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听到这名字时,雪焰无法仰制的紧紧捣住胸口,仿佛不这样做,她的心,立时就要蹦出了。
那里面,仿佛破开了一个黑洞,从那个黑洞里,正泊泊流出无法理解的情绪,
厌恶,憎恨,无端的愤怒,
……为什么?
瞳孔强烈的缩张起来,脑袋却一片混沌,只隐约的明了,原来师傅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自己在原界的生活,就这么结束掉了。
澄安子?
你,
为什么……你要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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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界中,你不会再寻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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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对你说了那般决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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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
在你没来之前,
我一直生活得很好,虽然,
有些寂寞。
但是,很平静。
记忆中的日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浮现,
看起来,像是在作着告别,
很多很多个飘满了不单树花瓣的白天夜晚,在此刻一一浮现,它们拥有白天的快乐和夜晚的宁静;它们代表着自己在原界的生活。
在霜重院,雪焰最喜欢的,是夜晚在不单树下的悠闲。
就连她的朋友也鲜少知道,其实,她最享受的是一个人在不单树庭院里散步的时间,因为每每此时,夜风,月光,花香,都会悄悄围绕进来,极度的温柔和平静。
当她一个人提着门角灯,就仿佛提着一颗由夜空掉落出的星星,平和安详,她就在这样花瓣纷飞,月光围绕的宁静世界里,安静的走来走去。
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喜爱极了,虽然,在这般喜爱的尽头,总还会有一丝丝说不清的寂寞,没由来的就要掺杂进来……
她一直不知道,那丝寂寞到底是源至何处,直至今天这个晚上,一一指向了眼前的男子,
澄安子。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却感觉曾经见了无数次面,而即使见了无数,却每次都让她感觉很寂寞,这样的一个男人,
让她的心仿佛破了一个洞,从那个破洞流出来的,还有很浓很重的寂寞,那些寂寞,又绝不仅仅是寂寞。
她看着他。
他就站在自己不远处,当中隔着那些在半空中翻飞的冰碎粒子,犹如星光一般。
令人印象深刻的深雪色银发,如天山的终年落雪,美丽沧桑,又分明是个年轻男人,看起来也仅和现任少主一般的年龄,不过二十岁出头;就连那双眼睛都有着相似之处,瞳孔的颜色,亦是难以言说的蓝。
蓝色……?
他轻摆手,替月林扫开了巡游,那些巨大的龙形恶灵几乎是用光一般的速度逃离,不但让雪焰大开眼界,也让她见识到了,就算他和月林是同一个战线的伙伴,战斗力也是不可同日而曰这个事实。
视线转到自己身上,这才惊觉,他的瞳孔,竟然真是极漂亮却也极罕见的蓝,那抹蓝,在七个世界中,唯一能形容出来的,只有传说中海界的天海,那一抹落在天海中最深最深的星碎——星碎之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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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过吗?天海的星碎,是天海最深最深的一滴蓝。’
夏夜里,霜重院的小伙伴们在观星时,总是喜欢聊起那些八卦传说。
传说,
在天海里的星碎,是星罗树化成世界的星之碎片,它在海界诞生之时,落入天海中日夜修炼,最后炼化成了一滴最浓重的蓝色。
那滴蓝,据说明明已经是蓝到了极至,却无法显露黑暗,反而只呈现出最深最深的蓝。
缔者弥影和元君,分别取走了星碎的深蓝,给予了自己创造出来的永远王者,分别染了瞳孔。
所以明澜王莫贵霄,拥有邃蓝瞳孔,而珑澜王澄安子,则有一双湛蓝瞳孔。
奇怪,自己明明没有见过天海,更不要说见过什么传说的天海星碎。
早先见到少主霄的时候,雪焰和大家一样没有想过,他就是那位传说中失去讯息很久的明澜王,不过,即使在当时不知道,少主霄也是一个耀眼的存在。
但雪焰的心中,对明澜王生不出任何的情绪,就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幅漂亮至极的画,但也仅仅是欣赏而已,生不出多余的情愫。
完全不像现在,心中一片紊乱。
她看着他,她盯着他的眼睛。
那是用天海的星碎化染出的蓝;那一滴天海最深最深最深处,最纯粹的星碎之蓝。
他有着完全不输给明澜王的容貌,有着完全不输给他的漂亮眼睛,但是为什么,她完全没有了当初面对明澜王莫贵霄时的欣赏之情?
眼前的男人无视解空,也无视此刻月林欲言又止的暗示,径直朝雪焰轻唤起一个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
“册焱。”
那是如水一样平静的字节,却听得雪焰心头大乱,这当中,竟然还夹杂着剧烈的疼痛,穿流着,没过她整个人的身体。
她甚至不用开口问,就知道了,
是这个人了……
这个要带走她的男人!
雪焰压下心中的悸动,用极度无助的眼神望向解空,希望他能挽留自己,但是,解空却露出女儿终于出嫁的神情,还带着丝丝欣慰。
“师傅……”
她的无助,顿时换成了无奈。
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师傅喜欢看戏的瘾头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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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月林一脸沉默,从彼此对视的两人身上移开视线。
每当澄安子站在她的身边时,不晓得为何,月林总会生出一股不想看也不忍看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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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安子,我……不行吗?’
‘你不是册焱。’
‘册焱已经进入晶殿了,她从此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永远不会……’
‘我知道,我知道的,月林。’
‘那我……’
‘月林,我的心意一直不曾改变。’
这样的对话,不论重复多少次,月林发现面对澄安子,她的邀请都是徒劳无功。
‘是因为焰吗?可是,册焱并不是焰……’
‘不是因为焰。’
‘但你对她的态度,从一开始就……’
‘真的不是因为焰的关系,对我来说,册焱就是册焱,不管她的魂魄为何,不管她有几个分身,对我来说,都是只有一个册焱。’
‘……’
话至此,她还能在他面前替自己挣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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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霜重院的门口,雪焰却又发现解空背着他们,站的位置,刚刚好,挡住了去路。
山中的夜晚,出奇的安静,解空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和穿过山林的夜风一样,籁籁作响,
“元君原谅她了?以他的性子,实属难得。”
“只要对他来说还有用处,无所谓原谅不原谅。”澄安子语气一如表情平淡。
“以你的能力,怎么会花了三年之久?何况她身上有珊珠。”
“珊珠没了,要在七个世界里寻找一个完全没了原先记忆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没了?”解空显出惊讶,“珊珠是你的沉心血,怎么会……”
“是真的,我亲眼看她毁去的。”他的回复仍没有什么波动。
解空却叹息起来,看他的视线里多了一丝悲天悯人,“珑澜王,你必是受了很多罪吧?”
“没什么。”
“何必瞒我,你这样,可是在替她代过?”
他沉默下来,没回答。
“初界,你也是故意不回去的吧?”
“谈不上故意,元君很清楚,我在初界的修炼目地早已达到,契约也已经在二十五年前就解除了,我可以随时回海界了。”
“那你为何还不回海界?”
“……我们隐瞒的只有元君,你必是很清楚我不回海界的原因。”
“我只是相信你可以做到,而元君他,不相信罢了。”
“不怪他,当年,连册焱也不相信我。”
雪焰听不懂他们的对话,直觉告诉自己,这一切是跟自己有关的,但是,她却又不想要了解这其中的关系,于是她拉拉解空的衣角,企图作最后的挣扎,
“师傅,我真的不能再回初界吗?”
解空摇头,仍是满脸慈祥,对她说着刚刚就听到过的名字,
“除非你再死一次,册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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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想不起来第一次死是什么时候,但并不想再死一次的雪焰,跟着澄安子回到了初界。
初界,是七个世界中缔者最早创造出来的世界,它拥有等级最高的生物,按排列法的话,不论是从诞生时间还是人口素质乃至厉害程度,都是一等一的高。
即使这个世界在二十五年前有过一场不小的杀戮,但如今看来恢复得还不错,曾经化为地狱的那片白海,也早已经恬静,海面上闪着白色的怀梦,高高低低,大大小小,不时有隐隐笑声传出。
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的这个清闲早晨,云朵照例自西北向东南的排列,此时却在一瞬息被狂风逆袭,划压成了尖梭子形。
今天原本是例行的晨间巡游,跟着式神一路飘荡的羽飒,却在突然间加快了速度,一路上狂风呼啸,于是云朵们全都东倒西歪不成样子。
羽飒,第二代迦翎王,和澄安子他们一样是永远王者,且是个比他们都要小一些的永远王者,因为他的年龄设定只到十九岁,也有一说是十七岁,总之,比起那几个已经超过二十岁的永远王者,迦翎王羽飒是最小的一个是不争的事实,嗯,这是就外表和性格而言;毕竟若论在时间的总长度,其实大家都是一样一样永无止境。
只不过,别的永远王者死后是转世只需要等待一年就可以,但是迦翎王羽飒一旦死亡就得重生,和普通人类一样从呱呱坠地婴儿算起直至固定的十九岁为止,且连这个十九岁也很令人存疑,因为按照当初改造他们的元君说,他甚至不晓得设置成了十九岁还是十七岁,所以,很有可能,迦翎王羽飒还是永远王者当中,唯一一个未满十八岁的王者。
喂,真的没有用未成年工的嫌疑吗?缔者大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