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茼觉得自己再次回到了令人恐惧的黑暗中。
依旧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深渊,依然是从远处奔赴而来的火。只不过这次,那火从自己身边呼啸而过,朝着不知尽头的远处飞去了。
高茼回过头,眼睛有些不聚焦的看着远方。所以那个地方...究竟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呢?
他闭上眼睛俯下身来,默默忍受着熟悉的抽离感,就像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穿过身体,疼到意识逐渐模糊。
看来...这次去不到那个地方了。
高茼缓缓睁开眼睛。
那股熟悉的抽离感已经消失了,剩下的只是胸闷和手腕上略微有些肿的伤口。哦...还有满屋子弥漫的一种不知名的草味。
高茼抬起手,本想看看到底是多严重的伤口能疼到这番境地,不想这一动却发现了趴在一旁睡着的陈澋。
高茼小心翼翼把手抽出来,发现并没有看出什么,纱布非常规整的裹着,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这套十分轻的动作还是足以让陈澋从浅睡中醒过来。
陈澋大概是察觉到自己旁边那只手动了,也随即跟着做出反应,他抬起头看了看那个本应该睡着的人。这一看,他正好看见高茼把手从自己视线中移开,放回身侧的场景。
“......”高茼见他醒了,也没有再管什么动作轻不轻,直接把手摊在一旁。
“祖宗,你可醒了。”陈澋起身熄掉桌子上飘着细烟的小盒子,“这玩意量大了犯困啊。”
“什么?”高茼跟随着他,视线也定格在那个金属盒子上。
“安神的,”陈澋把那盒子外又套上一个盒子,放在一边,“你这两天跟魇着一样。”
高茼用没有受伤的手揉了揉眼睛,又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两天?”
“嗯。以后身体撑不住就别硬撑,还有...别喝那么多酒。”说罢,陈澋走到外间端了一杯水回来。“渴了吗?”
高茼没有说话,只是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如梦初醒般点了点头。
他眼看着陈澋喝了一小口水,把杯子放在一旁小桌上,径直凑了过来。
不是自己渴了吗?怎么他也跟着喝上了?
高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放大,直到嘴唇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撬开,把水送到自己的嘴里。
陈澋估计是怕他呛着,那水是一点一点喂给他的,直到高茼咽下最后一口,陈澋才用手支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高茼又呆滞地看了他半晌,这才想起前几天好像是有人往自己嘴里灌东西来着,这么一看...倒像是真的。
“你过来。”高茼几乎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
陈澋会意,往他身上凑了凑,“你不舒服吗?”
高茼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几乎用自己全部力气让上半身离开床,头脑发热地吻上了他的唇。
陈澋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这会儿人都是傻的,被动地被他吻着。不过这人反应倒也算迅速,在高茼脱力地摔回去的一瞬间抱住了他,随着自己的回应慢慢把他放回了床上。
两人吻了许久,陈澋才慢慢松开他。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判断出了错,陈澋总觉得这个吻里有点别的东西,不过低头一看隔着薄厚适中的被子,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小孩,再亲就起反应了。”陈澋直起身坐在床边上,背对着他看着奶白色的窗帘。
高茼被刚才那一下搞得眼前发黑,这会正浑身发软地把头歪在一边抽着凉气。
“我可不怎么禁得住撩。”陈澋依然面朝着窗帘看着并不存在的景物,又呼了一大口气之后才转过身来看高茼的情况,“所以啊…容易出事。”
他似有若无地笑了笑,端着杯子走出门去。
过了好一会,高茼才缓过劲来。说起来他倒不是个**有多强的人,只不过…有那么几个瞬间,他就很想吻一吻那个人。或许就有那么一种奇怪的心理在作祟,他怕以后吻不到了。
连轴转几天的后果就是无止境的疲惫。高茼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蜷了起来,拿过放在一边小桌上的手机。手机里消息堆得很满,群消息已经积攒了整整两天,不过这会儿案子已经收尾了,该定罪的全部落网,总归是平静了一番。
打开几个常用软件随便翻了翻,又登上写文软件请了几天假,随后又把手机放回了桌上。他不自觉地又开始回想常书和案的不正常之处。
这个收尾简直可以用潦草来形容。
先不说吴经理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内情,就拿楼兰的死来说,里边就是做过文章的。他心里自然清楚,徐沽年虽然实地经验没有那么足,但至少保护一个嫌疑人的基本安全是不用担心的。那么…在这种条件下索人性命,最大的可能便落在局里自身存在问题上。更何况审讯期间的楼兰全程高智商对话,只露出了很小的破绽,不足以导致致命的后果。这一点,对于他所在的组织来说便已经不能容纳了,那么…
不仅如此,还有李晓彤…表面上是一个追星追到脑子瓦特的文职程序员,实际上活脱脱一个运筹帷幄的女军师…她究竟是以一个怎么样的身份存在的呢。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抓了抓快长到耳朵根的头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高茼重新拿回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给徐沽年。
徐沽年的接电话速度值得称道。
“醒了?”徐沽年倒是也没多见外,毕竟电话对面算是个立了大功的人。
“并案吧。”高茼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上,打开免提,又把手收回了被子里裹紧。
“我最近也有这个想法。”徐沽年不知碰倒什么东西,电话那头乒乒乓乓响了半天,“说说并案的理由。”
“最简单的,刘先这个人在最近三次大案里都有出现,而且都是作为汇款账户这同一身份出现,如果这一点不足以构成并案的话,那我觉得这其中是有问题的。”高茼闭上眼睛,等待对方的回应。
“不仅如此,”徐沽年把刚才碰掉的档案和杯子捡起来,“常书和案结束之后,我们查了刘先这个账户的汇款地点。刘先这个名字在最近两年出现在各地的14起案子中,涉及到我们局的有三起。”
“在这14起案子中,有12次汇款地址显示境外,技术人员在想办法进行更精确的定位。还有两次在境内,最近的常书和案汇款地址在言州城西,一个城中村附近的ATM,另一次…”
“嗯?”高茼昏昏欲睡。
“另一次,在荀川市局楼下100m处的支行。”
高茼猛地睁开了眼睛。
“至少最近的案子,如果说跟你没点关系,我肯定是不信的。”徐沽年正色道,“他们的最终目的可能跟你有关,所以…你究竟还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楼兰为什么会突然在市局被人投毒?”高茼并没有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反而把问题引向自己的疑惑点上。
“说不清。”徐沽年靠在椅子上,“林法医第一时间做了化验,原则上说并不是投毒,而是毒品之间的排斥反应。”
“什么?”
“楼兰有吸食毒品的前科,但是通过一些手段已经戒掉了。”徐沽年说着打开了楼兰的验尸报告,“不过,审讯当天,他突然提出去厕所的请求。我当时答应了,两个有经验的调查员跟着一起去的。他在厕所隔间内接触到了□□,当时没有发作,不过…回到审讯室之后不出十分钟便出现严重的呼吸困难,随后猝死。”
“这件事发生之后,二爷通知我去成华二厂抓人,因此我没有直接参与这次死因的调查,冯队第一时间检查了厕所以及所有出入人员。□□隐藏在厕所的废纸篓里,量不大,非常隐蔽,且目前来源不明,目前所有涉案人员都还在局里扣着。”
“他真的不再吸了吗?”
“法医方报告显示,他三个月内没有吸食的痕迹,死因…吸食□□过量。”
“这件事情扯上毒就麻烦了…”高茼再次挠了挠头。
“禁毒那边表示愿意合作,已经过来一个支队一起推进了。”徐沽年顿了顿,“哦对了,二爷认为楼兰上边还是有人的,对于上边的人你有什么看法?”
“只说有一个叫卢哥或者陆哥的人。”高茼揉了揉眼睛,“不过我认为他不一定是这个团体的最高层。还有那个账户名刘先,目前谁在把控这个账户我们是不知道的。”
“哦…还有李晓彤,李晓彤背后的人是什么来路也值得一查,毕竟能够在犯罪团伙背后捅刀子的人也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咳…楚尧,这些都在调查,二爷那边跟的是李晓彤的线,你可以了解情况。你跟二爷再休一周的时间,然后回来上班。这边人手有限,并案之后还有很多要查。”徐沽年又忙起了手头新的报告。
“好。”高茼闭着眼睛说道。
徐沽年没有再寒暄,挂掉电话之后再次陷入了忙碌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