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啊小姑娘。”徐沽年推开三楼一间房的门。“等久了吧。”
这个单间实际上是陈澋当年改建医鉴科的时候顺手建造用来休息的房间，不过他自进来市局之后，要么在案发现场之间辗转，要么当个甩手大爷在各大医院流窜，这间房已经空了很久，也就是哪位调查员有个头疼脑热才会来这边休息一会。
这位“名声远扬”的小姑娘眼下就被安顿在这里。
一定程度上说，她是受害者；
一定程度上说，她又是嫌疑人。
说不清楚。
“哥哥，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啊？”小女孩脸上因为火中逃生留下的灰已经擦干净了。介于市局内部女生少，她正披着一件大大的衬衫，坐在床上。
“你叫什么呀？”
“李悦怡。”
“嘶…”高茼顿了两步才匆匆赶来，正好听见这句李悦怡。
“小丫头，你这名字还挺变化多端的。”
“你…”她眼中本是疑惑，毕竟知道名字这个问题的人不多。当她看清从门口缓缓走进来又关上门的这个人时，那份疑惑更多地变成了震惊。
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高茼敏锐地捕捉了这一刻的情绪变化，自己的情绪也跟着有所起伏。
“意外吗？”高茼一步一步逼近她。
“我还没死呢。”高茼低下头一笑，随后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你在说什么。”李悦怡身体微微颤抖，不过很快又调整好了状态。
“太岁头上动土啊小丫头。”高茼坐在旁边一处沙发上，“不过这封信写的不好，你一年多都没什么长进，连错别字都不改。”
“你…你有毛病吗？我认识你吗？”李悦怡极力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你要是说认识我吧…也算认识，说不认识我吧…那现在认识认识不就行了吗？”说罢，他掏出口袋里随身带的那把刀拍到桌面上。
高茼觉得，与其说自己现在是在审讯，倒不如说自己在公报私仇。
不过他又并不想真的对这个小丫头片子做什么。
毕竟外边还有个冯予亮，一心等着他的局长大哥救他出来。
“你们调查员叔叔都这么暴力吗，我…我要回家。”李悦怡自见到眼前这个熟悉的面孔起，便知道这条路一定是死路，立刻服软换了一个思路。
“怎么，不敢硬刚了？”高茼仿佛突然冲动劲上头，打开阴阳怪气的闸门，“反正我又不是什么调查员叔叔，我姑且算今天是绑了你，你见过哪个绑匪这么平心静气跟你谈的。话说我是不是还得给你陆展哥哥打个电话讹几百万啊，嗯？”
“你…你们…”李悦怡不可置信。
他怎么会知道呢？
她低下头细细思考着。
眼前这个人没有死大概是这几年来最大的失误，
不过…他究竟是怎么知道陆展哥哥的呢？
不可能啊…
“你说的陆展哥哥是谁啊？”她选择继续装傻，旁边坐着一言不发的那个男人似乎对这场无厘头的对话表示疑惑。李悦怡意识到…或许获得他的信任，也是极大的优势。
“我不认识啊。”
高茼觉得自己的脾气已经够好了，本来想要压着这两年的戾气。
眼下是真的想对眼前这个丫头片子动手了。
“小楚，”徐沽年一眼看出李悦怡打的什么主意，“这丫头装傻充愣有一手，要不…给点颜色看看，实在不行杀了吧。”
“你们…你们…你们局长呢，我要见局长！”李悦怡觉得眼前二人的行径简直不可思议。
说实在的，她并不是没有去过调查局。
确切来说，她去过很多次调查局。
自从走上这条路之后，她就习惯了装成受害者的身份穿梭于各个调查局。
反正童言无忌，没有人会确切追究她说的话做的事是不是真的。
她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也会利用那些调查员。
尤其是身居高位、不想横生事端的高层。
不过，当眼前这两个人并不吃她任何一套的时候，她的内心几乎陷入了绝望。
难道…就这么栽了吗？
可是…
高茼几乎不可查觉地在她手臂上划了一道浅口，他并不想伤害女生，也不想真的欺负眼前这个小女孩。
虽然就是眼前这个人一纸空文改变了他的人生走向。
划一道浅口以示警告，是他眼下最大的仁慈。
“你…你欺负人！”李悦怡边哭边想对策。
眼下旁边坐着的那个男人是拉拢不了了，只能盼着局长过来了。
“我要是真欺负人，要么你现在进监狱十年起步，要么…我会直接杀了你。”
二人对峙不知过了多少轮，矛盾越来越激化。
就在二人即将谈崩之际，陈澋循着微信消息推开了房间的门。
眼前场景一度混乱…
李悦怡见眼前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下意识觉得这个人应该是自己收买的目标。
她连滚带爬地抱住陈澋的脚。
“局长，他们…他们欺负我，还拿刀子砍我。”李悦怡哭的梨花带雨。
陈澋看了看地上的姑娘，哭的十分投入，又一脸懵逼地看着对面的两人。
“？？？？？”
“啊…”徐沽年突然起身，“局长好。”
“局长好。”高茼也是个聪明的，瞬间附和。
“？？？？？”陈澋愣了半天，终于看出来这是唱的哪出了。
“啊…好，”陈澋拿出影帝级演技，“这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怎么能欺负人家受害者呢？楼底下那个审的不清不楚，现在逞什么英雄，我要是晚来一会你们是不是人都得给我处理了？”
李悦怡觉得事情有了极大的转机。
二人低头不语，实则憋笑。
“你叫李悦怡是吧，”陈澋把她扶起来送回床上，“说说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悦怡极力维持着哽咽的状态。“他们…他们两个说要绑架我，而且那个人，”她指着高茼，“他还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还说要杀了我。”
废话，要是我…我也杀了你的心都有。陈澋心想。
“怎么回事？”陈澋故作严肃，看着眼前二人。
“那个…小楚是年轻人，气性大…您消消气。”徐沽年觉得自己快忍不住了。
这人不像局长，像是巡视业绩的老总。
也不知道李悦怡看不看得出。
“局长，就那个…那个调查员，他他他说我害了他，还说要绑架我要挟我哥哥。后来又说要杀了我，他…他是怎么当上调查员的呀。”李悦怡的演技精湛之处在于说哭就哭，“还有那个从火里救我的人，他…他拿着刀子就冲我砍，还用房梁砸我。”
“你别哭呀，我替你惩罚他们。”陈澋见姑娘哭的投入，朝对面眨了眨眼。徐沽年摸出口袋里录音笔开始录音，“那个…你还有哥哥啊。”
“嗯嗯嗯，他对我很好。我后来找到个码头看货的生意，就跟着天南地北的跑，我好久都没见到我哥哥了。”
“那他叫什么啊。”陈澋温柔地问道，同时示意对面二人。
“他叫陆展，现在在…”李悦怡也不是傻的，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她骤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陈澋，脸上挂的泪水都没来得及擦。“你…”
“你们…”她转过身去盯着高茼，像是能盯出什么东西来。
“等的就是这句。”徐沽年打了个响指，“行了，叫下边兄弟把这位小公主移驾楼下吧。”
“我要见局长，你们…”李悦怡似乎还没放弃。
“我就是。”徐沽年送给她一个礼貌的微笑，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现场只留下几位调查员，示意她去楼下审讯室坐坐。
“我本来以为是个对手，没想到这个丫头片子还是个好吓唬的，我就擦破一点皮，她就按捺不住了”。高茼收起桌面上的刀，用洗手间里的水冲了冲刀刃上的一点血迹，又放回鞘中。
“合着我又是个工具人。”陈澋捏了捏高茼的手，示意回办公室详谈。
高茼会意，二人下楼回到医鉴科，李晓彤正做着监控图像的比对。
“晓彤，有新进展吗？”高茼随口提了一句，坐在椅子上喝着温水。
“楚队——”李晓彤停下手中的活，笑眯眯地看着他。
高茼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那个…你能不能不这么...小说女二的作风？”
“好了，不开玩笑了，恭喜楚哥高升。”李晓彤调出几个不同的页面，又把屏幕投射到最大的显示器屏幕上，“找人就像海底捞针，这个画面…我目前找到了400多个相似的，具体还需要进一步筛查。而且这是二轮筛查了，只是咱们一个省份的。”
“工作量太大。”高茼思索着，“再进行一轮筛查之后就暂时放下，我们需要其他线索的配合。”
“哦，那张手机卡又有新的动向了。”李晓彤拿过手边盒子里放着的巧克力递给高茼，“刘先的卡最近一直在城西一带活动，我寻思着你们今天不是刚刚才跟进城西火灾那个案子吗，所以我就跟技术那边通了通气，调到了重要的活动定位。不过时间都很短，对方警惕性很高，只留下了两个位置。”说着，李晓彤把小笔记本电脑推到了高茼面前。
陈澋也凑过来看。
电脑上是绿色的卫星地图，非常明显是城西的位置。绿色的地图上有两个刺眼的红点，一个在城西区的某银行分行，另一个…则是非常惹眼的城西新辉码头仓库附近的联络站。
“这个卡的持有者一定和火灾有关，说不定这个人就是连环火灾背后的主导者。”陈澋仔细地观察着地图，又想起以往案子的细节，逐渐形成了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
“晓彤，你有没有权限查高层动向。”高茼把地图放大又缩小看了好几遍。
“嗯…看楚哥要查谁了。”
“荀川市局副局长，陆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