作员继续说：“这边同时也帮您开通了终端匹配，如果您匹配上，我们将收回补助住所，并将签订的剩余年限的房屋费用按实时市场价打到您的账户。”
吴曹心想这还挺不错，可惜他没有匹配雌虫的打算。
“麻烦帮我暂停一下终端匹配，我近期没有——”
一道电子音突兀地打断吴曹的话：“恭喜您申请匹配成功，请您立即到联港总中心柜台办理登记。”
吴曹：“…………”
对面正是联港总中心的工作员笑容完美：“您看现在是一起帮您办理登记还是？”
不儿什么意思？这么快就匹配上了？！
吴曹十分不爽地点开终端，等看清楚对方姓名时两眼一黑。
居然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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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