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琰命令银甲卫到崖下、海上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并以兄长之名在慕枫的面前带走了落漪,说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落漪被关押起来,等待处罚。
龙琰与各仙门世家的代表商议了三日,最终决定责罚她二十神杖。
行刑前的晚上,慕枫将看押之处的守卫全部打晕,想要强行带落漪离开。
落漪拒绝:“我不能跟你走。”
慕枫看着她,眉头皱得极紧,“为什么?”
相视间,落漪遮下眼底的神伤,“因为要让所有人闭嘴。”
“你在意这些声音?”
“我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我、议论我,但我不能不顾及雪女峰、龙灵山庄,还有碧城山。”落漪闭上眼睛,再难回到当初的孑然一身了。
慕枫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放,不依不饶:“如今碧城山尚且明哲保身,你二哥更是大义灭亲,你又何必为了这些人受苦!”
“正因如此,我就更不能退,这件事必须做个了结。”落漪呼吸一滞:“你不必相劝了,我心意已决。”
慕枫虽然无奈,但还是尊重了她的决定。
午时,落漪被银甲卫带到了神罚台。
二十个膀大腰宽的壮汉手持神杖,气势汹汹地站在两旁,像怒目而视的神像。
龙琰负手,背对而站,他头戴金冠,一身庄重的衣袍席地。
他听到脚步停下的声音,转过身目视落漪,肃然道:“龙落漪,你可知罪?”
“我……何罪之有?”
龙琰道:“你先是用诸神令保下魔王之子,不顾同道枉死,损害了神族声誉,后又当众救下他,助他逃离,酿成大错。”
落漪唇角一抽,有点发苦:“事到如今,孰是孰非已经说不清楚了……”
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渐渐颤抖:“不管莫离有没有罪,你们都给他定了罪,而他也已经赎了罪!”
龙琰闻后一怔。
千夫所指,万劫不复,母子二人的结局竟如此相似。
过了会儿,楚歌端着一个托盘走来,上面放着一件残破不堪的血衣。
落漪的目光扫过去,青衣幽幽,正是莫离坠海前身上穿的那件。
她惊慌地跑过去,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呼吸愈发沉重。
龙琰眼眸冰冷:“你这几天不是一直在问他的消息吗?他……已经死了!”
死了?
落漪不相信。
可满目的泪水又在眼眶中打转。
龙琰向楚歌使了个眼神,他会意。
“大小姐,这是我们从海中打捞上来的,此海深处或有巨怪,刚捞起来的衣服上还粘着被撕扯下来的皮肉,我们猜测莫离可能已经被海中的怪物吃掉了。”
楚歌的话让落漪最后的一点希冀也一同沉入海底,浓睫猛颤,眼泪落了下来,滴滴带着悲伤。
落漪情绪难抑,哽咽难语:“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你何时……何时变得如此心狠无情?”
龙琰不动声色道:“对于魔族,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我绝不允许因为一时的心慈手软,而造成日后的灾祸。”
落漪忽然想到大哥龙珏曾对她说过的话:“万事万物都不能以偏概全,正派之中也有坏人,魔族里面也有好人,若不辨是非,就成了滥杀无辜之辈,那么杀戮便永远不会停歇。”
她抬起头,看着熟悉的面孔,却感觉如此陌生,或许她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眼前的这位哥哥。
行刑的时间到了。
龙琰甩了甩手,神杖毫不留情地打在落漪的身上。
一杖……两杖……
她咬住唇,双脚一动未动,只是身体前倾了一点。
落漪缓缓站直身子,向前一步,第三杖、第四杖迅速打了上来,剧烈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头皮发麻。
一杖接连一杖,没有半分空歇,长发无风乱飞,面色变得苍白。
神族后裔生来就有灵脉奇骨、神力护体,一般的杖刑对于他们来说不痛不痒,而神杖自带雷霆之力,霸道非常,不会让受刑者皮开肉绽,而是极烈的伤害会穿透皮肉,长驱直入五脏六腑,直击经脉筋骨,损的是根基,受的是内伤。
落漪的脊背开始挺不直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十二杖过后,她终于坚持不住了,半跪下去,撑地的手臂颤抖弯曲,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她额上冷汗涔涔,看向前方等待她的还有八杖,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强大的意志力让她又勉强受了四杖。
落漪俯身前扑,狠摔在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她撑着手臂欲起身,臂弯软又软,几遭脱力,一次次地跌下。
雷霆之力在她体内肆无忌惮地穿梭,颈部的青筋凸起,她默默承受这锥心刺骨的巨痛。
自始至终,她都未叫出一声。
龙琰面色平静,漠视这一切。
这时,一道身影御风似光,来到落漪的跟前,稳稳地扶起了她。
“我这就带你走,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慕枫声色压抑,似有几分沙哑,眼中的戾光射向龙琰,他此刻的眼神可以杀人。
落漪拽了拽他的衣袖,声音轻细:“慕枫,扶我站起来,还有四杖……”
慕枫不愿不忍。
落漪再次请求他:“四杖过后……就两清了。”
慕枫的眼里布满了血丝,心中水火交融,浴火煎熬,但落漪的目光一柔弱,总能让他软下来,妥协于她。
第十七杖、十八杖、十九杖分别重重落下,落漪闭眼颤抖着,一阵强于一阵的疼痛贯穿全身。
就在接受最后一杖时,神杖凌厉自上打来,她突然瘫软无力,神识坠入黑暗。
慕枫一个闪现过去,从后背拦腰抱住即将倒下的落漪,而最后一击落在他的背上。
慕枫愤怒至极,双眼猩红异常,长袖一挥,执刑的壮汉瞬间血肉纷飞。
两天后,落漪醒了过来,身上的痛感仍在,目光一侧,慕枫正趴在床边守着她。
落漪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浅睡的慕枫似乎感觉到了,他抬起上半身,看着落漪脸色缓过来了,终于舒了一口气。
汤药一直在炉子上温着,慕枫把药端来,扶着落漪缓缓起身,随后一勺一勺地喂给她。
喂前,吹一吹,汤药依然是苦中带甜。
一碗药下去,温热的汤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身上和心里瞬间都暖了几分。
慕枫捏住落漪白皙的脸颊,“没想到你的小身板还挺肉实!”
忽然之间,语气一转:“可身子骨再强硬,也扛不住你总是不要命地做傻事啊!”
慕枫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紧贴着心房处,说道:“你这次又把我吓得不轻,你感受一下,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多大声啊!”
落漪浅浅一笑。
此间,她虚弱的样子极为柔美,浓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柔心弱骨更添我见犹怜。
一个月过去了,江湖已风平浪静。
世上再无莫离的消息传来,他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像五年前那样,但落漪相信他还活着,他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自从落漪受了神罚,慕枫就像养女儿一样养着她,整日投喂,给她买各种各样的吃食补身体,落漪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无法拒绝的好意,甚是苦恼啊!
她趁着慕枫沐浴时,偷偷溜了出去,去到小镇郊外的梅园,没有人管了,她可以放肆地饮酒了。
小园幽静,倒落的石头七扭八歪,杂乱得别有一番景致。
这个季节,百花凋零,唯有梅花正艳,色如晚霞,浮动的暗香盈怀。
落漪仰躺到一棵矮树上面,夜风微凉,饮了酒后,肌肤上的寒意渐消。
她将提来的酒坛挂在伸手就能够着的枝桠上,一口复一口,酒香沁入唇舌,心里美滋滋的。
白色的月光里,落漪陶醉在花酒间,醉生梦死。
不知何时,慕枫已悄然而至,穿着一身水墨色的长衫,形态极佳,他看着地上滚落的酒坛,眯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慕枫用食指戳了戳白里通红的脸,软软嫩嫩,落漪醉意正浓,完全没有感觉。
慕枫把她从树上抱了下来,竟比之前吃力了几分,果然是喂肥了。
慕枫踏风而来,身上冰冰凉凉的,落漪感到一丝舒服的凉意,不由自主地慢慢贴近。
她将脸埋进慕枫的颈窝,被风拂过的肌肤好似一块玉石,光滑清凉,让人流连。
丹唇贴颈,慕枫额筋一颤,不断呼出的热气渗进血肉,使他立刻就有了反应。
脖子处的温度迅速上升,很快一片涨红,喉结不禁地滚动了下。
天上云月万重,人间缱绻情绵。
落漪耷拉在后面的手摸到了慕枫的落发,犹如丝绸一样顺滑,垂在挺拔的后背,她轻轻抓了两下,还带着微微的潮湿。
落漪醉的快,醒的也快,刚开始有几阵冷风猛地吹了几下,就清醒过来了,但她被舒舒服服地抱在怀里,想着不用走路,又迷糊地睡着了。
回到客栈,房内烛火惺忪,慕枫把她放到床上,一边脱她的鞋袜,一边怨声道:“你是酒鬼吗?喝酒比男人都凶!”
落漪似梦似醒间,回了一句:“啰嗦!”然后翻身朝向另一面。
慕枫上去扒拉她,“欸──你在这儿跟我装睡呢!”
落漪一直被一只大手推来推去,耳边萦绕着男人喋喋不休的念叨。
啊啊啊!内心崩溃大叫!
落漪乍然坐了起来,吓了慕枫一跳,一双傲娇愤怒的小眼神直直地瞪着他。
慕枫道:“怎么?不服?”
服你个头!
落漪直接扑倒了面前的这个唠叨鬼。
慕枫眼睛睁大了一圈,身体僵直,呆呆地盯着一头扎过来的落漪。
烛光闪烁,呼吸彻底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