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回想高三下学期的时候照过学籍照片，班里同学说那是上大学以后校园卡上的照片。校园卡上的照片应该就是沈凡高三的时候，不过才几个月前而已，就算是高三很拼，也不致于让他瘦成这个样。
因为车祸么？程澈抬头看了一眼沈凡，正跟沈凡对视上：“我现在看着不正常？”
程澈：“……”他伸手在嘴前划了下，表示：我闭嘴。
程澈在宿管小窗口弯着腰，登记着身份，宿管阿姨果然没细看照片，顺利地办了入住，寝室没有其他的室友，宿管阿姨领着他上楼认门。
“晚上10点半关寝室，”宿管阿姨推开301的门说，“二楼有打热水的机器，洗衣机，吹风机都有，一定注意，不许在寝室用大功率电器啊，寝室条例门上都有，记得看啊。”
程澈啄米似的点头。
宿管阿姨看着慢悠悠跟在程澈身后的沈凡：“同学你不是这里的吧？”
“嗯，我陪他来的。”沈凡说得特别自然，听不出说谎的痕迹。
“那到时间可要走啊，这里不留外校人员。”宿管阿姨强调后，留下钥匙离开了。
程澈把书包放在桌上，坐在床上，发出冷铁碰撞的声音。程澈“嘶”了一声。
“小心点，”沈凡弯腰按了按床垫，“这就一层。”
程澈摸了摸床边。
“但睡硬床对身体好，”沈凡四下看了看寝室内，“你去买个夏凉被和枕头就行，反正就一个月。”
“嗯……”程澈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点愣神，半晌又说蹦出个字，“好。”
沈凡转过头：“你怎么了？”
“嗯？”程澈回过神，看了沈凡一眼，“没事儿。”他手拄在身后，转头看着窗外，长出了一口气。路过这里很多次，他第一次以这种角度去看整个校园，从校园内的寝室楼里去看，正对面是极具设计感的长廊，横架两栋楼之间，覆着的玻璃映衬着蓝天白云——大学，这里洁净且自由。
沈凡跟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眼底到没有任何情绪：“看什么呢？”
“沈凡啊，”程澈没回答他，突然说，“谢了。”
真挚的感谢，他很感谢沈凡对他的帮助，在最必要的时候，这个“机器人”伸来及时的一双手，比任何时候，他都能感觉到沈凡身上的温暖。
“大恩不言谢。”沈凡说。
“靠。”程澈笑了起来。
沈凡担心大妈上楼撵他，打算提前走人，程澈也得买点装备，先把这一宿对付过去。为防止大爷认出来他俩，特地换了个校门儿出去。
“先走了。”沈凡朝着南边走，不是回家的方向。
“好。”程澈目送他，没多问，看着沈凡背影消失后，走进了一边的银行。
“请取走您的现金。”ATM机自动播报着。
程澈收好钱，重新插了另一张卡，把钱转存一下，但余额仍然让人紧张——钱不多了，很多是以前假期打零工攒的，爸妈也给了一小部分，钱不禁用，一来二去，也没剩下多少。在这边生活，有日常的花销，还有补课。对，想起补课，程澈发现答应好沈凡的日结还没给过沈凡一毛钱，自己这脑子干什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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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儿，你是干什么工作的？”纹身小哥手里举着酒精笔，看着刚才推门进来，说要纹身的沈凡。
“没工作，”沈凡坐到纹身室的椅子上，“上学。”
纹身小哥说：“我看你也不大，在哪上？”
“C大。”沈凡说。
“好学校啊，”纹身小哥说，“那你这…学校让吗？”
“不知道。”
纹身小哥笑了笑，好像也见怪不怪，来这儿的人有个性的不少，他看着图说：“你带来这图挺漂亮的，有点那个叫什么，赛博朋克，是不是？”
“嗯。”
图案设计雏形是沈凡自己的想法，找画师构建了出来，大几何图案穿插着在一个人脸之中，脸部没有明晰的五官，下半张脸错落着方块细线，算是个抽象的且精致的铁皮面具。
“你这线细，我得慢工出细活了。”纹身小哥说，“你打算纹哪？”
“这儿。”沈凡指了指自己的左胸。
“这儿可疼啊，想好。”
沈凡点了点头，一扬手把衣服脱了。
绘图、勾线、打雾，沈凡在半躺在椅子上挺了4个小时，感觉自己上半边儿身子都麻了，一直也没喊停。
“小伙儿挺能忍，”纹身小哥擦了把汗，“都有点累了，咱歇会儿，就差最后一点了。”
沈凡起身站在到镜子前照了照，纹身小哥美术学院毕业，技术不错。沈凡皮肤很白，红肿着的胸口把细长平直的黑线凸显的特别清晰，远看像在心口装了机械起搏器。
纹身小哥从镜子看着自己的作品，自己也很满意，眼光一瞟，瞟见了沈凡背上的疤，疤痕从脖子延伸了半个后背，一看就能看出来那针缝的很急，即使长好了皮肉，仍旧能看出来那针脚。
“继续。”纹身小哥拿起点刺笔。
没过一会儿，基本就完成了，纹身小哥拿出相机，给沈凡领到工作室里另一个屋，中间就放了个高脚凳子，背景是块黑幕，专门用来拍照的。这作品，文身师十分满意。
“帅哥，你稍微侧一侧身，”纹身小哥端着相机，“行，稍微抬点手。”
“OK了，特酷，”纹身小哥冲他竖了竖大拇指，“你瘦，特上镜，有美感，你这头发色儿也正。”
沈凡礼貌笑了下。
“小伙儿，下回来，给你打折，不下回，这回就给你个九折，”纹身小哥把相机收好，递给沈凡一管纹身修护膏，“再涂点这个，修复的。”
沈凡接过，随手抹了一点，付完钱就把衣服套上朝门外走。
“帅哥，”纹身小哥叫了他一声，“你背上那疤，想遮盖也是有办法的。”
“不用，”沈凡说，“我不想遮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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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澈觉得自己像逃荒的，大包小包的给东西扛上三楼，弄好了自己的铺盖，冒了一身汗的汗，校内的浴室没开，他只能拿着盆和毛巾卷在水房擦了擦，凉快一点。洗漱好一切，关了灯，躺在那张小铺上的时候，一翻身就有那嘎吱嘎吱的声儿。
这不是第一次独居，早在家里时，爸妈姐各自奔前程的时候，那儿就已经空了。高三那年，程澈就那么照顾自己过来的，一个人吃饭生活。就是第一次照顾，顾得不怎么地，给自己弄了一身病，生活不规律，免疫力低，身上跟着就起了疹，让人生无可恋。
最后的考试，可能是什么东西没吃对，也可能只是太紧张了，上吐下泻了一宿，第二天考试的时候，答题的手都在抖。打铃了一瞬间，程澈一头冷汗。一片空白让程澈感到窒息，像闭着眼的溺水，听不到，看不到，无法呼吸。
这些题他不会，跟不上，听不懂，他是个公认的漂亮笨蛋，于是一不小心去了歧途，混过“社会”，和不认识的人打过莫名其妙的仗，头破血流。那段时间，他几乎幻想过自己可能会死在无人知晓的窄胡同里，最终无人认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可萌生“好好学习”的想法时，已经高三了，追不上了。
寝室剥下落一块墙皮的棚顶，程澈深吸了口气，嗅到空气里陌生却好闻的味道。
“再给我一次机会。”程澈对着自己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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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