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只剩下了花伽，当然，就在刚才，她做了一件彻底无法回头的事。
不只是成为自称虫族的生物的走狗，还有，她亲眼见到了温仪她们恐惧的一切。
那大概是食堂之类的地方，里头餐桌上坐着的，却不是人，而是一节一节堆叠长满了冷白色针刺的巨型蠕虫，它们围着巨大的餐桌大快朵颐，头部的位置，不是日常花伽见过的甲壳状口器，而是张大到和身躯直径一致的布满尖齿的圆形巨口。
但最惊悚的不是这个。
而是桌子上在虫子们的吞食下已经残破不堪的人形食物，好巧不巧，面对花伽的方向，是一张熟悉的、死不瞑目的脸。
就在刚才，她亲手杀了他。
就在现在，她亲眼见到了被炙烤为食物的他。
她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但是她又没吃饭，干呕出来的只有酸到骨子里的胆汁。
浓郁的油脂蘸上辅料的香味扑鼻而来，她无法否认这个味道是她从未闻过的诱人，但她又清楚地记得它的原材料是什么。
那是人，和她一样的人。
香味忽然间变得极其厚重，就好像，它就在自己的面前。
实际上，她也没有猜错。
一盘装着一只棕褐色烤得滋滋冒油的手被递到了她的面前，递来的，是刚才坐在餐桌上的其中一只蠕虫。
而此刻，所有的蠕虫，全部停下了嘴上的动作，油汪汪的大口上，没有五官甚至是眼睛，可花伽却明显有种它们都在看着自己的直觉。
这感觉太差劲了。
面前的盘子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仿佛在催促着她快吃似的。
身后，A53走了进来，花伽居然在庆幸，庆幸她没有变成这些怪诞的巨型蠕虫模样。
A53走到她身边，瞅了眼盘子里的东西，这才对花伽说：“这是欢迎礼，接受它，你才能被认可，否则……”
“你也不想单独一个人的时候，被身边的同事吃了吧？”
A53看着花伽苍白的脸色，觉得还挺新奇的，这还是她第一次不以对家畜的态度接触一个人类，感觉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这人类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她们虫族内部，当年因为繁衍过度，人类几近灭绝，同族之内都是可以相互啃食的，哪有那么难以接受？
不过，第一个人类宠物，就对她好点吧。
想到这里，她心情很好地对其他蠕虫说：“她好像还不适应你们的模样，先穿上衣服吧。”
“对了。”她微微垂下头，直视花伽的眼睛，花伽再一次看见了那对肥厚的巨大舌头。
而当舌头消失，花伽再看向面前盘子里的人手时，它居然，变成了一盘色香味俱全、散发着难以抵抗的香气的猪蹄。
而桌子上用安国庆做成的食物，如今再怎么看，也只是一盘体型巨大的烤乳猪。
唯一还能让花伽确定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的，只有正在套着人皮的一群虫子。
第一只套上人皮的蠕虫开口了，那是一个天生笑脸的女孩，她嘟囔着撒娇：“殿下，您对她可真好，明明只是一个人类而已嘛。”
说着，她又幽怨地看向花伽：“我说，你还吃不吃啊，你再不吃，那还不如让我吃了你，反正你的记忆什么的我也能继承到，殿下交代给你的任务，我一样可以完成。”
A53没说话，接触到花伽看过去的目光也只是抱着胸靠在一旁静静看着她。
花伽知道，她没有选择。
她甚至连一只蠕虫都不一定打得过，如果在这里反抗，她会成为下一道餐桌上的烤乳猪吗？
想到这，她动作极慢地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前依旧由一只大蠕虫端着的猪蹄。
A53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筷子呢，给她拿双筷子。”
笑脸女孩震惊，她们这哪里会有筷子这种东西？！
可是看着殿下一脸认真的模样，她还是往周边扫视一圈，很快便找到了替代品。
她从桌子上的肉里剔出一根大骨头，手心的针唰唰几下，便雕出了个大概，随后很自然地递给花伽。
可花伽看着这双筷子，不可避免地就想到了它是来自于哪里。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没有选择。
她必须吃。
……
她还是人吗？
她坐在床上这样思考着。
这个房间，是A53分配给她的宿舍，未来的日子，她可以选择回家住，也可以住在警局。
她选择了住在这里，当然，她提了要求，她不吃人肉，她要自己做饭。
A53依旧是好脾气地答应了她。
这甚至让花伽怀疑之前见到的A53和现在的不是一个人，因为之前的她对自己明明是一副万分不耐烦的态度，如今却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她。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作为玩家，她本应该和其他玩家一样是外乡人，却从身体里捏出了只有原住民才会有的虫子。
通过那些同事，她已经知道了，那些虫子是她们对养殖场牲畜的控制手段，虽然不能完全操控，却能潜移默化地影响人们的思想，更能隐约感知整个养殖场的生产状况。
但这种虫子只是子虫，她们也无法直接靠感知去判断哪个人类脱离了掌控。
可花伽因为与那些外乡人，也就是玩家有过亲密接触，这个寻找外乡人的任务便交到了她的手上。
帮助敌人抓同胞，花伽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就觉得可笑。
稍微静下心后，她打开了手机。
那里，自己的生存时间已经多了四天，看来，杀死玩家获得的生存时间，是游戏世界原住民的两倍。
另外……
温仪施加给她的强制委托还安静地待在那里，其实，就算她不强制委托，她也是会去救人的。
只要，这不会让她牺牲自己。
体质已经来到了9，按照提示，这应该已经达到了她们这一玩家批次的初始最高值了，成为审判庭的一员，接下来，就像A53她先前说的那样，每一次审判，作为执行人员的她，大概也能拿到能量。
那之后会发生什么，花伽不能再多考虑，她能保住的，本来也只有自己而已。
随后，她打开了聊天频道。
看到里面大片大片的讨论，花伽一颗心便沉到了底。
【我在填鸭城，要我说，这可太棒了，只要上网审判一下坏人，就能拿到能量，我已经拿到好几份了哈哈！】
【你怎么能这么爽，我选错一次，选对一次，能量全抵消了，白忙活一场！】
【你们看了晚上那场五人审判没？那个安国庆当场指控其他人都不是这个世界的，我靠，他怎么敢？这个世界的人不会发现我们的存在吧？】
【发现就发现呗，这可是法治社会。】
【对了，那场审判最后胜出的那个女孩，叫花伽是吧？那应该也是玩家吧？你们说她这一场得拿到多少能量啊，好羡慕啊。】
【羡慕 1】
【……】
【羡慕 999】
而在这个聊天频道的右上角，还有一个角标，上面显示着这个世界具体有多少玩家。
【9981/10000】
加上来的那天，游戏已经过了三天，仅三天，这个世界的玩家就已经死了十九个。
实际上，花伽看到这个数字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这背后的残酷和血腥，在看到玩家们居然活下来这么多之后，她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游戏，不，应该说这个世界以养殖人类为食的虫子们，真的会这么温和吗？
或者说，养殖场，会不会也有批量宰杀的时间段？
而聊天频道甚至还在兴奋自己来到了这样一个随随便便就能获得能量的世界。
是啊，因为她们不是被推上审判庭的罪人，她们也没见到过这个世界背后的真相。
成为罪人，最后才不是被法律审判，而是成为虫子们的食物。
可她不能发言，这个聊天频道的发言是实名制的，一旦暴露，她将彻底成为，身为玩家却进入虫族阵营帮着屠戮自己人的叛徒。
到了那时，她的话就算句句属实，又有几个人会信呢？
没有人会在乎她是否为自愿的，当然，这其实也并不重要。
花伽接着往下翻，这才又看见了不一样的信息。
【你们怎么那么好运，我在欢乐城，这里吓死个人，娱乐至死具象化了，整座城市都推崇着明星和网红，只有名气和讨论度才能获得能量，凭什么，进了游戏那些长得好看的也能轻轻松松比我们活得好，这不公平！】
【那你是真惨，你想办法来我们城市呗，我们城市叫做填鸭城。】
【我在网上都查不到你们城市，怎么回事，我们不在一个世界上吗？】
【啊，我也查不到你们，我问了客服，聊天频道就是同一世界内的玩家才能互通的，那我们应该就是在一个世界的，为什么城市之间连查都查不到对方啊？】
花伽翻了很多聊天记录，从中也算是提取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比如，除去她所在的填鸭城，这个世界还有欢乐城、保育院，但是真的只有这三个吗？不见得。
不过，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她所处的填鸭城是玩家分布最多的地区，由此分析，面积大概也是最大的。
【对了，你们找到回地球的办法没？】
【我知道，我身边有个玩家，因为倒霉上了一次审判庭，通过了之后脱离键就出现了，搞得我现在就在发愁怎么被人起诉然后上审判庭。】
聊天频道因为这句话掀起了激烈的讨论，但很快，这其中出现了一个不一样的声音。
【苏叶：不要上审判庭！如果没有必要，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是一周一轮换，通过审判确实可以提前离开游戏世界，但就算一定要上审判庭，千万，千万不要超过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