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沽年闻言又重新看了一遍笔录，片刻后才点头说道：“有一定道理。别人都在努力讲求真情实据，她一直在卖弄姐妹情深。”
他拨了一个电话。没过五分钟，狭小的乒乓球室迎来第四位“玩家”：张小倩。
她长长的头发垂下来，眼神飘忽，似是有些紧张。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了面前三位帅哥的压迫感，尤其是中间那位。
门被外边巡查的调查员重重关上，屋子里陷入了沉寂。
“张小倩，你和许恬真的关系那么好？”
张小倩抬起头一愣。“是啊。”
“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高茼翻开旁边的一本基本信息。
“我…我一时记不起来了…”张小倩的脸白了下来，肉眼可见的慌张。
“你和她睡过同一张床吗？”
“没有。”
“你吃过她做的饭吗？”
“她不会做饭。”
“你们既然关系这么好，毕业之后去过她家吗？”
“没有。”
高茼轻笑。
“张小倩，我们理解的关系好是同一个词吗？”
“那…那你刚才说的，你就跟别人一起做过吗？”张小倩有些心急。
“对啊，和他。”高茼指了指右边的人，“所以，你再想想，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徐沽年意味深长地看着右侧的两个人。
张小倩小心翼翼地看了两眼对面的人，内心更不安了，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我...我...我们上学的时候关系好，现在...联系不多。”
“那你为什么说谎？”
“因为...因为...我收到过一个字条...上边写着...我不这么说...就杀了我。”张小倩索性直接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字条呢？”徐沽年拿出录音设备，又发着消息通知技术人员前来。
“那个上边写着...看完就烧掉...我当时一害怕就...”张小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上都湿了一小片。
徐沽年挂断了还没有接通的电话，转而打给值班人员，把眼前这位老师弄回局里。随后，又拍了拍高茼的肩膀，“外援水平不错。”
徐沽年心里一惊，这人确实是瘦了点...硌人。
高茼靠在乒乓球桌旁微低着头，并没有说什么，直到许恬被调查员带走。
“小孩，你不舒服啊？”陈澋转过头温柔地看着他。
“没有，我只是在想凶手究竟模仿了多少。”高茼抬起头正对上陈澋的目光，他尴尬闪开，看着前方木质的门。“我记得那个案子里，没有什么恐吓信的。”
陈澋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案子？”
高茼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个作品是有原型的。三年以前，有个人因为痛恨自己的生活环境，杀了一所学校老师和孩子。后来，他们逐渐组建演成了团伙，类似于买/xiong杀人。加入团伙并交一笔钱，就可以委托团伙杀掉自己想杀的人。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这个团伙，是由一个大学生一手组织起来的。”
陈澋微愣。
当两个看似不可能的词联系到一起，着实令人毛骨悚然。“那最后怎么样了？”
“那个团伙的大多数人都是学生，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犯罪，所以判几年的都有。凶手自首了，行刑的那天...我去了。哦，他把那些钱捐到滇城的贫困区建了一条路和一所学校，现在那边的人都尊他为菩萨再世，连当地的私人工厂都用他的名字命名。”高茼转过头，带有苍凉笑意的眼睛对上他的目光，“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陈澋错愕。
大学，大概是人一生中最好的年纪，用最好的年纪以及一辈子来选择报复，恶意挖苦，真的值吗？
想到这些，陈澋半天没说出话来。
高茼的眼睛再次匆忙移开，呆滞地看着地板。
“你是不是心里特别难受。”陈澋能看出高茼眼底的落寞。“要不...别写了？换一个走向，总能说通的。”
高茼摇了摇头，径直走向了门口。
“小孩，”陈澋本想拉住他，又觉不妥地下意识收回手，看着他的背影，“我知道你这段日子过得很难受。但是哪天你累了，疼了，不想撑下去了，就回头看看，好吗？”
高茼停下脚步。他确实很累，确实不想再撑下去了。
只是...自己虽然很惨，惨到人生的一手牌打的稀烂，惨到自己只能对人对事弄虚作假才能维持生活，但是他还不想就这么结束一切。原因无他，生而在世，总有些东西会念在心里，一句不舍虽然矫情，倒也真实。
推开眼前这扇门，外边是如火如荼的战场，战场上有春风得意的凶手。
那么...回过头又会有什么呢？
高茼鬼使神差地回过头。
后边什么都没有，依然是窄小的乒乓球室。
只是，乒乓球室里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还不错。
“走吧小孩，回市局。”陈澋揽住那人的肩膀，走出门外，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说话总要分场合。自己的感情比起别人岌岌可危的性命来说，搁置几天也可以接受。
李晓彤最近的任务直线递增。因为惊人的天赋，转正没多久的她成功拿下了市局档案界的半壁江山。这会，她正坐在电脑前，吃着薯片检索自家大神的读者信息。
办公室的门被小声推开，两人走进房间。陈澋把高茼按到自己的椅子上，又拿着那只咖啡色的瓷杯倒了一杯温水。高茼喝过之后，他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楚哥，你今天看起来有点憔悴。”李晓彤把薯片袋递给高茼。
高茼接过包装袋看了看口味，又放在一边，并没有要吃的意思。他盯着李晓彤的电脑屏幕，若有所思着什么。
“我没照顾好。”陈澋一句话打乱了他的思绪。
李晓彤突然回过头，只见陈澋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旁边的人。她从来没有在二爷身上看见过这样的眼神，李晓彤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陈澋，查案。”高茼对陈澋的意图有些模糊。有的时候他甚至觉得陈澋…真的看上自己了，只是自己对谈一场恋爱确实没什么兴趣。再则最近案子紧迫，自己没有水平把脑子分到别人身上。
李晓彤一时有点懵，这两位是吵架了？
“我们掌握的线索不少。现在，从那位老师口中我们可以知道，凶手非常了解被害人。只有这样，凶手才能做到寄恐吓信挑衅我们。”
“没错。到目前为止，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凶手有十分不精湛的医学水平，读过你的书，作案期间曾在现场留下过脚印，而现在又被指证寄恐吓信。”陈澋若有所思，“可市一中是公共场所，里边的人鱼龙混杂，我们只能大致确定凶手的活动范围。”
“许恬班上的学生问过了吗？”
“那是一帮只知道备战高考的傻孩子，连自己老师死了都不知道。小孙刚才还在科里说，那帮学生听到自己老师死了，还搁那边辛亥革命呢，连早读的读书声都没停。”陈澋无奈地摇着头。
高茼终于把停留在电脑屏幕上的目光收了回来。
“文科班里那么多女孩子，她们根本不重视自己老师的性命，甚至都不害怕？”
陈澋也突然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十几岁的孩子，自己的老师无缘无故被杀，竟然连一丝惊讶都没有，这个年纪的孩子胆量都如此惊人了...还是说他们早就知道？
陈澋抓起放在桌上的手机，电话拨给徐沽年。两人简单交代两句，便匆匆忙忙挂掉了。
“再回学校去问问？”陈澋试探着问道。
“走。”高茼拿起椅子上搭的外套，朝门口走去，“哦对了，晓彤，查完了记得晚上发给我，把职业为学生的单独列出来。”
李晓彤朝他夸张地点了点头，重新拿起桌上的薯片吃起来。
两个人突然杀回来让校方的人措手不及，再次找班长配合调查的要求也让人表示不解。至少推开教室门去找人的时候，讲台上站着的老师显露出十分无奈的神色。
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从教室走出来，站在走廊的窗边背着单词。她的旁边，站着一个穿咖啡色风衣的男人，那风衣垂感很好，他正从口袋里拿出证件给小姑娘看。
“苏小小，你是这个班的班长吗？”高茼暗中打开手机中的录音功能。
“嗯，是的，叔叔你们不是问过了吗？”
“今天不问那些。苏小小，你们和许恬老师关系好吗？”
小姑娘看了看对面站着的叔叔，又看了看手里的单词，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
“很好啊，许恬老师很照顾我们的。”
高茼挑了挑眉。“那你在得知她死讯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心情？”
苏小小的手变得僵硬，单词本斜斜地挂在手上，显得摇摇欲坠。
“大家...大家最开始以为是在开玩笑，因为前一天晚上我们班模拟考试没有考好，许老师批评了我们好久。后来...后来直到新的班主任来接任，我们才发现是真的...”
“苏小小，逃避问题可不是个好习惯，以后考试容易丢题哦。”
陈澋在走廊角落里听着他胡诌，差点笑出声来。
苏小小似乎真的信了，略显紧张地看着他，还止不住地眨眼睛。“其实...我觉得，许老师死的挺可惜的...毕竟学校那么器重她...她也才三十多岁...”
“小姑娘，为她考虑的同时也要记得为自己考虑，毕竟她已经死了，但你还有很多年。”高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了，谢谢你的配合，有什么线索请打这个电话，祝你今年高考能考个好成绩。”高茼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转身离开，身上的大衣在风中微微扬起，卷走苏小小心中为数不多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