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漪也见不得离别,只留下一封辞别信,天光熹微,便与慕枫策马离城。
晓山晨曦,马蹄踏过碧海,风吹杨柳,青翠连绵,这是落漪第一次来南疆,别有一番心情。
慕枫带她抵至一座古寨,两人是夜里到的,只有一个壮汉提着灯笼在大门侯着,见到慕枫,似乎是久别重逢,满心欢喜地跑过来,他们双臂大开地抱在一起,随后寒暄了几句。
壮汉将他们先后带至住处,落漪走进一个偌大的毡包,里面宽宽敞敞的,物品摆放整齐,但装饰极有地域风味。
赶了一天的路,她身子着实乏得很,仰躺在大床,上面铺的是动物毛皮制成的绒毯,柔软暖和,很快便睡着了。
落漪感觉没睡多久,外面就传来热闹的呐喊,她闻声起床,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掀开帘笼出去。
阳光晴柔,错落有致的穹庐被映照得熠熠生辉,熙攘的孩童在她眼前跑来跑去。
落漪听慕枫说此地名为明月寨,取意团圆,寨子大概住着千百号人,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简单淳朴,远离那些繁华喧嚣,是是非非。
落漪寻声来到比武场,这里聚集了好多人,男女老少,欢声一片。
“嗖”的一下,箭矢飞快且精准地正中靶心,掌声热烈。
落漪转头看过去,目光所至,射箭之人竟是慕枫,有些惊讶,原以为他只会摆弄华而不实的扇子,没想到手上的箭法竟如此了得。
慕枫又在众星捧月的氛围下,三箭齐发,皆中圆心,围观的姑娘激动雀跃,注视他的眼睛放着光。
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孩跑上去,递给他水和帕子,样子乖巧可爱,声音稚嫩软糯:“枫哥哥,你太厉害了,都把我看呆了!”
慕枫摸了摸她圆溜溜的小脑袋,“你看起来确实挺呆的。”
小姑娘噘嘴!
随即群蝶竞相而出,纷纷飞扑过去,个个都是嫩得能掐出水的少女。
景象尤为壮观。
慕枫不经意地抬眸,一眼便望到人群里亭亭玉立的落漪。
两人的目光交汇,落漪浅浅一笑。
慕枫瞬间沉溺在她温柔的笑容里,只想迫不及待地奔向她。
慕枫穿过人海,一身素色的布衣,少年感十足,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脚步挪到了落漪的身上。
慕枫两步并作一步地奔过去,立定在落漪的面前,弯眼道:“醒了?”
落漪“嗯”了一声。
这时,他的两个朋友凑了过来,一个叫阿笙,一个叫阿萧。
阿萧特别直接:“你就是慕枫喜欢的那个姑娘?”
慕枫挺了挺身板,伸臂搂住落漪的肩膀,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两个朋友从头到脚打量落漪一遍,撇嘴摇头,好像对她的样貌并不是很满意。
阿萧用胳膊肘轻搥了慕枫一下,喃喃道:“中看不中用啊!”
“闭嘴!”虽然慕枫没有发出声音,但光看嘴型也知道他说的是这两个字。
落漪月色姣容,身若琼树,算得上数一数二的美人,但每个地域都有属于自己的审美。南疆的人们喜欢面色红润,身体健硕,看起来福气满满的姑娘。
落漪给人的感觉恰然相反,清冷如霜,貌似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绣花。
之后他们一一接触了解,才知道人不可貌相,起初完完全全被落漪的外表蒙骗了。武力值一个顶三个,只要她不动手,就还是淑女。
阿萧眼神一转,假模假式地咳嗽两声:“龙姑娘,阿枫在我们这人缘特别好,男女老少都非常喜欢他,尤其是未出嫁的姑娘,都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一一拜倒在他的皮相之下。”
落漪听的出来这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脸上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扯出一个笑。
慕枫揉了揉眉心,表示头疼。
阿笙连连点头应声:“是啊是啊!这寨子里的阿叔阿婶都想把他招进门做女婿呢!”
慕枫此时头顶炸雷,心道:“你们不说话,没人把你们当哑巴!”
落漪眉毛上挑,长长地“哦”了一声。
慕枫推搡着两个损友,让他们赶紧滚蛋,连忙挠头解释:“你别介意啊,他们就那样,有时口无遮拦的,爱开玩笑,还没分寸。”
落漪莞尔道:“我倒是觉得你的这两个朋友憨厚有趣,我完全不介意啊!”
慕枫松了一口气。
落漪寻思说:“不过……你怎么会跟远在南疆明月寨的人这般相熟啊?”
“因为……”慕枫停顿,声音低了几分:“这才是我的故里。”
落漪疑惑:“你不是蜀南人吗?”
慕枫嘿嘿笑道: “我父不是为了建功立业嘛!不得不背井离乡……”
相视片晌,落漪不禁一问:“那你是不是很想家啊?”
她见慕枫脸上平静,殊不知其心里已然刮起了波澜。
少倾,他才道:“流离多年,确实挺想的!”
慕枫刚送走他的朋友,又聚过来一堆姑娘,这边邀他去吃新鲜出炉的点心,那边拉他到草地边放牧边看云彩。
落漪在旁边看他被百花簇拥着,顾东又顾西,乐在其中,很识趣地走开了。
不一会儿,慕枫便追了上来,非常自然地拉起落漪的手,“饿了吧,我带你吃东西去。”
她见慕枫眉飞色舞的样子,微嗔道:“你是不是对姑娘家都是这个样子,尽显风流?”
慕枫琢磨着:“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生气?”又逗她:吃醋了?”
落漪呵呵道:“你想多了!”
她转身要走,慕枫强行将人扯进胸膛,“我就喜欢你耍小性子,特别可爱。”
纵使繁花倾城又如何,我只喜欢一身雪色的你。
慕枫牵着落漪的手悠哉地走着,有说有笑,甜蜜至极。
目光望过去,不远处有一棵苍天古树,高大挺拔,树干粗壮,老藤盘旋,枝繁叶茂,上面挂满了姻缘牌,牌子上刻着一双双有情人的名字。
和风拂起,一缕缕红飘带,好似一树繁花盛开,四季轮转,永不凋零。
眼前的景象让落漪惊叹不已,心海久久不能平静。
慕枫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落漪也没多问,以为他去小解。
过了会儿,慕枫带着洋洋笑意跑了过来,手上提着一对姻缘牌,上面貌似刻好了名字。
落漪只是好奇想瞅一眼,却被慕枫倏地藏到了身后。
落漪去够:“给我看看嘛!”
慕枫不但不给看,还直接凌空而起,将姻缘牌挂到了神树的最顶端。
落漪仰起头:“你挂那么高干嘛?看都看不到!”
慕枫双手交于胸前,“这样才不容易落下来啊!”
落漪还想一探究竟,正打算用轻功飞上去瞧一瞧,却被慕枫强行拉走。
两人沿着清澈见底的白水河穿寨而过,泉水击石,淙淙作响。
落漪问道:“为什么执意不给我看,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我能有什么秘密啊!”慕枫勾了勾唇角:“你怕不是觉得……我写的不是你的名字?”
落漪没有这么想,但表现出来的样子确实有点气急败坏,好像是被看透了心思的小姑娘。
落漪甩开他的手,气呼呼道:“你爱写谁写谁!只要不写我!”
慕枫抿嘴一笑,抱她入怀。
两人坐在山坡上,风起时草浪轻翻,花光闪烁,清香沁人心脾。
慕枫语气温柔:“阿落……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谢你……就像这春光一样……总能带给我生机与希望……”
落漪梨涡浅笑:“那我也要谢谢你,因为你,让我已然黯淡的时光重新有了色彩。”
她侧头看向慕枫,慕枫脸上一红,慌张地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前面,心跳起伏得厉害,嘴角掩不住笑意。
“你怎么了?害羞了?””落漪用手指去戳他的脸,觉得稀奇:“百年难得一遇啊!”
慕枫先躲了两下,随即抓住她的手。
四目交接,爱意汹涌。
慕枫缓缓贴脸上去势要吻她 ,落漪眼珠骨碌一转,先发制人,亲了下他的脸颊。
慕枫忽地一愣,落漪的主动让他久久不能缓矣。
落漪转而指向远方的艳阳,“你快看呐……日色多美啊!”
“不及你美。”
落漪斜乜了他一眼,“油腔滑调。”
时间徐徐而走,天色将晚。
慕枫应景问:“阿落,你可愿与我在这共度一生?”
落漪迟疑了,想到莫离之事尚未清晰,罪魁祸首还未查明,又不想慕枫心有芥蒂,不便明说,只道:“待我了结江湖旧事,便与你白首偕老,可好?”
慕枫心如明镜,岂不知落漪所思所想,他举起手臂,掌心向着落漪:“击掌为约,平生不负。”
落漪执掌一击:“君不食言,我亦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