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高长的台阶之上,元宜欢身着素白衣裳,简单的一个发簪将长发挽起,脸色青白,额头布满汗珠,粗喘着气。

青蕊也累的气喘吁吁的,但她还是时刻注意着元宜欢。

元宜欢看着近在咫尺的鼓山寺门,抬手擦掉汗水,步伐艰难的抬步踏上更高的台阶,眼神坚定而清明。

踏上最后一阶台阶,元宜欢浑身无力,小腿酸涩难耐,脚下微微踉跄,在青蕊的搀扶下才稳住身形。

“智净大师,外面有位嘉安公主求见。”小和尚敲了敲房门。

房内的另一人身子一僵,幽黑是眸子直视着窗外,仿佛能透过合着的窗子看到外面的人。

智净朝他点点头,推门出去,缓缓合上门,声音平静,“公主。”

“智净大师。”元宜欢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声音带着些许疲乏干涩。

“公主是要祈愿吗?”智净大师平和的问道。

“祈愿?”元宜欢情绪不明的反问他。

智净将她言辞里隐含的讽刺看在眼里,略颔首道:“阿弥陀佛。”

“智净大师不是一开始就知道么?”元宜欢很少这般言辞逼人,隐含讽刺,自幼的教养告诉她举止要端庄有礼,进退有度。

智净眼眸一缩,佯装不知道:“嘉安公主这是何意?”

她也不知道即使是问出来了,又能如何?事已至此,又如何转圜?

“智净大师说过,顾冽非良人,大师已经忘了么?”元宜欢语气平和不少,她这么固执的追求答案,是为了什么呢,她自己也不清楚。

智净眼睫微垂,她是聪慧的人,能想到这里倒也不稀奇,当初顾冽带她上山那次,他有提醒过她,只是那时她并未放在心上。

元宜欢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强迫,就算他承认了又能如何呢?

智净看着她缓步离开,身形渐行渐远,厢房里的窗子也已打开,窗前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眸光炽热深沉的望着那道小小的身影,直到看不见那道心心念念的倩影,他眸中只剩下深深的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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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渐渐燥热,绿树成荫,蝉鸣声不断,本是春暖花开的好季节,公主府却格外清冷,府上除了几个侍候的下人,便再无其他,皇上太后曾派了宫女过来服侍都被元宜欢拒绝了。

六个月来,除去每月初一去寺中祈福,她甚少出府,性子清冷寡言,也不似以前那般嬉笑玩闹。

青蕊也试着去劝说,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近日太子打了胜仗,大退敌军,不日便能回京,如此大喜百姓称赞不已,皇上赞赏有加。

元宜欢听完,心里很是高兴,“皇兄回京那日,你将贺礼带去,我便不去了。”

“公主……”青蕊满是心酸,公主还能再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吗?

转眼便到了元亦寒回京之日,一路上百姓的高呼声不断,无不在称赞太子英勇神武,讲述太子的累累战功,元焱武身子大不如从前,鬓边白发繁多,眼神也不如从前锐利明亮,仿佛老了许多。

“儿臣拜见父皇。”元亦寒下跪行礼,态度恭敬,长袍下男人身姿挺拔健硕,脊背宽阔挺直,眼神深邃有力,下巴处有些许胡渣。

“快起。”元焱武让他起身,从龙椅上缓步走到他身边,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欣慰,“你凯旋而归,朕心甚慰。”

“多谢父皇。”元亦寒微颔首。

元焱武重新走回龙椅前,当着众多朝臣的面,面上露出喜色,朗声道:“此行凯旋而归,众将士忠肝义胆,朕心甚慰,理当犒赏三军。”

“皇上圣明。”一众朝臣异口同声道。

“父皇,儿臣不求奖赏,只求父皇明断是非,还顾老将军顾卓诚一个公道。”元亦寒声音清朗,使得大殿上每一个人都清晰的听到。

众人倒吸一口气,顾卓诚,这个名字十几年不曾有人提过了,尘封的记忆涌上来,众人神色微妙的看向龙椅上的元焱武。

元焱武许久未动,神色恍惚,这个名字多少年没有听过了,如今乍然一听,思绪紧跟着飘远。

顾卓诚一身战功,一生中所打胜仗不计其数,才华谋略样样出众,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监守自盗,贪污军械,最后全府上下葬身火海。

思绪回归,他恍然如梦,声音沧桑,“你要朕如何明断?人证物证俱在。”

“父皇不觉得奇怪吗?顾大人若是因为事迹败露畏罪自杀,又为何要搭上全府的性命?”元亦寒问他,这件事分明是事有蹊跷。

元焱武手扶着额角,眉心拧着一脸凝重,转念一想,元亦寒与此事毫无瓜葛,问道:“你今日为何提及此事?”

“臣受故人所托,还其父一个公道。”元亦寒声音铿锵有力,此言一出,彷如水面再次惊出一波骇浪。

众人唏嘘不已,其父……顾卓诚之子竟还活着。

元焱武眼神颤抖,眼眶泛红,当年他们君臣一心,共同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他追问道:“他……在何处?”

在众人的屏气凝神下道出了一个他们万万不能相信的名字,“顾冽。”

“不可能。”元焱武直接否认,不可能的,他怀疑过,也试探过,顾冽绝不可能是他的儿子。

有朝臣附议道:“太子殿下莫不是被他骗了,顾冽可是越国六殿下,蛰伏京城多年,刺杀皇上,暗取布防图,如此桩桩件件,他怎么可能是我朝的人?”

“顾卓诚罪大恶极,若顾冽真是他的儿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一位大臣说完不解恨般,又说了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是么?”一道清凛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随之是男人缓步踏入大殿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像是踩在那人心口上,漫长而煎熬。

“你……快抓住他。”被顾冽如此盯着,刘新后背起了冷汗,从前顾冽为丞相时,他便对其恐惧居多,而今再次回来,他身上的压迫感更甚从前。

“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的脑袋。”顾冽居高临下的睨他眼,转了视线,这样的人还不值得他费心。

朝中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他缓步走到最前放,下跪行了礼,在一众大臣惊愕的注视下从容起身。

元焱武目光复杂,心头滋味百般,沉默的望着他。

“父皇,所谓人证,儿臣将人带了过来,父皇先听听他如何说吧。”元亦寒给白宁使了个眼神,后者会意将人带上殿前。

罗观,是顾卓诚的副将,当时军械丢失之时,便是他指证是顾卓诚藏私贪污。

元亦寒看他眼,声音寒冷,“你说,事实到底如何。”

罗观穿着破旧,后来被陆泰追杀,悔得肠子都青了,他背主弃信,不得好下场,十几年年他日夜悔过,只盼有朝一日能还将军清白,“将军是冤枉的,他是被陷害的……”

元亦寒待他说完,拱手又道:“父皇,所谓物证,不过是栽赃陷害的手段,顾卓诚全然不知情,而顾家大火,正是要灭口。”

元焱武思量着其中真假,“灭口?何人灭口?”

“肃翊卫指挥使陆泰。”元亦寒看了顾冽一眼,对方长身而立,目光淡淡的。

陆随猛然看向元亦寒,瞳孔中满是质疑,“殿下!”

“一切由证据说话。”元亦寒神色未变,看了眼白宁,“去将人带过来。”

“是。”白宁领了命令,将一个年龄五六十的老人带进来。

元亦寒解释道:“父皇,陆泰被杀那日,绕路到城西便是为了见此人。”

带上来的老人名叫方尚,也是顾卓诚的副将,他当初在顾卓诚的帮助下幸存下来,一直想要替将军沉冤昭雪,他将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一讲述。

他一直暗中观察着陆泰的行踪,直到那日发现有其他人也在暗中观察陆泰的行踪,他想借此机会,从陆泰口中找到些证据,便以身涉险,透露自己的行踪,陆泰一直想要除他灭口,果真改道去了城西街道。

到地方时,他才知道另一拨人,是要取他性命的,对方动手狠厉迅速,他尚未来得及阻止,陆泰已死在他们剑下,方尚本意是想借另一拨人的势力将陆泰身旁的守卫除掉,没料到他们连陆泰也杀了。

元亦寒眸光微动,如此便是说得清了,“请父皇明断。”

元焱武缄默良久,这么多年来,竟是冤枉了顾卓诚,他以手掩面,眸中有泪光闪烁,他当年盛怒心头,被蒙昏了头脑,竟真的相信他监守自盗,私藏军械。

“拟旨,顾卓诚忠肝义胆,却遭奸人所害,蒙冤多年,朕深感愧疚,即日起追封顾卓诚为忠义侯,其夫人追封一品诰命夫人。”元焱武说完,又赏赐了不少金银财物,目光沉沉看向顾冽。

顾冽撩起衣袍,单膝下跪,“臣,领旨谢恩。”

“顾爱卿快起。”元焱武现在越看他越顺眼,他当初与他相处时,就时常会想起顾卓诚,世事难料,竟真是如此。

顾冽却没起,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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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想休了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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