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西海龙眼真剔透,摩昂怀揣大使命

西海龙宫。

御书房。

摩昂敛着袖,从棋盒中取了一枚白子,再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索性再取了一枚白子,放在棋盘右下方。

敖闰把玩着海藻般的秀发,笑道:“为何投子?”

摩昂呼出一口气,敛了敛眉,又有些难以企口:“...母王,儿臣有些心神不宁,无法集中精神与母王一较高下。”

敖闰倒是好奇:“你在担忧什么?”

摩昂看了敖闰一眼,似乎觉得有些僭越,又把目光挪向他处。

几乎是满脸的纠结。

敖闰很有耐心,也不催促。

摩昂在心头搓捻几许,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问问母王的意见:“还请母王宽恕儿臣口不择言。不知母王对丙儿的情况如何看待?儿臣,是为他感到心神不宁。”

敖闰反手敲敲矮几。

无言之意很明显——说清楚!

摩昂沉下一口气,小心地道:“他...到底是谁?”

垂下眼去:“儿臣也不怕得罪伯父。前些年,到东海去与丙儿谈生意。他...看上去的心智,根本不像一个孩子。每每与他交谈,儿臣总感到有些许不适。母王今日从东海回来,衣裙上沾有海葵,应该是陪伯父去过归墟。伯父他...对归墟似乎有一种非常独特的情感。若去,十之**是为了丙儿。儿臣曾经见过伯父那种很难去形容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丙儿,又像是在看着虚空。儿臣自认没有那个看明白的本事,只是始终觉得那是一种似乎能够让天地都黯然失色的悲伤。儿臣不知道,伯父在悲伤什么,仿佛伯父的魂灵都不在了。”

敖闰目光一滞。

丙儿吗?

玉帝交还龙蛋的时候,她也确定就是丙儿。

她带过甲儿,照顾过乙儿,也陪伴过怀着丙儿的姜氏。

但...灵珠...

鹤童曾说过,那混元珠根本不是什么法宝。

其实就是一堆灵气。

分为不同的属性。

只是因为有自行吸收灵气的能力和强大的能量,难以驾驭罢了。

混元珠,就是天尊摘星化鼎,开生门而炼。

实在很像他们海里的蚌壳,产生的珍珠。

得到的珍珠,只需要将其碎化即可。

但若没有碎化,噎死了,那是你自己没福气。

丙儿...

大哥当初找姜氏的时候,就是特地选的纯血的龙族。

这肯定是父王临终前的遗命。

因为大哥就是纯血龙族。

其力量吞吐山河,波澜壮阔。

并不像她,因母亲是海蛇,除了更加柔韧外,攻击上就被削弱得多,只能投机取巧,炼制裂空爪。

当然,父王的心思也能理解。

位置是要传给大哥的,那么就必须保证血脉纯净。

如此,方能延续那般强大的力量。

龙族,也需要强者才能守护。

因为纯血,故而能力也会被几乎复制粘贴般的遗传。

大哥是水属性。

甲儿,乙儿也是。

大哥用刀。

这两个小崽子用的是剑。

还是...对剑。

只是,大哥肯定不知道这个事情。

这两个小东西背着大哥缠尾巴不知道多少次。

姜氏...

知道与不知道,都不重要。

王族传承,非要说感情里跟权力没关系,这比说玉帝是个女人都更加荒诞。

知道,也会当不知道。

不知道,那更好。

丙儿,自然也是水属性的。

但灵珠吸收的灵气,是冰属性。

申公豹又着重往这方面教。

纵然申公豹遗传了申正道的雷属性。

大概丙儿自一开始就认为其是冰属性的。

丙儿的能力自不必说。

毕竟遗传的是大哥。

大哥年轻时那一手龙牙刀,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怎么一刀下去,干翻千军万马般的魑魅魍魉。

然而,丙儿的武功...实际很奇怪。

就像憋着憋着似的。

想用冰属性的,但力量抽调不到那么多,威力也发挥不出来。能够感受到的威力,纯粹是使劲卷出来的。

实际上,却仿佛是在提前透支一样。

想用水属性的,有想法,但不会。

这就好像把丙儿给切成了两半。

她得承认,申公豹是对丙儿倾囊相授。

但豹子是豹子。

龙是龙。

这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有些事,是翻越不了的藩篱。

自灵珠被注入龙蛋之后,丙儿一出生就是人形。

当时,都让她吓了一跳。

这不是一条龙正常生长的过程。

她想过,是不是因为大哥含化了千年,让属于大哥的妖力被龙蛋吸收,造成了这种情况。

但没有历史去佐证这么一件事,她无法做下定论。

一条正常的龙,从成为蛋开始,要经历三年怀蛋。一朝分娩。三十年孵化。破壳。十到十五年襁褓。逐渐长大到正常体型,勤加修炼,幻化人形。

龙的情况不一。

虽有不同,但也不会过于离谱。

丙儿,是一个相当的例外。

自丙儿破壳而出之后,申公豹忙里忙外准备蚌壳床,夜明珠,珊瑚书桌,枯木宽椅。

她大哥就那么闭着眼睛,随申公豹怎么折腾。

只要丙儿能够有个栖身之处就行。

甚至来说,只要不暴露身份,申公豹带着丙儿去其的住处都可以。

大概这就是男人带孩子,活着就行。

说来也是,姜氏生了甲儿乙儿。

她大哥除了种地,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每一年甲儿乙儿长高了多少,不知道。

甲儿会做根雕,乙儿会做琉璃盏,都不知道。

就朝堂的那一堆破事儿。

只是知道逗一逗孩子。

尚在襁褓之时,想起了抱一抱。

连孩子喜欢吃什么菜,都只有个大概印象。

对习武倒是颇为上心。

大概也是希望把椅子交给这两个孩子。

没有好的武艺傍身,肯定不行。

丙儿...她大哥就没有抱过一次。

她知道,这是姜氏的最后一个孩子。

若当真灵珠能够一雪前耻,那么丙儿也将是下一任东海龙王。

她大哥这样为了让孩子独立,为了让孩子有主意,为了让孩子始终居安思危,而不给一个肢体接触,她...大概也是理解的。

因为她对她的大儿子——摩昂,也是这么做的。

只有这样,才能有合格的继承人出现。

甚至来说,朝堂上的对手出现。

斗斗斗,无休无止,也其乐无穷。

但丙儿实在可爱。

她常常都为这个孩子蹙眉。

害得她都长了‘川’字纹。

万龙甲一事,其实她...早有预计。

她知道,她的大哥有私心,毕竟那是姜氏留给其的最后一个孩子,还经历了那么多颠簸,就连她都感到心疼。

她当然是心甘情愿给丙儿鳞片的。

但作为曾经在朝堂上几乎斗了千余年的老对手,她知道,她的大哥在做怎样一件残忍的事。

那是一种魂魄敕令。

只有完成,才能解脱。

没有完成,那就是一辈子的十字架,永远背负,哪怕魂散天地。

在帝王心术这一块,有时连她都要对大哥甘拜下风。

大概因为是龙,本就没有人性,也没有人心吧~

她那时,甚至是感到震撼的。

尤其提到哪吒的时候,丙儿那种鲜活的表情。

她暗暗感到,这是彻底完蛋了。

无论现在她怎么去想这灵珠和魔丸的事情,但在那个时候,魔丸与灵珠就是应该在一起的,没人能够分开,没人能够斩断这样的羁绊。

那么,这天雷咒施下给魔丸与施下给灵珠有什么区别?

不一样是两个都要挨吗?

天雷...

对于龙族来说,什么都不是。

原本龙族就会行云布雨,惊风火闪。

区区天雷,能奈我何?

就连她也曾在修炼遭遇瓶颈的时候,活生生引来天雷,涅槃重生。

纵然丙儿还小,但也最多就是鳞片被炸到飞起,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

估计还会用袖子擦擦脸,觉得那模样丑丑的,真糟糕。

这并没有什么。

但灵珠的话...

几乎的,在这个事情上,也没什么可争议的。

因为灵珠,丙儿必殁。

在这种情况下,有时她也会去想,还要万龙甲作甚?

可能是一种...知道结果的赌局。

申公豹生长的环境,以及其父亲的执着,还有玉虚宫的种种,造就了唯利是图,急功近利,以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当申公豹撕开空间之时,她并不意外。

因为申公豹的能耐也就那样。

甚至来说,在某时某刻她还在想,申公豹心机颇深。

天雷都没有毁去的魔丸,那就要想办法去弥补这个事情。

但已经拥有了裂空雷公鞭,申公豹却根本没有尽力去破开结界兽的结界。

结界兽的弱点就在腿上。

结界兽手中的那个弧叉是能够组建结界的关键。

只要鞭子往结界兽的腿部一扫,立刻破绽就出。

再连连抖上几次鞭子,碎了结界兽也是轻而易举。

但偏偏的,申公豹那是被逼无奈啊~

表面是给一个消灭魔丸的机会,实则是把这么一件事无论如何都与其没关系做到极致。

以及在暗中传递着,天雷降临,是敖丙自己要冲上去造成死亡这么一件事情的,把其的不作为撇得干干净净。

有时,她都觉得,或许大哥能够跟申公豹合作,是臭味相投吧~

那个时候的丙儿,挥舞着手,连连喊着,不要不要。

但她却感到冰寒彻骨。

一个泥娃娃也敢在那里愣充纯血龙族吗?

魂魄...

融入了灵珠,又怎么能够算是纯血龙族呢?

那时候的她没有犹豫。

但她也不曾想到,竟然那个泥娃娃还是个自身难保的样子,竟筑起冰墙来抵挡他们。

她又有了一瞬的怔愣。

冰墙...

这是丙儿啊~

丙儿筑起冰墙,就是本能利用水性,再以冰属性凝结。

她曾见过,丙儿在大哥面前展示。

所以...

当然,她更没有想到,居然大哥的魂体冲了出来。

她愣了。

这是要做甚?

不是其实都已经预计到了么?

他们兄妹俩斗了千年啊~

她能够不知道她大哥的手段么?

冰墙碎裂。

裸露出那样一张倔强的小脸来。

冰锤亦是应声而碎。

大哥直接冲了过去。

她也是龙,水与魂体混合,也能看到被遮挡的那张倔强小脸。

怎么...

是啊~

丙儿的眉毛显然要锋利一些。

跟甲儿乙儿一样。

都是遗传大哥的刀眉。

只是毕竟她也只见过这几个孩子小的时候,还没有机会见到这几个小娃娃成熟到像大哥一样。

毫无疑问的是,这几个孩子成熟之后,肯定是与大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毕竟是纯血龙族。

会遗传那种惊心动魄的帅气和硬朗。

丙儿...大概是最像大哥的。

明显甲儿乙儿在骨架上,还是多沾了一点姜氏的味道。

要稍微脸颊圆润一些。

没有大哥那么刀削斧凿。

而丙儿,纵使年纪还小得很,但与大哥是几乎一样寡薄的侧脸,连点婴儿肥都只是在刚刚爬出壳子的时候才有。

这个时候,她看到的那张脸,她总感到她好像是看到了换了个发色的甲儿乙儿。

果然...

这些能够上天入地的仙人,也没法复刻么?

大哥像抱婴儿一样地抱着丙儿。

曾经,大哥也这样抱过甲儿乙儿。

只是...这其中到底有多少父慈子孝,也只有大哥自己才知道了。

但偏偏的,这是一个喜欢算糊涂账的。

就是不知这自欺欺人是不是在不断叠甲了。

绝望破音...

呵~

当年那么惨烈,乙儿连尸首都找不到的时候,大哥不也只是在那里沉默不言吗?

就算已经家破人亡,不也只是就沉寂了须臾,又投身战场吗?

或许,连那须臾的沉寂,都可能是一种幻象。

一体双魂,不能兼容...

大哥,你好不好笑?

那个时候的哪吒也是个泥娃娃,无论两者是否与混元珠相关联,不根本不影响吗?

真像个...失去唯一孩子的独父...

玉液琼浆要抢?天庭都要照闯?

她当然相信大哥有那个能力把天庭搅个天翻地覆。

龙是兽。

是百鳞之长。

掠夺,是天生的本性。

但她不明白的是,大哥到底在忌讳着什么,用了这么愚蠢的法子,将所有人都拉下深渊。

毕竟也曾经是对手。

她总感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但无论事情的真相如何,在那时那刻,她是恨的。

玉帝对大哥简直就差没有把——能不能把姜氏休了?咱俩过日子!——给写在脑门儿上了,需要闯天庭吗?

难道不是直接把丙儿给抱到玉帝面前,玉帝就会一面伤伤心心的,咱儿子怎么变成这样了?一面又急匆匆地跑去玉虚宫讨要?

有时,连她都有些心疼玉帝。

这就是爱而不得啊~

惨烈的战事还没有拉开序幕之时,玉帝偶尔也会到她的西海来。

但她却一点都不希望见到这个玉帝。

一点君王的样子都没有。

在她那里,只知道吨吨吨地喝酒。

喝完了,就在那里絮絮叨叨。

什么姜氏到底有哪里好?让那个浑蛋那么神魂颠倒?朕就这么不行吗?不就是个纯血的龙女吗?朕还是天地孕育的玉帝呢!长那~么~大一双眼睛,是摆设吗?朕那么大~一个,就看不见吗?想要你儿子封神登天,给你个被天庭都认可的机会,你都不要!有病是吧?就连让朕抱一下乖崽,都藏着掖着的!生怕朕给你嘎了是吧?呜呜呜~

每一次,那都是噼里啪啦的,简直就差没有把——敖光,你他妈就是个大猪蹄子!就是个大浑蛋!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兽!——给写在脸上了。

骂完了,又开始哭。

哭来哭去的,都是为什么爱一个人这么痛苦啊?给点回应,会死啊?朕都要把一颗心掏给你了,你看一眼都嫌多余,是吧?朕哪里会伤害你的孩子?朕疼爱都来不及~这天下,迟早是朕的~你儿子是朕的义子,以后谁敢动你,看朕不把他碎尸万段!

一个大男人,就在那里哭哭啼啼。

烦呐!

西海又不是你情绪的垃圾桶~

叽歪个嘛?

她可还从来没看到大哥哭过呢~

每一次的,大概都像是送瘟神一样,把玉帝给送走。

也每一次都期待这家伙儿可千万不要再来了。

能给她烦死~

但气性下去,又觉得玉帝可怜。

喜欢,就直接A上去啊!

哭哭啼啼的,作甚?

龙族只喜欢强者。

不够强,连□□的权力都没有。

又一想,就玉帝那个样子,A倒是能够A上去,但估计都要遭大哥给像拎小鸡似的,扔一边去。

确实是与其伤痕累累,不如下次再战。

虽然大哥确实是令人心动,但像玉帝喜欢到这么卑微的,爱本尊还不够,还要爱屋及乌,对她来说,也真的叫叹为观止了。

玉帝哭哭啼啼之时,几乎每一次都要提到大哥的孩子。

有一次甚至是提到了,给个闲职,但大哥不干。

只是,那个时候,甲儿统领禁军,哪里有时间去天庭干个闲职?

纵使挂个名头,大哥都不干。

这也...

或许,是大哥不稀罕吧~

也可能是龙生中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以及东海是要交给甲儿乙儿的,就没有想法吧~

至于大哥到底怎么想的,她不知道。

只是在冥冥之中想到,她这个大哥是不是给玉帝灌了什么**汤。

让玉帝这样如痴如醉,被兜头一盆冷水浇下,都还要说再来一盆。

当真...

后来,混战,丙儿不知所踪。

她第一个怀疑就是玉帝将丙儿带走了。

龙蛋纵使坚固,但又不是金玉之器。

仍旧脆弱。

那么混乱的局面,若是玉帝没有在她面前演戏的话,基本上就可以确认丙儿是安全的。

她大概...也许是放下心来。

再后来,玉帝也确实交还丙儿。

那时候,她是彻底地放心了。

如此模样之下,难道不就是大哥免开尊口,都能让玉帝将这个天下奉上么?

更何况是区区玉露琼浆?

果然...太乙说,能够兼容。

她在心下冷冷地笑了笑。

多有意思啊~

分明是不同的人,还能兼容?

这是不是已经宣告了丙儿的死亡和哪吒的死亡?

魂魄...

呵~

申公豹那个神哉哉的模样,怕是早就想好了补救方案吧?

就这样,还撇得清根本就没有在破坏结界兽结界时候的不作为吗?

重塑...

哈哈哈~

区区一个泥娃娃,有什么不能重塑的?

升仙考试?

有意思~

申公豹,你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进水了?

确定这样不会暴露灵珠的事?

当丙儿的魂魄,更进一步说灵珠的魂魄融入那个泥娃娃之后,泥娃娃额间的印记,有变化吗?

从魔丸替换成了灵珠吗?

在这种情况下,你们玉虚宫那么牛逼的,恨不得掌控六道轮回,还发现不了?

呵~

大概率整个玉虚宫都是瞎子~

从实际上而言,太乙的办法是最好的。

能够把所有不可控的因素,控制在有限的范围之内。

只是...这申公豹果然大概也许和大哥是同步的心思吧。

竟然说出——天尊岂会救龙族之子?

你这灵珠都已经与魔丸一体双魂了,救与不救,有何区别?

更何况,天尊要留下的是灵珠,灵珠都已经融入了丙儿的魂魄,谁还能逆转这么一件事?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有意义吗?

有些时候,真的觉得凡人挺可怜的。

连自己儿子到底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弱到她一指都能碾死,还在那里嗷嗷嗷,烦呐!

大约这就是兄妹。

她烦,大哥也烦。

再怎么说,这凡人本就是他们利爪之下的蝼蚁。

蝼蚁还有叫唤的资格?

弄不死你!

吓不死你!

还是要像几千年前那样,这才爽啊~

瞧瞧李靖那个色厉内荏的样子~

魂都吓掉了~

只是...大哥竟然说出——我老人家只告诉你一个道理,我儿若死了,全陈塘关都得陪葬!

老人家...

得~

大哥这是胡说八道些什么?

就那个样子都是老人家,岂不是在羞辱活了万万年的父王?

也亏大哥说得出口。

丙儿...

当初降下天雷,丙儿已经冲上去了,申公豹回来报信,大哥就怒吼——我儿若死了,我要陈塘关血债血偿!

也是在那时,她把裂空爪取下一只,交给申公豹。

二哥特别没脑的,在那里嗷嗷嗷——你再吼大声点儿,把敌人都给吼死啦~

当然,她并不能指望二哥有脑子。

脑容量只有那么大。

但她也关注到一个事情,那就是天雷一事,其实是一个相当的借口。

仿佛大哥早就知道结果一样。

所以...这是在制造一个大开杀戒的借口吗?

如此,那若是要玩先礼后兵的套路,倒是没什么奇怪的了。

毕竟也是陈塘关的李家对不起敖家在先,不是吗?

好手段!

若是这样,再把灵珠往玉虚宫一推,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灵珠就是申公豹偷的,跟敖家没关系,反而敖家还因为这混元珠,失去了丙儿。

无论如何,你玉虚宫都说不过去!

敖家要水淹陈塘关,那也是必须的!

有意思啊~

后来,再与丙儿交手,她...说不清是种什么感受。

冰系力量运用得不错。

但对水系力量的操控实在很弱。

她在某种很奇异的感觉之下,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希冀——与她交手的,实际还是个尚在襁褓的龙儿,纯血龙族都还没长大,怎能要求像大哥一样,海啸龙吟一起,便毁天灭地?

去了玉虚宫,一步一步接近鹤童。

一点一点打碎鹤童的清冷高贵。

禽兽,毕竟是禽兽。

哪里能够逃过欲对身体的操控?

时间长了,自然什么都是她的。

还记得,她有一次从鹤童的房间出来,碰见鹿童。

鹿童大概是早就心有所属,看见她脖子上的红痕,眼神变得相当的怪异。

她跟人打招呼,但鹿童却高冷地走了。

后来,鹤童告诉她,鹿童每每和其装作金童玉女的模样,实则鹿童喜欢豹豹。

豹豹也从来不会在鹿童那里结巴。

只可惜,豹豹是个事业批。

而鹿童则是个要爱情事业双丰收的。

以及鹿童是个闷骚的,在豹豹面前,那就是个乖徒弟。

但背地里,大概是鹿的本性,弑杀,重欲。

总之,也是个爱而不得的。

无量仙翁的拐杖伏法,捕妖队的解散等等。

她冷眼看着玉虚宫的内务。

暗暗想到,其实玉帝也是个不择手段的东西。

否则,怎么会喜欢得上,同样不择手段的大哥?

天元鼎,是玉帝故意让大哥看见的。

就在东海流波山生活的夔牛也是特地授意去抓的。

海中的分封,是玉帝故意分别给的暗示。

无量仙翁的拐杖做尽坏事,但玉帝一声不吭。

只因玉帝也是站在玉虚宫这边的。

对碧游宫的崛起,持有否认的态度。

大概这就要怪妖和妖终究不同了。

龙族也是妖,但玉帝却恨不得把大哥弄来供起来。

玉帝也是混战的推手之一。

大概除了权力的布局,便是也有私心罢了。

姜氏,没有任何意外,将和大哥一道过完万万年。

甲儿乙儿,没有意外,将接掌大哥的所有权力。

大哥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就是玉帝的报复。

玉帝要做三界之主,你却对送上门的好处都不要,还真要不是玉帝喜欢你,怕是也不知还要做些什么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来。

回到海中,她当然应该去见一见大哥。

至少,真相浮出水面,他们也应该对彼此坦诚。

然而,她未曾料到,大哥还要丙儿来知道这些事情。

她有一瞬的讶然。

但在看见大哥落拓不羁地披着白发,而丙儿却戴着紫金冠的时候,有了些许猜想。

几千年前,大哥几乎日日上朝。

白发会规规矩矩的,取一半束好。

上朝的时候,戴冠冕。

下了朝,会换成九龙冠。

没有哪一件里衣不是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的。

跟丙儿一样,若是常服,里衣都备的是高领衫。

她那时,还对这样的大哥暗地里咬牙切齿。

长得那么好,还捂得这么严,是怕被龙压吗?

真的是...白瞎那么好的身材了。

左一层,右一层,不如索性裹个被子好了。

大哥在父王去世之后,就继位了。

一直都戴的是九龙冠。

后来,她在朝堂上显露头角,大哥破例以太子之规格待之。

那时,紫金冠也是她常常戴的发冠。

若丙儿都戴着紫金冠了,这意味着东宫已经立起来了。

丙儿也参与政事。

只是尚不知深浅罢了。

想起紫金冠一事,她也许是在冥冥之中,对有些事还是有所保留。

晚膳之后,丙儿离去。

大哥带她去了归墟。

他们在归墟的牌坊处,面对面,斜倚着牌坊的柱子,抱臂,看着对方那一双红色的眼睛,真正开诚布公。

一夜过去,分别之时,她还记得她对大哥说——丙儿还小,莫逼得太急。

但大哥却往姜氏的方向走去——丙儿得灵珠护持,天赋异禀。

她看着那么一头及腰的白发,不知道为何,仿佛心都被一只蝎子给蛰了一下。

一步步远去,看向写着归墟二字的牌坊,渐渐不能呼吸。

回到西海,原以为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却没想到,自定居后,东海逐步交给了丙儿,西海却是大哥带着摩昂,帮着打理的。

她有一瞬之间非常懦弱地想哭。

但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让眼泪流出来。

她那时,只觉得抱着摩昂,大概会让她稍加松懈吧。

摩昂从来不要她操心。

抱着结实的大儿子,她终于松弛。

也终于感到男人天下的朝堂,女子须得比钢还钢。

回来了,除了有些比较大的,需要和大哥通个气的事情,她才会亲自去东海。

其余时候,大概也就随机前去。

政事,也像大哥一样,彻底扔给摩昂了。

也有时会创造一些机会,让摩昂到东海去,跟丙儿呆在一起,陪丙儿放松一下。

丙儿自小没有朋友。

哪吒,不,应该说魔丸的朋友是灵珠。

她也希望比丙儿大上不少的摩昂能够与丙儿成为朋友。

毕竟也是亲戚。

却没想到,现在摩昂会这么说。

还说什么都看不出来?

跟母亲也要打这样的马虎眼吗?

只是...

大哥确实不时就要去归墟。

纵然眼线一事确有她和大哥的共同目的,但还有一些眼线,也是帮着在清除对方地盘上的垃圾。

以及帮忙看着对方的地盘儿,若有必要,也会制造混乱。

在玉帝没有一统三界之前,他们都需要韬光养晦,给玉虚宫递交投名状。

只是眼神么...

每一次都去姜氏的墓碑前,到底是去寻求发妻的支持,还是去祈求卑微的心安,又或者告诉所有人——你敖光深情至此?

有些时候啊,想着自己是这么一个人,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人了。

次数多了。

叠甲不亦乐乎。

还知道自己是人是鬼吗?

龙族的雄性,都十分霸道。

大概也因为是兽的缘故。

若是两条雄龙相爱,哪怕是个亲吻,都要搅得海水天翻地覆。

因为谁也不会让着谁。

谁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咬脖子的龙。

遇到两条雄龙都对一条雌龙喜欢的时候,两条雄龙还会决斗。

往往都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若侥幸没死,雌龙也会跟着胜利的一方走。

这是刻在DNA里面的,族群必须健壮地扩展下去。

龙是凶兽。

哪里是那种小白兔,白又白,嫩嫩耳朵竖起来?

她大哥,当年是怎么一刀将蓝鲸的头骨拍碎?

当年是怎么一刀砍下巨鳖的四足?

当年是怎么用海啸龙吟一点都不怕毒地把那些巨型水母碎尸万段?

她那个大哥,大概是对温柔人设的甲情有独钟。

穿久了,是不是都忘了其还是条龙?

当年,对姜氏,那叫一个满心欢喜。

但真的满心欢喜吗?

甲儿,乙儿,丙儿的出生,她大哥在御书房里过夜。

对姜氏,绫罗绸缎,珠玉宝石,恨不得堆满他们的水晶宫。

天天的黏糊在一处,蜜里调油。

简直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你俩就是模范夫妻。

但你们真心相爱吗?

若是她,她也会找那时整个海洋的霸主。

更何况,还是一个能够为你俯首的霸主。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大哥你是真还是假?

大概有一次,你是真的吧?

每一只龙蛋之上,都会有神秘的龙族图腾。

图腾是什么颜色,孩子从壳子里爬出来就是什么颜色的鬃毛。

甲儿,白色的鬃毛。

但却没有大哥那种红色的毛尖。

乙儿,幽蓝色的鬃毛。

和她的发色,倒是极为相近。

丙儿,还没爬出来,但蛋壳上却是蓝紫色。

大哥看着那只龙蛋很久很久。

甚至上手轻轻抚摸着那颗蛋。

目光大概也是第一次真诚的,发自内心的温柔。

她看过太多太多,大哥的怒目圆睁,眯眼寒芒,眉毛压低,眼神刀人。

那些,或许是出自于本性的,或者说本来的情感,强烈而浓郁。

温柔的,却仿佛是带了一层柔光。

只有那一次的,是没有柔光的温柔,强烈而浓郁。

大概,丙儿就是大哥的劫。

瞧瞧那个瞻前顾后的样子啊~

看得她过于不痛快。

这么一件事么,她只想看话本儿,以及想要看看,她大哥是不是真的能够爱到那种自愿趴伏在地,让丙儿啃脖子。

但大概不会看到。

曾经那凶神恶煞的龙王,能让龙崽子在爪子里打翻天印么?

敖闰捻起几粒棋子把玩:“摩昂,丙儿经历了太多,尤其又是龙族无迹可查的被大哥含了千年,是不太一样。丙儿自幼也相当的内向,申公豹教的东西也偏向于阴暗,这才是你不适的来源。但丙儿本身是很好的。至于大哥的眼神以及哀伤,还有对归墟有独特的感情,那是因为他丧失过很多很多。男子都不愿意把感情一事宣之于口,情绪也会相对浓重而复杂。这些并无大碍。”

轻轻勾唇:“正巧最近也没什么事,你不如就去陪丙儿玩玩儿?丙儿出生之时很特殊,没有朋友。你是他大哥哥,也该陪陪弟弟,不是吗?”

任由棋子落进棋盒中:“只是莫要惹急了他。他和大哥年轻时候一样,暴虐得很。母王可不想去东海将你抱回来~”

说完,敖闰款款离去。

摩昂端正的身姿一下散开,窝进宽椅深处。

母王,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承认,丙儿就是灵珠呢?

丙儿浑身上下有一丝龙气吗?

礼数周全,没有兽性。

这正常吗?

昨天他都才跟烈弟打了一架。

就为了一句话。

纵然,他跟烈弟之间的关系,也不应该作为评判的参照。

但同龄的其他族人,总该能够做个参考吧?

而且,丙儿一点都不嗜血。

还有洁癖。

虽然他也很爱干净,但也没到丙儿那个地步。

甚至有时,他都有丙儿是不是个雌龙的错觉。

那过于离谱。

摩昂叹了口气。

既然母王有安排,那就去呗~

左右现在的蓬莱花草繁盛,正是赏景的时候。

刚好,之前得了一只极为难得的‘冰魄珠’,给丙儿带去。

应该很搭丙儿那一头头发。

蓝紫色,真的是很浪漫的颜色。

摩昂收拾收拾,还是打算睡个觉再去。

大晚上的,最忌讳打扰。

清早,收拾妥帖,摩昂将工作移交敖闰,利用裂空爪,直接去了东海。

东海一直以来都比西海要暖和些。

摩昂还有一些些不习惯。

直接往东宫而去。

这个时候,早朝都已经完了。

但还未到东宫门口,摩昂就看见蓝玉正跟殷丽在一起,好像还在说着什么。

东宫的门口,也是一架又一架的海马车。

车上放着专门用来装奏折的箱子。

还有禁军在搬动。

这是什么情况?

索性,过去问问。

见得摩昂,殷丽与蓝玉一同施礼:“见过殿下。”

摩昂指指那些箱子,没有多言。

殷丽福了福身子,回道:“大王收回兵权,废黜太子监国之权。”

摩昂不解:“丙儿这是犯了何错?怎会罪及削爵和缴权?”

殷丽目光迷离,声音放轻:“世子与太傅演武之时,伤了太傅。”

摩昂垂下眼。

太傅...

申公豹来了?

没死么?

之前丙儿可是为了这件事有些消沉啊~

如此,当然很好。

演武...伤了申公豹?

就削爵和缴权?

大伯这是什么脑回路?

再说,这也...最多赏个二十板差不多了,怎么会...

摩昂抬起眼来:“那丙儿现在住哪里?”

殷丽微微别过眼去:“水晶宫。”

摩昂一怔。

这又是什么情况?

算了~

还是去问问蓝毅。

蓝毅才是水晶宫的大总管。

殷丽只伺候御前的事儿。

摩昂告别两人,前去水晶宫,蓝毅的住处。

蓝毅一瞧摩昂来了,连忙行礼:“见过殿下。”

摩昂也开门见山:“丙儿为何被收缴了兵权,还被废黜监国之权?演武一时伤了太傅,也罪不至此。”

蓝毅双手交叠腹前,嘿嘿一笑:“殿下是说这事儿啊~嗨~这不就是个由头吗?这些年来,大王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给龙族修书上去了,这下才给了世子监国之权,代为处理政事。目前,这修书一事已近尾声,又有个送上手的理由,不是正好让世子歇歇吗?”

摩昂敛了眉:“你们应该都看到过诏书了吧?确定这是歇歇?真是歇息,文书都需要禁军去搬动?”

蓝毅打个揖:“殿下,这些个事儿,咱家怎么知道大王是什么心思呢?咱家就只做一件事儿,大王怎么吩咐,咱家怎么做。这也是生存之道,不是么,殿下?”

摩昂瞅着这一条齿鲸,心头暗道,好一个生存之道啊!

面上却道:“那去通传一声吧~就说本宫要见见丙儿。本宫知道,他现在就在水晶宫。”

蓝毅笑笑,领命离去。

摩昂看着这老滑头,微微磨了磨牙。

蓝毅走远后,摇了摇头。

也不知摩昂殿下这么认真做什么?

好些个事儿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长久啊~

疾步走到寝宫门口,伸手敲了敲门侧空心的柱子,低声道:“启禀大王,西海殿下求见~~~”

敖光维持着那么一个动作,整整呆了一晚。

敖丙却早就直接哭晕过去了。

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敖光的臂弯里,呼吸平稳,睡得很熟。

敖光听见蓝毅的声音传来,还有一种身在梦中之感。

缓缓呼出一口气,轻道:“请人去茶室,本王随后就到。”

蓝毅领命:“是~”

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大王,殿下似乎对世子被削爵缴权一事颇为疑惑和惊讶,方才正向咱家逼问个明白呢~”

敖光一怔。

在心底里深深叹了口气,摩昂果然敏锐得很。

封神榜这边,最多不过百年,丙儿就要受封。

难道那时才交割权力吗?

倒还不如趁着这不多的时间,处理好一切。

敖光语气清淡:“知道了。”

站起身,将敖丙带到他的龙床上,放下。

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敖丙的脑袋。

目光却被龙角吸引了去。

竟然又变小了?

这...

敖光伸手将敖丙的头轻轻往旁边一拨,剑指按住敖丙耳后发际线一旁的一凹陷处。

很快,敖丙龙身的样子全部浮现出来。

竟然...

敖丙应该是昨日才拔下来鳞片的地方泛着粉,隐隐有一点珠光。

前晚拔下龙鳞的地方,有痂正在脱落。

敖光简直不敢相信。

竟然敖丙的龙鳞长出来了?!

一股巨大的喜悦将敖光包裹。

甚至从来拿刀都不会抖一下的手,竟在战栗。

在这一刻,敖光都想立刻飞去金光洞,告诉太乙,敖丙长出龙鳞了!

这...

敖光缓了缓情绪,松开手。

敖丙的龙身模样迅速变作人身,仍旧睡得很熟。

敖光剑指一晃,周身的沉水龙涎香就像是一层膜一样,盖在敖丙身上。

捞过蚕丝被,像是他曾经给甲儿乙儿裹襁褓似的,将敖丙给裹好。

又拿过床头上太乙给的一对鸽血红镯子,套在敖丙手上。

另外一只戴在他手上。

这样,他不仅仅能随时知道敖丙的情况,也能够在有需要的时候,将敖丙给拷住。

轻轻吻了吻敖丙的眉心,敖光这才去更衣,见一见他的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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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犟种
连载中慕容泫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