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豪掷千金博人笑,摩昂为丙心口疼【2】

在摩昂用裂空爪带着敖丙回到蓬莱的那一刻,敖光突然站起来。

眼睛立刻就有了神彩。

但并未感受到敖丙气息的靠近,又突然坐下去。

无知无觉的,抬手抚上‘素目钉’钉下去的地方,按揉着钉头。

痛感,似涟漪般荡开。

魂魄渐渐回笼。

敖光低下头去,看着他竟也在做着这样荒唐的自虐,冷冷笑笑。

看起来,他确实不该怪罪敖丙。

人在心头痛苦的时候,真的很难过。

需要用外在的疼痛去替代。

否则,便难以爬出深黑的牢笼。

敖光放下手,深深呼出一口气,招来蓝毅,问了问时间。

竟已经过去了十天。

敖丙去了红尘十天?!

十天对于龙族那漫长的寿命而言,连眨个眼的时间都不算,但他却觉得,像是一生那么漫长。

时间相比起他感觉到敖丙气息的那一刻,已经过去了不少。

鸽血红的手镯没有任何变化。

敖丙肯定是安全的。

但两个孩子是打算在蓬莱过夜吗?

离家这么近,都不回来吗?

不!

他不能这么去想!

他必须要放下心来,让摩昂去引导敖丙做一条龙。

原本这件事应该是甲儿乙儿来做的。

但纵使是甲儿乙儿也教不好丙儿。

丙儿的经历太特殊了。

只能让跟丙儿的经历有着五五之数的摩昂去引导。

摩昂既能设身处地地为丙儿想,也能找到合适的切入点去引导。

是做丙儿兄长最合适的人选。

且摩昂旁观者清。

不像他,也囿于那么一圈圈年轮。

蓝毅待敖光回神后,委婉地提了提胡须的事。

敖光一愣,顿觉糟糕到家了。

遣了蓝毅,打理整齐。

既然就在蓬莱,就在东海,那就是在家。

别想那么多。

***

傍晚,这蓬莱可没有客栈住,也没有吃食供应,摩昂就索性带着敖丙去退潮的海滩,随意地摘一片宽大的叶子,折成桶状,捡些海鲜。

这毕竟是他们日常的食物。

虽然天天吃过于腻歪,但许久不吃,还是想念。

但很可惜,今天他们运气不好,总共才抓住三只螃蟹,还个头不大。

摩昂索性放弃。

带着敖丙进入蓬莱深处,看能不能抓到蛇,打到鸟。

倒是幸运。

三只白鸟,两条长蛇。

敖丙看着被细箭穿透的飞禽走兽的脑袋,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容,但摩昂要喊他拿着,他们一起去海边,找个地方,整个篝火,烤着吃,他就觉得膈应到不行。

那蛇黏糊糊的。

白鸟的身上拿给血污染着,脏死了。

敖丙就杵在一旁,不愿动手。

摩昂郁闷:“你这是干嘛?准备饿肚子?”

敖丙敛了敛眉:“我们一两天不吃,也不会饿死~”

摩昂拍了敖丙肩头一掌:“别磨叽~拿着,我们去烤着吃~”

敖丙眼见没得商量,只得妥协:“你抱蛇,我不想碰它~”

摩昂撇撇嘴:“嘿!一个男孩子咋这么多毛病?”

却口嫌体正直地左右手一抓。

两人回到海滩。

先把抓到的东西放下。

敖丙立刻就冲到海边去洗手。

摩昂看了直嫌弃:“丙儿宝贝,咱是龙,不是人~这些东西都是咱们的食物,可以生吃的~你这是干嘛?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敖丙洗手的动作慢慢停下。

任由海水将指尖浸染。

是啊~

他们是兽啊~

这些东西都可以直接吞下的,那他到底在膈应什么呢?

还是师父的影响吗?

师父说,要成为仙人,首先就要改掉妖生食的拙劣习惯。必须吃熟食。虽然天界的有些东西是生的,譬如蟠桃,譬如甘露等。但多数东西都是熟的,一定要习惯。吃饭的时候,要优雅。不要胡吃海喝,显得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自他有记忆开始,师父给他准备的,都是熟食。

他也一直都吃熟食。

就连海葡萄那些,都是很少吃。

总在心里认为,那是生的。

这...

好像,他是个人啊~

龙是兽,是处于生物链顶端的物种。

也杂食。

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吃。

生吃,或许才是正常的。

扇贝那些的,父王也是吃的生的。

只有给他的,是做熟的。

大概师父也曾经跟父王说过,吃生食是相当拙劣的习惯,一定不能让他养成。

可很多族人,他们都吃生的。

也说过,扇贝烤熟之后,再加上佐料,完全损失了鲜美。

他一直都没有尝试过那种鲜美。

一时之间,敖丙陷入了沉思。

摩昂看着没再动作的敖丙的背影,在心底里摇了摇头。

就这个样子,丙儿要是龙,可能才奇了怪了。

记得以前,他有一段时间对海上飞的海鸥非常地感兴趣。

每每都是直接以原身嗖的一下冲上海面,嗷呜一口,将海鸥吞下。

只是,第一次吃的时候,没把毛弄掉,害得他闹了肚子,把那些毛毛给吐掉,才好的。

之后么,就是海鸥抓住,直接把毛拔了,才一口吞下。

再后来么,也开始研究这东西的吃法。

他发觉,果然还是海鸥的翅膀好吃。

腿的话,肉多,但不够紧实,不好吃。

无论是他,还是母王他们,多数时候都吃的生食。

大概也就丙儿是龙族的异类了。

想到此处,摩昂收敛心情,前去砍柴。

架好架子,堆好篝火。

但却没有锅。

想了想,海里的浅滩上应该有那种比较大的海贝,贝壳就可以做锅。

便一头扎下去。

敖丙愣了愣,慢慢站起来,转过身。

发觉摩昂竟然篝火都已经堆好了,他什么忙都还没帮,也不太好。

来到篝火边,又不知道要干什么,只好来到一旁的礁石边坐下来,抱着膝盖,等候摩昂回来。

摩昂当然是去去就来。

不过,哪怕是这么短暂的接触,也让他舒服了很多。

当人真的好难受。

听得响动,敖丙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瞧着摩昂抱着一个大海贝,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摩昂将海贝立起来,让海贝里面的水顺着缝隙流干:“做锅的啊~要不然我们拿什么煮?也正好现在在海边,待会儿直接舀海水来煮就是。还是海盐的味道要好些,之前吃过他们人用的井盐,差点没给我齁死~”

甩了甩海贝,回到篝火边。

拿出随身带的匕首,顺着海贝张开的缝隙,呲溜迅速一割。

手法极为熟稔的,就把海贝一分为二。

取了空着的那瓣,往旁边儿一放。

再一瞅,这海贝还相当不错。

顺手就割了一片来吃。

确实,这东海和西海是有差别。

东海的海鲜要更甜美一些。

敖丙哪里见过摩昂这等豪迈的做派?

脑瓜子嗡嗡的。

他只知道,摩昂很会玩,很懂打扮。

但不知道摩昂这么...那个啥啊~

敖丙目光躲躲闪闪。

摩昂吞下海贝肉,歪头看着敖丙这个跟大伯同款的嫌弃以及带着自我风格的头晕目眩,才觉得他有点头晕目眩。

海贝不就是这么吃的吗?

那还能怎么吃?

做蒜蓉的话,这里没材料啊~

再说,那是那些人根本吃不来海鲜的鲜甜,但又想吃,这才发明了蒜蓉的做法啊~

不是这东西就该这么吃啊!

摩昂真的在心头有点子崩溃。

但手上却是把海贝的脏器那些的,给掏个干净。

直接把沙子一掏,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股脑往里面一丢,再用沙子一掩。

一手端着一片海贝,去到海边。

打一些海水将海贝肉掩着,保持着新鲜,这么多东西,他俩今晚肯定吃不完。

再打一些海水在另一片海贝里,拿回去煮开,好给白鸟拔毛,给蛇去掉表面的那一层粘液,这样才好剐鳞。要不总是滑唧唧的,不好弄。说起来,蛇倒是比鸟好吃多了。全身上下的肉都超级紧实,还就只有一根脊骨,方便得很。

敖丙微微别过脸去。

他真有点没法接受,摩昂跟个屠夫似的。

这还是他的摩昂哥吗?

纵使知道,御膳房里,肯定也是这么做的,但没看到,就可以当不知道。

这...

敖丙的手虚虚掩着腹部,喉间有着极为微弱的瘙痒。

摩昂端着海贝回来,一手放在海滩上,一手将海贝放在架好的架子上。

一个三昧真火。

木柴就燃烧起来。

此时,摩昂才有时间来瞅瞅他家的小宝贝。

结果就看到敖丙一副闹肚子的样子,连忙走过去,蹲下来,一手按住敖丙的肩:“丙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敖丙浑身一僵,抬起眼,居然屠夫离他那么近,瞬间脸色难看起来。

摩昂一瞧,心底里暗暗一盘算。

瞬间明白过来。

果然申公豹把孩子教成了人。

否则的话,他带着敖丙回来蓬莱干嘛呢?

龙不会吃生肉,不会杀生,不会站在食物链顶端,那就连被他射死的蛇都不如。

想着事情终归应该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摩昂也很有耐心:“是不是没见过海贝是怎么处理的?没关系,多看几次就会了~”

就在敖丙身旁坐下来,跟敖丙打趣:“丙儿宝贝,你要做个人的话,可比龙残忍多了哈~你看那些人,杀个猪,宰个羊,不一样是这样?开膛破肚,掏干净内脏,洗干净血水,切好,就算齐活儿了?要吃的时候,还要挑肥拣瘦,各种煎炒烹炸。就算是同类,人也没放过啊~他们人有殉葬的制度。就说,有个有权有势的人死了,就会有根本没有什么错的人被选择,像我刚才埋掉那些内脏一样的,把人活埋。要不就是直接将活人扔进棺材里,钉死棺材,把棺材埋进地里,让人被活生生地憋气致死或者饿死。咱们龙可比他们先进哈~挂了就挂了,不会将无辜的族人拖下水哈~”

敖丙喉结滑动数下:“...他们怎么那么野蛮?以前,我也没有听师...”

摩昂眼神一凛。

敖丙立刻收声。

摩昂很是无奈:“我的丙儿宝贝,你天天都在你师父你师父,所以你的世界里,是不是只有你师父?别人说的,都是骗你的?只有你师父说的,才是对的?难道你师父小时候,就没有吃过生肉,就没有杀过生吗?他为了玉虚宫,抛弃了太多。以为自己是个人了,那么就把自己的来处都丢了吗?这与数典忘祖有什么差别?你生来是什么,那就是什么。无论你取得多高的成就,抹杀不了你的原本啊~”

敖丙垂下眼去,眼波微漾。

海水沸腾。

摩昂起身,来到海贝旁,直接拎起那几只白鸟,就往沸腾的水里一扔。

早就丧失生机的白鸟,肯定是不会叫喳喳的。

拎着白鸟的脚,将白鸟仔细烫过。

摩昂就把白鸟拎起来,扔在海滩上。

蹲下身来,立刻拔毛。

他可是受过这东西的荼毒,才不要再吃一口呢~

敖丙颤颤地抬起眼来。

见得摩昂几乎是张牙舞爪地在给白鸟拔毛,差点呼吸一滞。

这也...

太彪悍了些。

但摩昂本身就是半纯血的青龙,本来也很凶悍。

摩昂这边是三下五除二就把白鸟的毛给拔了个干净。

想着翅膀是最好吃的,还特意就地把白鸟解剖。

一样的,也是先开膛破肚,把内脏那些的,掏个干净。

又拎去海边洗洗。

再给拎回来,拆解。

胸脯的肉多,也算肉质紧实。

脑袋不好吃,扔了。

翅膀,给敖丙留着,让敖丙尝尝鲜。

躯干,就是个骨架子,扔了。

腿,有肉,还算能吃。

敖丙看着摩昂那熟稔的动作,鼻尖熏染着红色血液的味道,喉结不断地滑动,甚至有一种如影随形的窒息感。

刚好,之前的叶子也被扔在这里了。

摩昂拿过,扯成两半,叠吧叠吧,包住海贝,端起来,将滚烫的水,冲着死去的蛇一泼。

滋滋啦啦的。

蛇身上也立刻浮现出一层白膜。

摩昂将海贝放到一边去,拿着匕首,顺着蛇鳞片的方向一刮。

那白膜就跟一层衣服似的,一刮就掉。

敖丙睁大了眼,更加感觉到窒息。

后背死死地贴着礁石。

作为龙这样的本身血液是冷的兽,敖丙却觉得这个时候他的血液似乎在结冰。

摩昂将蛇的腹部朝下,拎住尾巴的那一头,让尾巴在手指上绕个圈,再拿着匕首,逆着鳞片生长的方向,擦擦擦地用力刮。

黄色的鳞片跟天空中炸开的烟花似的,簌簌簌地狂飞。

摩昂处理这些东西,早就熟练得很了。

当然也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然而,这个时候的敖丙,却周遭都是模糊的。

只能看清的,是一片又一片崩飞的鳞片。

不由自主地跌跌撞撞地站起来。

浑身颤抖。

脑中闪现着——

东宫密室中,那个他拿来存放鳞片的蚌壳。

海眼一旁,他第一次拔下鳞片的地方。

无论多晚,都要扯下一块鳞片,放进密室。

慢慢的,拔下鳞片再也没有当初那么痛了。

他就会用力揉按着头一日的伤口,颠颠的,痴狂的,疯魔的,狂笑。

又慢慢地撕扯下鳞片,细细品味着那要命的痛。

回忆着那混账的模样。

欣赏着连血液都没有的鳞片,在心头道一句——浑蛋!这是你该得的!

总会在天雷发生的那天,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往归墟。

看着娘亲的墓碑和两个哥哥的墓碑,恨不得一头撞死。

但也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痛苦,才能赎罪。

这二十余年的日日夜夜,每一天都是煎熬。

但他不得不接受啊~

这是他唯一能够赎罪的方式了啊~

随着鳞片的处理,蛇的身上也变得坑坑洼洼。

微微透着粉的蛇肉,因为摩昂的用力,有些地方都是渗血的。

看上去,简直就是丢给狗,狗都能嫌弃的程度。

敖丙耳边嗡鸣。

敖光那带着沙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响起...

刮龙鳞是重刑...

刮龙鳞是重刑...

龙鳞是保护龙身的重要部件...

龙鳞是保护龙身的重要部件...

一旦全然缺失,就是一团赖头肉...

一旦全然缺失,就是一团赖头肉...

突然,敖丙绷紧了身子,捂着耳朵,仰天长啸:“嗷~~~”

又疯魔般的蹲下身,捂着脑袋,浑身发抖,小龙喘息呜咽。

敖丙这一嗓子石破天惊。

不仅仅把摩昂给吓了一跳,就连在水底的敖光也给吓了一跳。

摩昂不解地看向敖丙。

立刻扔了匕首。

冲到海边把手洗干净。

疾跑到敖丙身侧,跪坐下来,将人抱住:“丙儿,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跟哥哥说~”

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散出他身上的苦艾雪松香。

他身上的香味有很好的镇定作用。

但...

敖丙这是怎么了?

他不就是给蛇刮个鳞片吗?

蛇不刮掉鳞片,怎么整?

嘶~

想起来了~

之前,他把尾巴放出来,还邀约敖丙一起。

敖丙的脸色极为难看。

他当时还纳罕,这是什么情况?

心下十分不解。

纵然受了申公豹的影响,一直以人身示人,但也不至于对于这么一件事表现得那么奇怪。

他刚才是揪住蛇的尾巴,刮鳞片的。

他一直也是这么做的。

所以...

嗯?

难道是万龙甲?

他的身上,在人身肋骨处,有一块缺失鳞片的地方。

就是当初给敖丙做万龙甲的时候,撕扯下来的。

他天生没有什么痛感,对于这事儿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他也亲眼看着大伯,勾爪都在抖。

龙活得时间越长,鳞片也会产生奇异的变化。

像大伯活了那么长,鳞片已经不仅仅是从龙身的皮下长出来的,还会往龙身的里侧生长一点点的根。以一千年为一个阶段,每过一千年,鳞片就会往内侧生长一厘。如同树木长出的根一样。大伯那么疼,也正常。更何况还是两片。

当时,敖丙是直接跪地,三拜。

其实,万龙甲这件事,他也挺震撼的。

实在不明白,大伯到底怎么想的。

他虽然知道敖丙确实是对于龙族来说,小的可怜。

但这么一件事,发展到现在,却颇有些...

离开西海那日,母王的眼神十分奇怪。

像是看到了赌局。

又像是看到了乐子。

还像是看到了朝堂风云。

龙族五岁,视为成年。

他也参与过朝堂上的事。

但...当然更多的,他是听母王的安排。

母王心机深沉,一边给他安排事情,也会一边教他为什么要这么去做。

那个时候,他也说不清心头是个什么感受。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慢慢学会了母王的深沉。

驾驭那些刺头儿,也轻松。

朝堂上,也没有敢和他对着干的。

他会用不少阴暗的手段了结因果。

他不在乎过程如何,结果最重要。

闲暇之时,他也忍不住地想起,一万片鳞片,仿佛旋涡一样,覆盖在敖丙的身上,是何等的壮观。

敖丙本身就有鳞片。

因为是一条龙就有。

龙的鳞片也不是说真的刀枪不入,但正常情况下,只要不是顺着鳞片生长的方向去砍去刺,问题不大。再说,鳞片也可以闭合,几近刀枪不入。

就算敖丙还小,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多大的问题。

更何况,还有灵珠。

正常情况下,至少在那时那刻,他都觉得敖丙的胜算很大。

没有必要那么做。

但偏偏的,大伯还是那么做了。

撕扯下一块鳞片,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以后想要长起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大概还需要一千年的样子。

因为龙也要蜕皮。

每蜕皮一次,就有新生。

至于像大伯他们,毕竟鳞片已经生根,想要长起来,还需要灵药的辅助,否则是没法长起来的。

然而,谁能想到,大家是让敖丙去等着天雷降临,魔丸出事,好去救场的,却成了敖丙冲上去要和魔丸生死与共?

当时,申公豹把这个消息带回来的时候,他都懵了。

这...千叮咛万嘱咐的...

忽而,他又一下清醒过来。

敖丙有一次上岸,就遇见了哪吒。

回来就在那里什么,其虽然是人族,却并不介意敖丙的龙族身份巴拉巴拉的。

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敖丙要这样去想。

那些人族惧怕龙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一个都还穿着肚兜的小屁孩儿不怕你?

你在想啥?

申公豹还感叹,果然魔丸和灵珠是孽缘。

大伯还说,儿啊,切莫被表象蒙蔽了心智。

这...

多么割裂啊~

灵珠就在敖丙的身体里,更进一步说,在敖丙的灵魂之中,与魔丸相互吸引,不就是肯定的事情吗?

那么,这又是什么孽缘呢?

再说,一个还不到三岁的小屁孩儿,又能够诓骗敖丙什么呢?连其本身的三观都还没建立起来,看着一个身长五尺的高大个儿还顶着一对龙角,对你没有介意?

那个时候,他也感到,他的CPU要烧干了。

在申公豹说完之后,大伯竟咆哮——我儿若死了,我要让陈塘关血债血偿!

他又懵了一下。

如若这天雷真的要毁去魔丸,他不相信,就一点不会影响到陈塘关的一草一木。

他们那些圣人渡劫什么的,都还要选个犄角旮旯,生怕渡劫把那些凡人给整死了,增添业障呢~

尤其,在那个时候,他更觉得李靖夫妇是疯的。

天呐!

你陈塘关多少人口?

你不关心他们的死活吗?

明知道天雷要毁去魔丸,还聚集人口给你儿过生日?

总之,他绝对做不到这样对待他的子民。

若同样的情况,哪怕心头疼得在滴血,也必须疏散所有的子民。

因为子民才是整个族群薪火相传的根本力量。

王族成员,都死不足惜。

这是他们该做的。

但竟然...

他是真的理解不了。

哪怕母王教了他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教了他很多阴暗的东西,但母王一直都跟他强调,这些都只是手段,唯一的目的,是护好所有的子民。

他也一直牢牢地记住。

动了王族的利益,都不能动了子民的利益。

那时,他就觉得,整件事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然,申公豹的计划,他也知道。

没有什么可意外的,李靖夫妇的身边有申公豹埋下的眼线。

否则,哪里能够那么精准地知道机会来了?

然而,把事情说回来,既然灵珠和魔丸勾缠不清,那么这天雷的降下,到底摧毁的是魔丸,还是摧毁的混元珠?

他在那时,甚至有点缥缈地不意外,敖丙会冲上去。

灵珠和魔丸勾缠千年啊~

而且,区区天雷,能够摧毁魔丸吗?

不是说魔丸坚不可摧吗?

所以...

龙族本身不怕天雷。

因为他也知道,龙族成员中,有一些遇到修炼瓶颈了,都会去引动天雷,涅槃重生。

敖丙哪怕那么小,肯定也不会怕天雷的。

因为龙族生来就会行云布雨,惊风火闪。

但灵珠怕不怕天雷呢?

大概是一瞬之间,他感到天寒地冻,完全感受不到岩浆射人的温度——敖丙已经死于天雷,大伯已经知道。

——万龙甲是大伯给敖丙立下的军令状,把全族压在了敖丙单薄的脊梁上,迫使敖丙只能选择族人,不能以灵珠的身份去选择魔丸。

——大伯这是要趁此机会,大开杀戒。但却肯定会先礼后兵。

他顿时感到帝心如渊。

在天元鼎中,他再次见到了敖丙。

他懵了。

这是死而复生了?!

不会吧?

仙人还能有这等能耐?

听到大伯说——三昧真火补足了重塑躯体之后不足的火候,哪吒的肉身重塑了。

再一看到哪吒身上的熊熊烈火一点都不能伤到敖丙,却能够把敖丙身上的所有针给烧了个干净。

他几乎已经确定,他看到的敖丙应该是灵珠。

而不是敖丙。

与母王谈论此事,母王的态度模棱两可。

还暗暗点出,到底是敖丙,还是灵珠,是他们所有亲人的共同选择。

这...

所以,看到他为蛇刮鳞片,就想起了那根植于灵魂之中的军令状吗?

他现在才发觉,大伯好狠。

他仿佛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东海龙王。

敖丙还这么小,就用这样的军令状,惩罚敖丙当初做错的选择。

可无论敖丙作何想,这是敖丙没有办法去选择的事。

哪吒没有重塑之前,只拥有哪吒的人格,只拥有李靖夫妇作为父母。

对哪吒真正的重塑,不是三昧真火,是殷夫人的离世,让哪吒彻底丧失属于人的感情,与魔丸彻底融为一体。

否则,重塑的躯体怎么可能拿给三昧真火烧一下,就从个三岁的娃娃变成一个成年男子?

又不是炸油条。

而敖丙的游离,实际上是未曾重塑。

所以,这才是他们可以扭转乾坤的关键。

摩昂深深呼出一口气,紧紧抱着这么一条可怜的龙崽子,眼底也隐隐噙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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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犟种
连载中慕容泫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