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停尸房内，病床上的尸体排列整齐，除去还未找到的那个，这个房间里一共有五具尸体。
在楠风临戴上口罩幸灾乐祸的进去后，范羽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口罩戴上，转身冲孙芷请点点头，也进去了。
孙芷清：“……”畜牲老大！
宋司仁摘下医用手套，她用消毒水喷了拍手套后就扔进了垃圾桶，看着楠风临和范羽言一前一后的出现，她没说什么，匆忙地跑去隔间洗了个手。
“所以说，为什么你们二队会出现在这里？”楠风临靠在一旁的墙上，“你们是没活可干了？冯明的尸体不找了？”
楚景渊摇了摇头，他说：“那些活有搜查小组四号接手，我和卓辞是被于副局安排过来的，你以为我想和你一起办案子啊，要不是上级要求的谁来啊。”
整个情报局里的人都知道，案子外的楠风临和楚景渊是铁打的好哥们。案子里，这俩和“哥们”一词那是八竿子打不着，就差翻脸互掐起来了，两人的办案风格是相对的，把他们放在同一个案子里，那就是促进地球的毁灭速度。
“有本事就当着于副局的面讲，别在这说，”宋司仁甩了甩没擦干的手，她把验尸报告给到范羽言手上，随后不顾楚景渊的叫骂声在他的大衣上擦了擦手，“我刚刚看了眼外面，有辆劳斯莱斯停那儿，你们谁发大财了啊？”
“我的，”范羽言开口回答，他从桌上拿了一副手套，看验尸报告的同时也在观察尸体，这时宋司仁拿了根棍子过来拍了拍一号床，说：“表层皮肤上没有受损痕迹，器官完善，胃里发现了还未消化干净的安眠药，有一个正好卡在了气管中，可以看出死者是活生生被噎死的，是否有外人逼迫还不确定。单从这方面还不可以确定死者是否是自愿的，也许是意外也说不定。”
宋司仁又走到第二个床位拍了拍，“表层皮肤有腐烂现象，目前测出是注射了不明有毒物质，器官完善，应该是有毒物质蔓延至全身导致的死亡，和先前推测的原因大有不同，也可能是系统出错，报错了结果。”
初步推断的成果哪有实际动手的成果强，知道自己当初错信假情报的人范羽言这会儿正幽怨的看着楠风临。
“我们继续第三个，”宋司仁拍了拍手，让三人的视线都落在一副空壳上，“重头戏来了，这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所有器官都被掏出，器官是搜查队在下水道找到的，有且只有一颗心脏，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孩子。”
范羽言凑上前去看了看三具尸体，没有一具是林子晨的，兴许是想到了什么，他问宋司仁：“仁姐，你弟弟是影帝，也在凶手的目标范围内，你就不怕……”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宋司仁把前三具尸体的白布盖上，走到四号病床前，“他从小在部队里长大，有总局派发的配枪，有什么好怕的。行了，看这个，目前所有尸体中保留最完整的一个，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死的很安详。”
林子晨！范羽言看着白布下苍白的脸，他那天明明看到林子晨没有生气地倒在地上，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现在怎么会这么完整地躺在这里？！
“范顾问？范顾问！”楠风临拉住范羽言的手腕，使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没有倒下去，“这具尸体是有什么不正常吗？怎么能把人给吓成这样。”
他死了，死在我面前，我仿佛看到他从高空跌落，如同神明跌落神坛一般，倒在地面，失去生气。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好难闻，好像一滩腐肉。
完整……没有任何伤痕的林子晨，如同一滩腐肉的林子晨……
……
范羽言眨眨眼，他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掀开了最后一床白布。白布下面隐藏着一罐肉泥和一张亲笔签名，他把两个场景在脑海中融合起来，一切都通了。
“范顾问，你没事吧？”楚景渊从外面买了瓶水回来，递给范羽言说：“你搁这儿坐了十来分钟都没反应，你是觉得那个尸体有问题吗？”
“他是我朋友，”范羽言接过水喝了几口，又说：“凶手有意混淆视线，我在案发现场看到的是林子晨倒地的画面，但现在看来，地上的并非林子晨，而是另一个被害人，而当时的林子晨很有可能刚被凶手抓住，趁着人群混乱的时间跑了。”
楠风临摸了摸下巴，这次的案子有点难搞，现在死亡地点、死亡原因都是不明，第一案发现场也没有找到。
宋司仁指了指装有腐肉的罐子，扭头对范羽言说：“这滩……这东西的主人着实凄惨，从肉块的切面来看是被硬生生割下来的，看来这凶手的杀人手法除了花瓣就没有其他相似之处。
范羽言摆摆手，戴着口罩在停尸房待了那么久，又看了令人作呕的东西，他拿起林子晨的亲笔签名就走出停尸房，呼吸着新鲜空气。
孙芷清就坐在地上，一手撑着手机，一手拽着卓辞，两人就这么坚持着看着手机上播放的综艺。
“咳咳，”楠风临捂着鼻子，用手扇了扇周围，吐槽着宋司仁的‘心狠手辣’，“仁姐把装有腐肉的罐子打开了，啧，那味儿，无法形容，太他妈臭了。”
“仁姐！冷静！”楚景渊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挡在宋司仁推过来的罐子前，“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仁姐！我……操！好他妈臭啊，这玩意是跟那个心脏一起从下水道里捞上来的吧！”
“尊重逝者，”宋司仁一脸嫌弃地把盖子盖上，摘下口罩说：“早就让你们来法医部实习几天试试了，你们偏不来，这忍受能力也太差了吧。”
楠风临叹了口气，如果这罐子不是线索之一，他这会儿早砸了，“早知如此，庆幸当时没有答应你去实习几天，这东西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宋司仁翻了个白眼，把罐子放回五号病床上，冲几具尸体鞠了个躬。
“你们下一步打算做什么？等待凶手再次动手？”
楚景渊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倒是想啊，但于副局不让啊，“我和卓辞去追查冯明的尸体。”
看着坐在地上追综艺的卓辞，楚景渊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他的头，拽着他转身离开。
范羽言暂停了孙芷清追的综艺，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说：“我们打算去706室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
宋司仁冲几人挥挥手，也走了。
高档小区楼下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仿佛这里没有发生过身亡，也没有发生过意外。
范羽言压低了帽檐，他推了推金丝眼镜往电梯口走去。
兴许是认出了他，周边的居民开始对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开启了八卦谈论会。
“就是这个人，他好像是706室的租户，对对对，就那个死人那层楼！”
“听说死的那个还是个大明星啊，啧啧啧，也是惨的咯，我还在现场呢，那人是被推下来的，9楼啊，还是推下来的。”
“要是我说啊，就是倒霉，那人咋就对他下手不对别人下手。”
“……”
上了电梯，群众的议论声渐渐消失在耳边，清净下来。
电梯中途进来好多人，他们无一不讨论着范羽言三人，有人觉得是灾星，有人觉得是霉运当头。
议论声再次充斥在耳边，谩骂、讨论的声音中有一个微弱的女声，这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一个不到10岁的孩子。
她伸出手拽了拽妈妈的衣服，踮起脚问：“妈妈，为什么这些叔叔阿姨要骂那些大哥哥啊？，那些大哥哥是做错什么了吗？可是我觉得他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坏人啊。”
对啊，为什么要骂他们？他们明明什么也没做错，错的是凶手，他们却在替凶手挨骂。
微弱的声音一出口，整个电梯都安静了下来。
9楼到了。
电梯门开了，范羽言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回头冲小女孩笑了笑。
满怀童真的孩子，开口便是晴天，开口便是人间应有的样子，充满希望、充满阳光。
“偶像，你怎么突然戴上眼镜了？”孙芷清僵硬的转移话题，“还是有流苏垂下来的，好看诶。”
范羽言从口袋里翻出706的钥匙，听到孙芷清的疑问，他往上推了推眼镜，回答说：“无度数的，是今年……林子晨送的生日礼物。”
推开706室紧闭的房门，腐烂的臭味袭来，戴上口罩走近，乱七八糟的房间早已不是离开前的模样。
“嘶……虽然没进来调查过，但真的很让人震撼，”楠风临在房间里晃悠，“门上有划痕，看来林子晨反抗过。”
孙芷清捂着鼻子向厨房走去，拉开冰箱门，里面的食品正常，那这腐烂味从何而来？
“老大，偶像，冰箱里没有烂掉的东西也没有猪大肠一类的食品，你们找找看是不是有什么烂掉的东西藏着。”
范羽言微微皱眉，他看到了一个凸起的墙面，戴上手套压了压，是软的。
有东西藏在这！
“楠队，你那儿有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凿墙的东西，我这有发现。”
“啊，有！”楠风临从桌上拿了把小刀，他轻轻捏住刀刃，把刀柄递给范羽言，“你凿墙干什么，看它不爽？”
范羽言没有说话，握住刀柄，往凸起的地方一戳，戳出了一个小洞，用刀刃割下边上的墙皮，里面赫然摆放着一架尸体。
“通知仁姐，我们找到冯明的尸体了。”
……
“啧啧啧，丧心病狂，”宋司仁摘下手套，“不过这凶手还是如我之前所说，他很聪明，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知道这里不会有人来，把尸体藏在这绝不会有人发现，但他没有排除一个可能性，咱多了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顾问。”
“所以，你们通知楚队他们了吗？他们都快把郊外搜完了。”
孙芷清一愣，摇了摇头，他完全忘记有通知楚景渊这回事了！只记得范羽言说通知宋司仁。
这会儿打给楚景渊也不算晚，号码一输，电话一通一挂就完事了。
不出几人所料，楚景渊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破口大骂，当场问候了一遍凶手全家。
“不知道为什么，听楚哥骂人好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孙芷清自挂断电话起就一直哈哈大笑，就没停过。
范羽言跟着笑了几声，兜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打开一看是林伊伊发来的消息，还有之前没看到的消息。
早上9:12。
伊伊：别开玩笑啦羽言哥，我哥命大着呢！
早上10：34。
伊伊：羽言哥，我哥怎么不接电话啊？是手机没电了吗？一直显示对方已关机。
早上10：51。
伊伊：羽言哥……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范羽言沉默几秒，快速的打了几个字上去：没开玩笑，林子晨他真的……还没发送就接到了林伊伊打来的电话。
范羽言冲几人做了个手势，朝阳台走去。
电话一接通，传来的是林伊伊慌张的声音。
“羽言哥，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我哥他还没死，他还活的好好的对不对？”
“他还好好的活着……对不对啊羽言哥。”
“我哥他明明命这么大，他明明……明明出了严重的车祸也能活的好好的，他……他怎么可能死的啊。”
林伊伊说话的语气开始有了些哽咽，更显焦急，“羽言哥，你让我哥接电话，你让他接电话啊！他不可能死的啊！他明明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我的！他说过等我回来过成年礼的，他说过的！”
“他说过的……他说过不会骗我的，他说过等我回来带我出去玩的，说过不会骗我的。”
“他还有那么多粉丝呢，他很宠她们的，他不会一声不吭就走的对不对？对不对啊羽言哥……对不对啊……”
范羽言叹了口气，他也很希望林子晨活着，最好能亲自来回答林伊伊的，但已故之人又怎么可能死而复生。
“伊伊，我没有骗你，躺在停尸房的尸体就是证据，他走了，走的安安静静。”
林伊伊在电话对面已经哭的泣不成声，愣是凑不齐一整句完整的话，只能听清她支支吾吾地说了几个字：“不可能的。”
范羽言一向很温柔的对待林伊伊，现在也一样，“伊伊，不要自欺欺人，林子晨他之前不是跟你说过的吗，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哭的泣不成声，会让人看笑话的。”
林伊伊哭的更厉害了，她大声地说：“那你让他来管我啊！让他来管管我啊……”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还打了一句话发过来：
对不起羽言哥，等我想好了会再给你发消息的。
范羽言抓了抓头发，他能理解林伊伊现在的心情，无疑和他当时一样，现在有时候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房间，孙芷清正兴致勃勃地说着些什么，范羽言听到了一半，估计是案子办完就出去嗨皮一类的话。
孙芷清见范羽言打完电话来了，他重复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偶像，我们案子办完就出去玩怎么样？多玩几天再回来！”
范羽言看着孙芷清期待的眼神，想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三个字，“再看吧。”
“走吧，把尸体带回停尸房交给我们的宋大小姐验尸，“楠风临勾唇笑了笑，拿起一边的麻袋就把尸体装了进去，像极了一个以捡瓶子为生的贫困人民。
宋司仁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门打开，说：“我已经和宋家脱离关系了，别再提这个称呼了楠队，小心下一个麻袋里的人变成你自己。”
楠风临放下麻袋，双手合十以示自己的歉意，随后再次背起麻袋往门外走去。
离开前，范羽言回头看了看充满回忆的房间，这里曾是他和林子晨的住所，现在是他们回忆的承载点。
范羽言在进入电梯的一瞬间，想起了一句话。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