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一如今早醒来那般耀眼又温暖，但洒在花伽裸露在外的脖颈上，却冷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巧合吗？还是草蛇相衔的因果呢？
花伽依旧是和善地笑着，好像她真的在为认识了面前这个和她一样喜爱狗狗的女孩而欢悦，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她的面前，仅有一个揭开蝴蝶结系带热情地邀请她打开自己的潘多拉魔盒。
直到名为西子的玩家蹦蹦跳跳地坐上公交车离去，她也没能逃离这种几乎是命运的束缚玩笑。
回到审判庭，走廊上，几张脸带着不同情绪看着自己。
她们在问自己，有没有分辨出那个叫做西子的人类是否为玩家。
花伽以为，她应该会像起初了解杀戮任务后想的那般毫不犹豫地害死这个任务对象，可是为什么如今任务成功的机会摆在了自己面前，她却答不上来呢？
是因为那份尚未泯灭的良知，还是只一面之缘就在意的情感。
“她没有在我面前暴露任何破绽。”然后她听见自己这样说了出来。
她径直和那个决定自己言语可信度的B13对视。
可就在C66满是遗憾之时，B13却与她的视线错开了。
B13：“没说谎。”
C66：“可是，你这不是在玩文字游戏嘛，能完成两场审判的，没有蠢人。”
C66笑了笑，望向花伽时，仿佛能从她的眼里捕捉到所有的真相：“你只需要回答，她是，还是不是就好了。”
花伽面上一愣：“可是我不确定的话，怎么回答是或不是，这样的回答，无论如何在B13眼里都是假话吧？”
一边说着，她神色也有些难看起来，“如果我的话被判定为假，你们还会留我吗？”
C66满不在乎，“那你先试试呗。”
她望向A53，笑得依旧是甜甜的，完全没有将花伽的命放在眼里：“殿下，您说是吧？如果她一直这样分不出来，养这样一只宠物又有什么用呢？”
A53没直接地回应C66的话，反而只皱眉看着花伽。
“……我知道了。”
花伽深吸一口气，看向站在A53身侧的B13，可不等她说什么，B13收起手机的脸色微变，竟是完全不在意花伽了，很是认真地对A53说：“殿下，三殿下找您有急事。”
A53闻言，神色骤然烦躁起来，“麻烦的家伙。”
“走吧，”转身的刹那，她喊住想要跟着她的C66：“今天她交给你了，没有B13也能应付吧？”
虽是疑问，但神情之间却只当这是个肯定句。
C66狡黠地行了个奇怪的礼仪：“当然，我的殿下。”
直到A53和B13彻底消失在视线中，C66才收敛了脸上似乎永远不会降下的假笑，很认真地看着沉默不语的花伽：“喂，我说，你是真的很想获得我们的信任吗？”
“……”花伽：“不如说是想活下来。”
“诶？”C66眯起眼睛：“很有自知之明嘛，但是你知道的，现在的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到哦。”
“哪怕我真的可以帮你们找到所有的玩家？”
“但你做不到，”C66说着，昂起脑袋往A53两人离开的方向瞥了瞥：“三殿下这种时候有急事，大概是抓捕外乡人的事情有进展了吧，到了那时候，你的重要性，可就更低了……”
她向前走了两步，一时间，花伽的距离和她变得极近。
“我喜欢吃聪明人，安静是，你也是。”
“如果你再不拿出点真正的诚意的话，就算是殿下，也不会允许自己那点奇怪的爱好存在的。”
花伽看着近在咫尺几乎能闻见一丝甜腥味的C66，这一刻甚至真的有种自己已经被看透了的毛骨悚然。
比起直接使用暴力威胁的A53和永远无法对其说谎的B13，这个等级最低整日笑吟吟的漂亮萝莉才真正对她展露出了最原始的恶意。
走廊上，时间的齿轮似乎被人替换了润滑的机油，在胶水的浸润下无力地挣扎着，直到，有一只手将它解救了出来。
“我不想死，哪怕背叛自己的种族。”
这一刻，花伽似乎才终于摒弃了那份伪装的无谓，向C66展现了自己最真实的**。
“既然你说现在的我无法做到，那么，你有让这一切成为可能的办法，对吧？”
“你想让我做什么？”花伽的语气毫无情绪：“你很在意我，比A53还要在意，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你能让我活下去，只要我能最大范围地掌握自己的生命，无论是什么，我都能做。”
C66轻笑，托住花伽的后脑勺，缓缓将其压下，直到两人额头相抵，亲密到了极点，才露出了那张和面容毫不匹配的苍白的唇下，雪白尖锐的虎牙、猩红小巧的舌头。
她看着花伽，像是很喜欢她似的轻声安抚：“这才对嘛，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耍心眼，保持这样有着真实**的你就好了。”
“蠢人，我可是连宰杀烹饪的**都没有。”
听着这话，花伽只觉得心头发寒。
“你那个同伴说的很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想成为我们真正的同事，那就，成为我们吧。”
“……”可能性，出现了。
比三个小时后的积分商城更快。
不论这个C66帮她是因为什么，只要结果是她想要的，这就足够了，中间的任何过程，都可以有改写的可能。
成为虫族……
不人不鬼的东西吗？
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因为种族是不可能彻底改变的，再怎么不伦不类，她也是人，有着一颗人类之心的人。
花伽说：“我要怎么做？”
“哼哼～”C66道：“你是那些外乡人吧？试试说服殿下让你进行基因融合如何？”
“这还是从你们人类那学到的技术呢。”
C66终于松开了禁锢住花伽后脑勺的手，两人不再是呼吸可闻的距离，不管是什么心理，花伽也感觉浑身上下的细胞总算能够呼吸了。
大脑有些发热，她能理解“基因融合”的含义，那是真正的物种改造，如果是超越了人道主义的范畴……
不，那一定是最为可怖的人体实验，否则，人类怎么能成为虫族的同类呢？
以及，人类，也在尝试融入虫族的基因吗？
为了保全人类的火种，为了对抗强大的敌人，为了人类的兴亡？
如果不是像玩家这般拥有天赋，那融入强大种族的优势基因，确实是改变现状的唯一途径了。
“你似乎很轻易就接受了。”C66说。
花伽：“想了想，这其实是没办法的事，纠结还是恐惧并不能带来什么。”
静默片刻，花伽突然问：“死亡率是多少？”
“诶？”C66咧开嘴：“我还以为你不想问呢。”
“0.08%哦。”
花伽一怔。
这么低？
“你在惊讶？”C66：“虽然基本不会死，但是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啦，因为失败品连理智都不会有，我们通常都是直接杀掉的。”
“你应该问的是成功率。”
花伽看着她。
C66又露出了那个恶趣味的笑容：“0。”
“……”这只虫子真的太恶劣了。
“让我猜猜，你们之所以不允许人类完成第三次审判，是不是因为那些能量的继续摄入会导致她们脱离你们的掌控？”花伽忽然转移了话题。
C66不点头也不否认。
“可玩家不一样，玩家从一开始就不是没有任何保障和特殊性的普通人类，如果是玩家，这个概率是未知的，”花伽看着饱含笑意的C66，说：“所以你在赌我可以做到。”
“你想让我做什么？”花伽又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殿下不信任我，不，应该说是不信任除了B13以外的任何人，”C66脸上的笑意浅淡了些，看着正常许多，却比任何时候都让花伽觉得虚情假意，“所以，如果我成为了B13呢？”
她看着花伽：“我说，据我所知，你们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吧，你会不会有时觉得孤独？”
花伽觉得之后的对话会有些危险，但还是决定顺着C66走。
于是她迟疑着点了头。
C66：“那，B13也会这么觉得的吧？”
花伽：“……”
“他演得可真好，把大家都骗过去了，”C66笑了起来：“但是想杀我这一点，可演得不够到位啊。”
花伽：“……”果然，当时错开的那个视线，不是意外吗？
都努力到这种程度了，居然也无法瞒过C66吗？
这如果不是一只仅有C级的虫，花伽甚至不敢想象对方该有多么可怕。
她说：“所以，你想让我取得他的信任，进而除掉他？”
“所以，你会做到的吧？”C66眨了眨眼，并没有否认。
“你不怕我反悔吗？”花伽想了想，“毕竟，成为同类的方法，你已经告诉我了。”
C66表情不变：“你是聪明人，知道投诚需要一些筹码。”
“或者，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花伽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而是一起进入了下一场审判，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无论是花伽还是C66都知道，她们已经达成了暂时性的同盟。
至于目标完成后对方会不会卸磨杀驴？
那是未来要考虑的事了。
一直到上午的审判结束，游戏更新终于完成了。
这个游戏的主线，至此，迎来了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