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结束后,整个息魂族地寂静无声。
献祭台上原先站满的人此时已经没了丝毫踪影,献祭之后,灰飞烟灭。
不留一丝痕迹,这就是献祭的可怕之处。
姚白英二人看着没有任何表情的姜临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整个族群的献祭,有多么震撼就有多么悲痛。
这一切都是为了姜临春。
姜星河将昏睡的姚息涌抱起,没有魂魄的息魂族人是可以直接触摸灵魂的。
然而这是姜星河第一次触摸别人的灵魂,是她的孩子。
“小息,你知道么,你不止有一个母亲。若是你将来有一天知道了这些事,不要难过好不好,她们都很爱你。
我不知道醉蓝和月寻她们在献祭台上向你许了什么愿望,可是我希望你忘记息魂族,不要担负这沉重的一切。”
姜临春听见这些话,那些他不理解的事情瞬间都懂得了。
因为星姨的愿望,他才会忘了和息魂族有关的一切,包括星空下星姨对他的教导。
姜星河继续说着。
“这里是姜家村,一场洪水过去,你和家人失散了。
你就去到新的地方,好好生活好不好?”
姜星河一挥手,存在了不知多久的护族大阵就此消散了。
江水汹涌而来,冲刷了一切。
又因为前面地势十分高,又退了回去。
就这样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整个息魂族地不复存在。
姚息涌在此时好似睁开了眼,又迅速被姜星河用手抚住。
“睡吧,孩子。”
姜星河来到了微澜山,在山顶她果然见到了那株静客。
一半灵气缭绕,一半阴气附着。
姜星河笑了,“月寻,只有你能想到这天才的法子给这株静客续命了。”
她感受了下静客体内的阵法。
“若是这株静客能在十年内开灵智修炼接天诀,说不定这半株枯萎的真身不光不会影响到他,反而能让他成为史上第一个攻击力极高的仙植。
小静客,若是我能再活几年,等你开了灵智,我直接把接天诀引到你灵魂上啊,可惜我要死了,你未开灵智,还没有灵魂。
这样吧,你要是之后遇见我家这孩子,你就尽管使唤他,让他给你引过去。
这样你的接天诀就会像是先天的功法一般不用你想着了。
不用修炼就能涨修为。
小静客你又能医又能打,还有那么高的修为。
好好活着啊。
记着我叫姜星河,你把这个名字和小息那孩子一说,他会帮你的。”
姜星河把姚息涌放在静客的先天灵泥下面,“还要借你灵泥一用哦。
我快要死了,我把我要给你的说的话画成阵法刻在你的池塘里好不好?
然后我在我身上刻个回阵。”
她最后一次温柔的抚上姚息涌的面庞,一声喟叹。
“息涌,只有你葬了我才可以。”
一滴泪从姜星河的脸上滴落。
“我只能被你埋葬,你要为我养老送终的。
我多么想也是你的母亲。”
做完这一切,姜星河便靠在石壁上应劫离开了。
她不知道的是,微澜山颠的这方池塘通着青江。
一次暴雨水位波动,池塘里的阵法就被水冲走了。
一切结束后,姚白英几人发现他们还是在山涧中,只是姜临春此时昏迷着。
姚白英检查了姜临春的魂体,“还好没有大碍,想来息魂族也是留下了后手,不会伤害到他们唯一的后人。”
姜临春睡了很久,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娘,有星姨,有个偶尔来看他的奇怪女人,还有静客。
他努力想着那个奇怪的女人的名字,是不是叫姚月寻。
姜临春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这里是微澜山巅。
他有些愣怔,静客,对,自己要把生机还给静客。
他刚挣扎着要起身,姚白英和姬百川就注意到了。
“临春,你终于醒了!”
姜临春看着眼前的姚白英反应了老半天,良久,他才想起来,这已经是千年后了。
他全想起来了,不管是姜家村、微澜山,还是关于息魂族。
那些遗忘在灵魂深处的一切,他全部记起来了。
脑海中的那一声声“不要回头”,是族人想让他忘掉息魂族的一切,继续自己的生活。而溯回阵确实可以依托物品回溯往事,可这些媒介只能与息魂族相关,因为那是入不了轮回的息魂族人留在世间的痕迹。
姜临春周围一圈都是关心她的人,姚白英、姬百川、姜花花和姜团团。
两只小猫瘦了一圈,姜临春直接把他们抱在怀里。
恢复记忆的姜临春终于想起来,自己可以拥抱一切有灵魂的东西。
他哄着两只小猫,“爹爹没事,不要害怕。”
看着姜临春能直接使用魂体触碰,姬百川他们就知道姜临春的记忆恢复了。
姬百川,“不知该怎么称呼您,是临春前辈还是息涌前辈?”
姜临春有些好笑的看着姬百川,他锤了姬百川一拳,“怎么我睡一觉就生分了,我是临春啊,还是你认识的那个姜临春。”
姚白英,“师叔祖,把你供奉了那么多年,实在是我家的不对。”
姜临春看着姚白英这样子有些新奇,“那你赔我一百万吧,要黄金。”
“你说什么?姜临春!你太狮子大开口了!”
这才像姚白英。
两个人吵了半天,主要还是姚白英单方面输出。
“姜临春你个没买过油的,你知道一百两黄金能吃多久么。
就算你从刚出生到现在一天三顿不落的吃饭也吃不了一百万两黄金。
我一年的俸禄也才两千两白银。”
姜临春被姚白英骂还笑呵呵的。
“白英姐,你先欠着,你还不清让姚棠还啊,她要是一年还我两千两黄金,只要五百年她就还清了。”
姚白英快被他气死了。
“你有点当长辈的样子么?让自家子侄给你打五万年的工,你是多大的地主啊。”
姬百川在旁边想笑又不敢笑,“阿英,临春是开玩笑的。”
姚白英一噎,细细打量了姜临春,发现他确实是在开玩笑。
姚白英有些别扭,“你这辈分也太大了。”
“我们不是说好了各论各的么?”
“那不一样,以前只是说你和先祖郭明珠一个辈分的,我还能说服自己各论各的。
现在你直接变成她的师弟了,我们怎么好再各论各的。”
她小声嘟囔了句,“我都给你上了几十年香呢。”
姜临春快被她气笑了,不过他想想也是。虽然他没见过姚月寻几面,但那是她的亲生母亲。郭明珠作为她的弟子,按理来说,郭明珠就是他的亲姐姐。
亲姐姐一千年后的后代。
姜临春,“要不你叫我师叔吧,叫师叔祖也怪吓人的,我也没活那么长时间。”
姚白英和姬百川觉得可行,两人恭敬作揖,齐声喊了句,“师叔。”
姜临春觉得这个场面他好像应该给点礼物,可是他身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姚白英看出他的窘迫,“师叔,见面礼以后再补吧。”
姜临春还以为她会说不要了,心想姚白英肯定是在报复他,报复他刚刚问她要一百万。
把两只猫往她怀里一放,“我去给静客引接天诀,你们先不着急走,等静客醒了我们一起去找姚棠。”
姜临春没说的是,这次醒来,他的魂体中的迷障好像被层层揭开。
他终于切身的感受到息魂族对灵魂强大的感知力。
姚棠就在这里,在姚白英身边。
只不过他需要时间梳理脑海中存放了千年的那些晦涩的法诀,看看哪一个能帮助他找到姚棠。
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静客的接天诀才是刻不容缓。
姚白英,“星河前辈是说过要给仙君引接天诀,可是你现在的修为根本没有办法对仙君的魂魄做些什么。”
姜临春站在山崖边上,“看到山脚下那些带着灯笼的草了吗?从第一次见他们,我就知道这是息魂族的安魂草。
从前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知道,却没有深究。”
他看着山脚下那片闪着光的安魂草,“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不是临春,而是息涌。”
姜临春垂下眼帘,“息涌不灭,生机不绝。对于我的族人来讲,我在哪里,他们就安息在哪里。”
看着姚白英和姬百川一副懵懂的样子,他直接拉着二人还有花花团团下了山。
姜花花和姜团团开心坏了,在安魂草里蹦蹦跳跳的,想碰到上面的灯笼。
姜团团因为开始修炼的年龄太小了,她现在虽然五岁了,却还是一副幼猫模样,靠着自己短手短脚根本碰不到灯笼。
姜花花见状骄傲的扑倒了一片,把姜团团周围的安魂草全都扑倒了。
虽然安魂草自己又挺了回来,但是这种**裸的嘲笑对姜团团而言是不小的挑衅。
小猫打起来了。
姬百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那里给小猫加油,就是不知道他支持的是哪一只。
姜临春看着这一幕也笑了,不同于其他人,姜临春一步也没踏进过安魂草中。
“阿英,你知道爱会存在多久么?”
姚白英有些不理解姜临春的话,但是她看到了,姬百川也看到了。
姜临春的魂体在触碰到安魂草的瞬间,那株安魂草里面的光华顺着指尖来到姜临春的体内。
一株又一株。
“安魂草凝结的,是整个息魂族的力量。
是息魂族人死后力量的归处。
息魂族人在哪里,安魂草就在那里。
一千年前自从我在田家村死后,那些力量也回归到安魂草中。
这些力量原先是不会被人驱使的,即使是息魂族也不行。
但是我可以。”
姜临春第一次踏入了这片草丛,安魂草亲昵的靠在她的身上,每一株安魂草都朝着他的方向倾斜。
不必姜临春亲自动手,代表着魂力的灯笼一颗接着一颗,飞蛾扑火般的向着姜临春涌去。
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到最后,姜临春就像是一个闪耀着巨大光芒的太阳。
那么多的力量,全都自发的、不留余地的想要为姜临春所用。
所有人都被面前的场景震撼。
不是没有人发现微澜山下有息魂族的安魂草。
也不是没有人妄图利用这股力量。
可是没有人成功,就像姜临春说的,这股力量不会被任何人驱使。
可是爱可以。
爱你的人会跨越千山万水,把想给你的东西都给你。
整个息魂族,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姜临春。
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
良久,久到这片地区所有的安魂草都不再闪烁光芒,他们就像是普通杂草一般。
等这个季节过去,等他们凋谢,世界上就再也不会存在安魂草的痕迹。
因为所有的力量,都给了该给的人。
姜临春轻轻的抚摸着他旁边的那株安魂草,眼神是无比的温和。
“千年前的献祭,是整个息魂族,所有的人。
我族里的姐姐,最小的只比我大几个月。
他们让我活下去的愿力你们不知有多强烈,强烈到我都魂飞魄散了,他们都能重新把我聚集起来,把应该是我的力量聚集起来。”
姚白英和姬百川没有说话,两只小猫也乖乖坐好不敢胡闹。
“我没有不好好活着的资格。”
姜临春此时的魂体凝实,息魂功法在他体内不停运转,他此刻的修为甚至比千年前还高。
他是姜临春。
也是息魂族唯一的后人,是集聚了息魂族所有力量和全部法术的姚息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