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在哪里？”
叶泠若提了口气，无奈地转过了身体。
身后，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正凶巴巴地瞪着她。
这人与普通的婢女不同，她穿着鹰族独有的翅膀式衣衫，两边臃肿的纱衣层层叠叠，与翎羽真的很像。
她的头上有一顶金黄的发冠，看起来有点像某种鸟类。
小念钻进了叶泠若的衣衫下藏躲，叶泠若福了福身道，“我是小殿下身边的婢女，途经此处……”因为不知道对方是谁，只好含糊了过去，“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折亭的婢女？”那女子目光谨慎地上下打量起她，“从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叶泠若点了点头。
那女子抬起了下巴，似乎有意刁难，“那正好，我要洗澡，你去帮我打洗澡水来。”
她是故意的，饶是蒙着面纱，也难掩她眼中的嘲讽。
看来叶泠若运气不太好，这个女人跟折亭有仇啊。
小念猜测道，“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是鹰族的公主，也就是折亭的姐姐卞华。”
叶泠若不明白道，“折亭和卞华的关系很不好吗？”
小念哼笑道，“我不知道他们关系好不好，但我听说潭澈最近身体不太好，很可能过早仙逝，而他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女儿为长，按照祖制，潭澈死后卞华应继承君位。”
叶泠若了然了。
王位面前，哪里还有姐弟。
不过这卞华一点都不如折亭讨喜，横看竖看都很霸道。
“听到没有？还不去打水？”卞华见她不动，又高声喊道。
叶泠若也没辙了，谁让她自己隐藏身份，非要当什么婢女，还一进来就到处乱跑。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为了寻找魔气还不暴露身份。
这一局，她忍了。
她旋目在院子里望了一圈，看到旁边正好有几个水桶。
她走过去，拿起一个桶，笑吟吟地问道，“我新来乍道，不知道在哪里取水。”
卞水白了她一眼，顺手一指前面，看都不看她一眼，“快一点，没见过这么笨手笨脚的婢女，真不知道折亭是不是眼睛瞎了。”
叶泠若也没理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好家伙，又是在一处山腰上，她还得爬上爬下去打水。
空阙谷除了山就没有别的，且山势陡峭得厉害。
叶泠若一个人飞身上下不是问题，但打完水提着一桶水再飞身就有点困难了。
小念不解道，“你的灵力不是恢复了吗？为什么连飞身都不会。”
叶泠若一面爬一面没好气道，“你提着一桶水试试。”
不能晃不能摇，生怕把水洒出来。
叶泠若费了吃奶的劲才从山腰爬上来，。
卞华又嫌水少，又嫌她慢，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足足爬上爬下了四次才算把水打满，最后一桶倒入水里时，她累得双手撑在桶边，动一下都觉得骨头散架。
卞华正在宽衣。
她摘下了面纱，一张姣好的容貌，脱下衣服后，还在落地的铜镜前照了照自己的身体。
瞬间，她的长睫垂了下来，“我长得这么美，为什么狐帝会不喜欢呢？”
叶泠若差点一头栽到水里去。
情敢又一个惦记她老公的女人。
她抿了抿唇，不知道上官懿怎么烂桃花这么多。
再一想，若不是他心中有个白月光，这会儿尘觅流浅真有可能妻妾成群。
想着自己累死累活，居然还侍候了一个肖想自己老公的女人。
叶泠若心里不平衡，从怀里掏出了一支花，看着水盆里的花瓣，她摘下了一片丢进水里。
掺杂在众多花瓣中也看不太出来。
主要是她的花有奇效。
卞华纤长白皙的双腿一抬一迈，落入了水里。
叶泠若就在一旁站着，卞华没让她走，她也不想走。
小念笑道，“你真坏。”
叶泠若，“小惩大诫，不是毒药。”
卞华在屏障后面洗了一会儿，眉头一紧，发生了痛苦的声音，“好痒，痒死我了，这水里有什么？”她站起身，指着叶泠若咆哮道，“你到底在我的水里放了什么，痒，啊啊啊，痒死我了。”
叶泠若忍着笑，看着卞华一双手不停地在自己身体上挠来挠去，还试图用灵力抑制。
但抱歉，叶泠若下的药，六界无人能解。
“受不了了，痒死我了，”卞华在水桶里一阵折腾，刚想迈出水桶，却因为身体不受控制而踢倒了木桶。
她摔倒在地上，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还在不停地挠，“死贱人，你给我等着。”
叶泠若摊了摊手，无意辩解，光明正大地嘲笑道，“我等着，有本事你来抓我呀。”
卞华气得从地上爬了起来，赤.裸着身体，却是痒得双脚乱跳。
她狰狞着扑向了叶泠若。
要多狼狈要多狼狈。
叶泠若轻松一个侧身，本想躲开她的攻击，没想到卞华房间的后面还有一扇门。
她这一撞，正好撞开了这扇门。
她朝卞华挥了挥手，“这种痒十二个时辰后会自行消失，你且好好享受吧。”
“你……”
叶泠若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从门里闪了出去。
反正卞华这会儿没穿衣服，她也出不来。
这门的后面倒是看着舒服了一些，山石路虽然崎岖，但不用再上上下下地爬山。
叶泠若伸了个懒腰，左右一寻，想寻条路下山，看看还能不能找到折亭。
这时，有两个婢女正好从山下飞了上来，情急下，叶泠若迅速钻进了一块石头后面。
“你说这次是公主先找到火珠花，还是小殿下先找到？”
“谁知道呢？反正不管我们的事。”
“也不是这样讲的，上君现在病重，说不定他想趁着这次抢火珠花之事，确定下一个上君的人选。”
“也有道理，你说那宗书早不坏晚不坏，为什么现在坏了？”
“上君不是说了吗？宗书几万年都无人问津，什么时候坏的谁说的好，若不是上君身体抱恙，想回顾一下自己的一生，说不定现在也不会有人发现。”
“那倒是，真是天意。”
两个小丫头走了过去，叶泠若感兴趣道，“找花我在行啊，说不定能帮上折亭。”
小念，“那我们赶紧去找他。”
叶泠若点点头，起身之际，她感到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味道。
是魔气。
她蓦地转头，身后，有一处窄小的山洞，魔气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小念，“怎么了？”
叶泠若转身往身后走，“我感觉有魔气，很强烈，说不定魔气就在此处。”
小念在后面跟着她，一步步向着山洞走去。
她料得没错，越往里走，山洞里的魔气就越强烈。
叶泠若的目光谨慎起来，她屏住了呼吸，尽力多感应一下这种气息。
这山洞看似狭小，可越往里走，道路就越是宽阔。
突然间，一道屏障乍现，挡住了叶泠若的去路。
“是空阙谷的仙障，我们进不去了。”
叶泠若打量了一眼这仙障，若想破，不是不可能，只怕会引起太大的动静。
若不破，他们可能真的进不去。
叶泠若掏出一朵花出来，放到了仙障前。
这是快速吸气息的花，但愿它可以吸走这道仙障。
花瓣本枯，但叶泠若吹了一口气上去，它便大放异彩，盛开藏盛。
仙障的气息缓缓流入花瓣中，屏障越来越薄削。
“娘亲！”
叶泠若愣住。
“娘亲！”
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听起来也就四五岁的小孩子，声音并不清晰，还有些咬字不清。
小念涩涩道，“你身后，有一个，鬼，不对，不是鬼，是婴灵。”
婴灵与鬼相同，却也不同。
婴灵是没有降世的孩子的鬼魂，未得降世的孩子若得机缘，是可以修炼成灵鬼。
身后这个孩子在此处应该有几百年了，所以他已经修成了灵鬼。
不再是单纯的鬼魂。
灵鬼白天也可以现身，但要他们自己愿意，若不愿，也是见不到的。
叶泠若的花香吸引了这个小灵鬼来。
她转头，看见一个身穿红色肚兜的小男孩，额头中间还点一个朱砂痣。
模样可爱，惹人喜爱。
叶泠若看着这小孩，有几分怜惜地问道，“你是谁的孩子，为何死在了这里？”
小男孩笑得甜美，“我是潭清的孩子，未得出生便夭折了。”
叶泠若点了点头，“那还真是挺可怜的。”
天下为人父母者，除了林兮月那对自私自利的父母外，应该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纪便夭折。
她想，这孩子大约是在空阙谷的君位之争时死掉的。
委实可怜。
小念却严肃道，“不对，我记得潭清一生未娶。”
叶泠若纠正道，“你刚才不还说他和一个女人有瓜葛吗？”
她抬头看这孩子，眉眼间清秀，看上去挺像潭清的。
小念嗷呜了一声，“这等野史我就不知道了，还是不要有这等谣言传出去吧。”
叶泠若气愤，天下还有这样的母亲，居然任由自己孩子的魂魄留在这里。换作是她，就算孩子不幸夭折，她也要渡他回来。
小男孩跑过来抱住了叶泠若，看起来还不知道自己要经历怎样的人生。
要知道灵鬼要修成鬼仙，那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他留在这六界中，会被更为强大的对手所消灭，成为别人修炼的营养液。
他还那么小，那么软弱，叶泠若有点心有不忍。
她在想着，要不要把这个小男孩带走，跟她一起浪迹天崖。
她有能力帮他成为鬼仙。
当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小男孩时，他却摇了摇小脑袋，“我不走，我父王告诉过我，让我留在这里等他。”
“你父王，潭清？他不是死了吗？”
“我父王是因为毁了宗书才会被反噬而死的，但他说过，他会回来的，我要等着他。”
小男孩抬头，朝她笑了笑，还露出了两只小虎牙。
叶泠若一阵懵，“你是说，是潭清亲手毁了这宗书？”
“对呀？”
“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别人知道他和母上的事。”
叶泠若略略回过味来，看来潭清和盈玉之间，当年的确有一些事情，但是不知为什么分开了，一死一失忆。
原来潭清不是死在了战场上，而是这样死的。
看来是情伤了。
小念劝她道，“先别管他了，还是看看仙障吧。”
叶泠若转头去探查了一下，花瓣虽然吸了不少仙障，但由于地气的问题，仙障也是在不断增长的。
这么个吸法，除非把整个空阙谷的仙气都吸出来，否则这仙障破不了。
一愁莫展之际，一道白光从山洞外传来。
仙障，破了。
叶泠若一转头，不得不眯起了眼睛，“赵乔？又是你？”
若是从前，叶泠若不想问，必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秘密，就像她。
但现在，他不但找来了空阙谷，还破了这里的仙障。
她就不得不问上一问，“你到底是谁？”
赵乔戴着面具，先是低头看了眼小男孩，垂下的眼眸有些湿润，“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现在仙障已经破了，你可以去找宗书。但你在这里见过我的事，请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他讲的隐晦，虽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但他的身份似乎是昭然若揭的事。
叶泠若看着他的眼睛，想着之前的种种，呼之欲出的答应。
她却忍住没有问出来。
“好，你以前帮过我，我们算是朋友，我信你。”
赵乔感激一笑，“林兮月，你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我本来以为娶你可以救你一命，没想到你自己救了自己。”
原来他当初想要娶她是为了救她。
这与当年书中的剧情完全不同。
这个人，不是赵乔。
叶泠若没有点破，“彼此彼此。”
她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姐姐走了，你这么乖，上天一定会保佑你的。”
“谢谢姐姐。”
叶泠若给了小男孩一朵花，这朵花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朵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花。
她转身走进了山洞里。
赵乔道，“这几日如果有事，可以到这里来找我，还有，上官懿来了，他的寻魔针也感应到了魔气。”
叶泠若侧了下头，没有讲话。
赵乔又道，“他以为你和折亭私奔了，你自己小心一点。”
叶泠若苦笑了一声，这男人什么思路的。
她和折亭不过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