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金风细雨,凋零的银杏叶静落在积水的路面上,小径稀黄。
落漪嗅着淡淡的茶香,轻抿,一股热流入喉,驱散着身上的丝丝凉意。
如今,长林城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人心惶惶,江湖传言又此起彼伏……
龙琰道:“从长林城外的树林遇袭再到东街惨案,魔族的目标都是你,可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许是我在龙灵盛会上强出头,魔族想拿我开刀,一次杀我未遂,便有了第二次。”
落漪放下茶盏,心中情绪翻涌,又道:“魔族依旧丧心病狂,那些死去的人皆是无辜……”她顿了下:“对了,我听说楚统领回来了?”
龙琰“嗯”了一声:“山庄因东街之事缺乏人手,我只好先将他从西域调回。”
落漪沏满热茶,递给龙琰时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龙琰摆头,吹茶,他见落漪思绪密集:“妹妹可是想到什么了?”
“关于鬼魅之事,我有一个推测……”
“你讲……”
“我认为那一行人的押运之物本身就是鬼魅!”
“何以见得?”
“若是盗匪劫镖,现场必留痕迹,可事发地点只发现了押镖人和鬼魅的踪迹,所以我猜测是不是押镖中的一人偶然受了伤,流了血,血液唤醒了鬼魅,故而杀了所有人。”
龙琰并不苟同:“也许有第三方的可能,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线索而已。”
落漪想了想:“抹掉痕迹也不是不可能,还有一种情况,若有人躲在暗处故意为之呢!”
龙琰皱眉:“如果是这样,那人必然知晓所押运之物就是鬼魅!”
“总而言之,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快追查到鬼魅的下落,还有那个镖局的来历。”落漪忽然想起:“二哥可否查到当时同样出现在东街但隐藏在暗处操控的神秘人吗?”
龙琰再次摇头,饮下一口茶。
落漪语气复杂:“直觉告诉我最近江湖上会发生一件大事,待天晴,我要亲自去趟西域。”
这两天,天气还算好,风轻云淡,没有雨天的忧愁郁怨。
长林城已复往日平静,西域没有鬼魅的消息传来,落漪闲来无事,便到春雨阁听曲。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酒筵歌席莫辞频,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她撑着手臂正听得惬意,头时不时地垂一下,半梦中,她还是个孩童,追着大哥满院跑,跑累了,龙珏就把她抱起举高。
回忆辗转不歇,落漪本不愿回长林城的,因为这里有太多太多关于故人的思念,回来便能想起大哥、大伯父、大伯母……
落漪的亲生父亲龙深是位武学奇才,祖父对他寄予厚望,他年少闯荡江湖时遇险,被落漪的母亲寒熹所救,龙深对她一见钟情,两人一路相伴相护、相知相爱。
祖父在龙深小时候给他许过一门亲事,但龙深已跟寒熹私定了终身,恳请祖父退了这桩亲,祖父坚决不同意。
因为寒熹比龙深大了十四岁,是他的长辈,两人在一起有悖纲常人伦、有违世俗礼教,而且龙家绝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人。
龙深用情至深,不但没有知难而退,反倒昭告天下他的情意,至死不渝。
祖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龙深就是不肯放弃,最后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时隔二十多年,父子决裂的场面依然可歌可泣,龙深为了心爱之人挨了一百棍,一路叩首拜别龙灵山庄。
祖父虽然心痛不已,但他身在其位,就必须要明确态度、捍卫规制。
此事常常做为饭后谈资被提起,有人说龙深鬼迷心窍,大好儿郎怎就爱上一个老女人,从来情字难解。
有人说龙家老庄主顽固不化,实则他是用心良苦,只有如此狠绝,龙深在经过重重考验仍坚定不移,才知自己爱之深切,才能让世人被这段爱情感动,少些恶言诋毁。
祖父临终前的心愿便是让孙女落漪认祖归宗,龙深已在族谱中除名,于是龙泽将落漪记在了他的名下。
从此,龙灵山庄的大小姐是龙泽的幺女,自幼拜在雪女峰门下学艺,临危受命接任了掌门之位。
香儿忽然找来,轻轻拍了拍落漪的肩膀,惊醒了她,说是颜婉叫她回去。
庭前有花,熏风淡淡。
落漪推门进来,“嫂嫂,你找我?”她看见颜婉正在规整一套男装,随手翻了翻,颜婉推开她的手,“别弄脏了!”
落漪噘嘴道:“送给二哥的?”
“这是特意给慕公子定做的。”
“干嘛给他做衣服?”
“为了答谢,你一会儿给他送过去。”
落漪一脸的不情愿,扭捏道:“不去不去!”
“慕公子是为了你才生病的。”
“他那明明就是在装病!”
“不管怎样,他为你受伤确实不假。”语落,颜婉将衣服硬塞给落漪,推着搡着让她去送。
落漪敲门,无人应声,她不愿再跑一趟,直接推门进去,想着把衣服放在慕枫的床上。
走到一半,落漪听到棕木屏风的后面冒出动静,便悄声踱了过去。
黛光羞落,她透过屏风看见一抹人影,向里探头,竟瞧见一个赤着上身的男子。
“哐当”一下,衣服随托盘掉到地上。
她立马转身,捂住眼睛:“你这个人怎么不穿衣服啊!”
慕枫不慌不忙道:“谁穿衣服洗澡啊?”随即唇角一勾:“你在偷看啊!”
“谁偷看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要乱说啊!”
“那你偷偷摸摸在那干嘛?”
落漪连忙解释:“我以为是进了贼!”
慕枫调笑说:“你这个采花贼吗?”
落漪疾声道:“我呸!采谁我也不会采你!你这个死变态!还不赶快到里面把衣服穿好了!”
过了会儿,落漪觉得空气安静了下来,她睁开一只眼睛,透过手指缝看到慕枫正擦拭着停留的水珠,一滴挨着一滴顺着结实的脊背淌下,热腾的水汽笼罩着令人流鼻血的胸腹肌。
“看够了吗?”慕枫用一支木簪扎起湿漉漉的头发。
落漪合上指缝,又背过身去,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慕枫又道:“帮我拿一下衣服。”
“你自己不会拿么!”
“那我过来了……”
落漪无奈道:“好好好,你站那别动,告诉我在哪里,我去拿。”
慕枫揣着小心思说:“不就在你的脚底下嘛。”
落漪垂下目光,拾起衣服,她闭上眼,向前伸手摸路,脚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啊!”落漪惊叫一声,小脸泛红。
原来是头撞到慕枫的胸脯,额间沾了几滴他身上的水珠。
落漪在来的路上,裙角被植被刮扯下一条白纱,毫无存在感地耷拉在地。她连连退后时,不偏不倚,正中自己为自己所设的陷阱。
慕枫身体一侧,单手接住了她,落漪与他对视片刻,又紧忙推开。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落漪心里默念着。
这时,慕枫薅住落漪的衣袖朝他的方向用力,落漪的外衣顺着手臂的波动竟轻而易举地被他脱了下来。
落漪气道:“还我衣服!”
“有本事自己来拿啊!”
落漪一拳打了上去,慕枫躲过,落漪紧接着又是一拳,刚好打到他的胸间。慕枫没有躲开,而是面露坏笑,落漪腾地脸上一烫。
慕枫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原地旋转一周,裙边扬起,光华流转,慕枫随之扯掉裙带,裙子从她的身上滑落。
落漪欲躲开,却被慕枫拉住后颈襟,一下子又拽掉了两件衣裳,此时的她只剩下一件中衣。
落漪抱住自己的两臂,瞠目而视:“你你你竟敢对我无礼!”
慕枫轻挑剑眉,似作无辜:“明明是你自投罗网,岂能怪我无礼?”
落漪指着他,气到爆炸:“你这个无赖!你你你就是蓄意报复!”
慕枫嘴角微动,随手将衣服扔到身后,落漪本想一个箭步跃过去接住,却被他擒住脚踝用力一拉。
落漪自半空而下,直生生地掉进慕枫的怀里,她以为自己会摔在硬邦邦的地上,满面惊慌地搂紧慕枫的脖子。
诡计又得逞了!
慕枫坏坏道:“你还挺沉的,胳膊都给我压酸了!”
落漪倏然抬头,神色惊悖地“啊啊”直叫,像是踩到老鼠尾巴一样失控。
慕枫旋即放下她,耳膜差点被尖音刺穿,落漪也连忙松开了手。
慕枫不断靠近,落漪一直向后挪步,并躲闪他不怀好意的目光。
慕枫似笑非笑:“既来之,则安之……”
落漪暗自翻了个白眼,趁其不备,狠踩他一脚,捡起衣服,迅速逃之夭夭了,听见慕枫惨叫道:“下次能不能换只脚踩啊!”
落漪穿着中衣,头发也是一团糟,她从慕枫的房间跑出来时,刚好撞上路过此地的侍女。
侍女表情一惊,旋即低下了头,一声未吭,做出一副很明白事理的样子,行了礼后,头也没抬地疾步走开了。
落漪纳闷:“不就是打了一架嘛,跟见不得人似的!”
后来,她才晓得传言与自己所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