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这里是真的要塌了,韩渊顾不了太多,背起许木生奋力往外跑,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动静早就消失地踪迹全无,他终于停下来,脚下一软,跪了下来。
背后许木生滑落,他也无力去管,捂着胸口俯身,只觉得心口疼得要命。
不止心头,脑袋也疼,疼得浑身都发软,倒在地上,双手不知该按着胸口还是按着头。
这一次的痛苦来得比以往都要更强烈,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要将他撕裂,然后往他脑子里硬生生塞入了什么东西。
是什么?
他脑海一遍一遍地闪过一些陌生的画面,很模糊,模糊到几乎只是一抹色彩,却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吸引着他不断地往那破碎的颜色看去。
只是越想调动这模糊的画面,头就疼得越厉害,他猛地用拳头捶头,但脑子里的画面既挥之不去,又实在清晰不了,可他太想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这求之不得的纠结逼得他想死。
拳头挥得越来越急,仍不止疼,韩渊从地上摸到一块石头,对着自己的手背猛然砸了下去,一下、两下、无数下……
手背被砸到血肉模糊,这清晰明朗的痛意传来,才稍稍缓解了头疼和心疼。
只是头疼和心疼太逼人,对比起来,手背上的痛苦根本不值一提,才缓了一会便不管用了,为此,韩渊砸得愈发用力。
随着手背的痛意越来越深,他好像冷静了不少,脑中那副颜色也明朗起来,好像是……一座山谷。
这是什么地方?
韩渊疑惑了一瞬,忽然看到一团黑色慢慢浮现在眼前。
黑色慢慢清晰,露出其本来的面目。那是一个背影,飘飘然立在前方不远处,宽肩窄腰、一袭暗绿袍、青丝如瀑,像一块遗世独立的墨玉,静谧祥和,光是远远看一眼便让人觉得心安。
他好像是认识,好像很熟悉,可不知为何,他似乎清楚的知道这个背影绝对不会为他转身,是以,他感到一阵无以言表地悲恸,不由自主地喊道:“哥哥……”
他有一瞬的愣神,然后捂着脸痛哭起来:“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究竟是谁啊!!哥哥……啊啊啊!!!”
这股突如其来地、巨大地痛苦瞬间淹没了他,连同他的所有理智。
他越来越难过,他不知道这难过从何而来,但他根本抑制不住。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贺丹青!”
就在韩渊痛不欲生时,身后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句,他猛然抬起头来,回头望去,身后的许木生忽然站了起来,张开双手将他拥入怀中,紧紧抱住了他。
“公子!公子没事了……别怕……我们没事了……”
许木生柔和的神力从他的后背进入他的身体里,声音轻柔地像是在哄孩子。
韩渊身上的痛楚渐渐地缓解过来,身上的痛苦没有了,可难过却没有那么快消失,他不知道这难过为了谁,为了他自己吗?
可他此刻有什么好难过的?
又或者为了梁红鸢……
他怔怔地朝着方才跑来的地方看去,此时那边跑来一道白色的身影,近了看,是白云鹤。
白云鹤看向他,神色里竟然有几分担忧。
他问:“你没事吧?”
韩渊愣愣地,很久才反应过来,将许木生推开,然后双手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自己也惊讶不已。
他看着自己满手的泪和血,茫然道:“我这是……怎么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了,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许木生被他方才的样子吓住,跪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轻声安慰道:“公子一定是被方才的东西吓住了,公子只是没见过这几日的场面,没事的公子,我们现在没事了。”
“我被吓到了?”韩渊有些不可思议。
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东西能够吓住他的吗?但如不是如此,他怎么会?他刚才……
他刚才做了什么?
韩渊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了方才一刻的记忆,他只记得梁红鸢死后,修罗谷山崩地裂,然后他背着许木生跑,中间好像又头疼了一次,再然后,他就跪在这里了。
许木生道:“是的,公子只是吓住了而已,现在没事了。”
一旁,白云鹤也蹲下身来,见韩渊这幅样子,到嘴的语气都柔和了三分,问道:“你没事吧?怎么会突然吓住?是因为梁将军?”
韩渊摇了摇头,见他们二人这一副像是哄孩子一样的神情,顿觉又羞又躁,尴尬不已。
他堂堂百将之首韩渊竟然跪在这里痛哭!说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迅速抹掉脸上的泪,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他道:“咳咳、那个……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啊,我刚刚……就是有点感怀梁将军而已。”
“感怀?”白云鹤立马站了起来,见韩渊神色如初,也就立马不客气了,问道:“梁将军呢?她在哪?”
韩渊看了他一眼,想到梁红鸢,不觉神色一黯,立马移开视线,低声道:“她死了。”
“死、了?”白云鹤不可置信地吐出这两个字,两步跨到韩渊面前,双手扣住他的双肩,问道:“怎么回事?她好端端的,怎么会……”
没等白云鹤说完,许木生担心韩渊,跑到韩渊身前来猛地推开了白云鹤,然后张开双臂挡在了韩渊面前。
怒气冲冲地道:“不许碰我家公子!”
白云鹤被这一推,趔趄着后退了两步,心下着急,欲发作,便听到韩渊冷冷地喊了他一声。
韩渊拉下许木生的手,边使眼色示意许木生安心,边道:“你从哪看出来她好端端的?”
他看向白云鹤:“梁红鸢,贵妃,想要走出皇宫尚且艰难,何况天临城?你觉得楚先可能让她好好的离开吗?”
楚先当年能羞辱她入宫,如今自然不会轻易放她离开,所以梁红鸢一定是凭着修为一路从天临城杀出来的。
这么远的路途,十万禁卫,她能活着坚持到此已是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