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戚半山身上还带着女人控制的魔气，他知道自己肯定没法逃脱，于是对朱有财道：“有财哥，你放我下来。把刀给我，你走吧。”
虽没明说，但朱有财立刻就明白了戚半山的意思，他不肯抛下救了他一命的戚半山，坚持道：“不行，咱俩一块走！”
“她是冲我来的。有财哥，你先走吧。”
话未说尽，但语气中的诀别之意已明。
“不……”
“我逃不了多久的的。”戚半山打断了朱有财，“嫂子和侄子还在等你。走吧，不要浪费时间了。她马上就到。”
朱有财知道自家这位戚兄弟平日里虽没什么脾气，随和懒散，但一旦下定决心做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于是他停下脚步，放下戚半山，将刀递给他。
“你叫人不要过来，最好都先离开王府。”戚半山转身，背对朱有财道。
欲言又止的朱有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拍拍戚半山的肩，然后转身，抓紧戚半山为他争取的逃命时间。
朱有财身上没有魔气，女人到来时只见到了拿着刀的戚半山。
“他把你扔下逃了？”她故意这般问。
绣花针已经被取出，戚半山心上的伤口已无大碍。照理他应该休息几日，等伤口自愈，但现在这情况由不得他。
“你这般行事，就不怕其他被其他天魔或仙修发现？毕竟你违反了协议。”
“发现了又怎样？”女人讥讽一笑，“谁会管？协议只是说说罢了，只要不闯出大祸，谁想惹一身骚。”
一千七百年前，天魔与仙修因邛莱秘境发生争执，最终引发大战。妖修趁机插手，妄想渔翁得利，谁知天魔与仙修竟联手御敌，妖修还是没能讨到好处。妖修被击退后，天魔与仙修决裂，三界僵持，最后制定了邛莱协议。
协议之一，也是最广为人知的一条，即从协议制定起，三界都不许以精气修炼。
人，妖，天魔都具有精气，因此都可相互以之修炼，而其中仙修的精气对天魔而言最佳，其次是妖修和天魔，最后是凡人。凡人虽没有与妖魔抵抗的能力，但因受仙修庇护，所以不至于沦为妖魔两界的血肉炉鼎。
戚半山这些年也知道仙修和天魔只是表面友好，背地里各有各的另一套行事准则。但他没料到女人竟会如此猖狂，将凡人当做玩具培养为天魔。
“走吧。”女人早已将戚半山视作掌中之物。
戚半山自觉不再受女人侵入身体里的魔气影响，准备放手一搏。
与人相似，天魔的弱点在脑袋脖子心脏等处，但他们拥有魔核，可以自愈。此外，他们控制魔气的能力同样来源于魔核。因此想要彻底杀死天魔，需要将魔核取出。
从之前的交手来看，那女人可以通过傀儡术法控制人，同时又擅长控制数量繁多的绣花针。
戚半山不受她的术法影响，只需要防范绣花针的攻击。
但绣花针极其细小，在空中快速移动既没有声音也难以被发现，何况目前又是夜晚，他们所在的小路漆黑一片，要想发现绣花针的行踪可谓是难上加难。
戚半山没把握，只能先试试将女人引到别的地方。
女人看出了他的意图，率先出手——又是那神出鬼没的绣花针。
“乒！”
戚半山吃过这一招的亏，自然时时刻刻提防，一察觉余光里银光闪过便挥刀挡下银针。
他已在心中想好去哪了。这时朱有财应该已经逃远了，王宅里的人也肯定都知道这边的异常，不会再有闲人来。戚半山记得这附近有一片空地，寥寥种着几株梅树。
那场地空旷，适合闪躲，也容易察觉绣花针的接近。
戚半山头也不回地向空地的方向逃去。
“又逃？”女人笑了，像是看着在为无望未来而仓皇奔走的蝼蚁,她轻松地紧随其后，“难道你就只会逃吗？”
夜晚凉风阵阵，戚半山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如擂鼓，汗水沿着他鬓角流下，明明应该觉着热，但他却手脚冰冷，面上始终保持凉意。
就是这儿！
戚半山悄然放慢脚步，一个转身，消失在女人的视线里。
“别躲了。”女人挑眉，饶有兴致道：“你难道不知道我是靠魔气辨别的吗？”
院里没有声音。
女人唇角一勾，向着她所感应到的魔气方向闪去。
“啊！”
银光一闪，女人受到重击。她的腰部向后，上下两半躯干弯曲如虾米，畸形地保持着这一形状摔到院中，激起一片浮尘。
与此同时，戚半山腰上插着朱有财给他的杀猪刀，双手持原先靠在墙角的锄头，全力加速袭向倒在地上的女人。
还未等他下手，女人手指微动，数十绣花针就突然出现，直刺戚半山。
戚半山借势将锄头挥刀般松手砸向女人位置，脚下一顿，借力向左偏，同时顺势抽刀从侧面攻向女人。
大抵是女人受了伤，又是情急之下，绣花针失了力道，没能击开锄头。大部分绣花针嵌入木杆，稍微地把锄头击偏了些。
女人直接就地翻滚，险之又险地避开锄头。
“咚！”
锄头重重地砸在泥土地上。
刀即将落下。
数根绣花针不动声色地刺向戚半山背后。
戚半山已有防备，虚晃一枪，千钧一发之际，他一跃而起，直接跨过瘫在地上一时没来得及起身的女人。
“唰——”
绣花针一个急停，及时停在了女人身前，没伤到她自己。
戚半山转身时女人正起身，虽不明显，但她的身体正在缓慢恢复。
对付天魔就得乘胜追击，不能犹豫，否则待他们伤口自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的。
不同天魔的自愈能力不同，之前被戚半山所杀，那个被女人称作“小黑”的天魔就拥有非比寻常的自愈能力，由此观之，它的能力应该是针对身体方面的。而这个女人虽能自愈，但自愈能力并不突出。
戚半山陷入了困局。
他仅仅是一介凡人，无法使用灵气，也没有趁手的武器，并且体力和精力都难以维持，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不利。
朱有财给戚半山的刀是那种小把的弯刀，但极为锋利。毕竟放血时屠户只需在被固定的牲畜颈部一划，确保割断它们的喉咙即可。
可以粗略判断，女人的移动速度和他相差不多，只是神出鬼没的绣花针难以防范。
绣花针插入人体实际伤害不大，但是附着在绣花针上的魔气对他有影响，足以在短时间内侵入，控制他的身体。
既然女人的目标是他，那么除了死亡、控制和可能性极小的杀了她，戚半山也没有其他结局了。这样看来，即便是中了针也无妨，在被完全控制之前还有一段缓冲时间，一旦察觉被控制直接自己下手即可。比起被女人控制，变成那副模样，倒不如舍了命去争取反杀的可能，大不了送她那么些微不足道的精气。
既然没有合适的解法，那么倒不如直接莽。
转瞬间，戚半山已至女人面前。
刀即将划过女人脖颈——
戚半山突觉身后异样。
他面上表情不变，但却腰部用力，一个翻身拧转，朝向左手边后侧向躲闪，右手扬臂挥刀划向女人脖颈！
刀划过实体，是真切的钝感。
落地时他弯曲膝部，半蹲起身抬头看向身前的场景。
离他近些的是个僵硬不动的高挑背影，更远些站着冷笑着梳理头发的女人。而那个高挑背影头歪向一侧，脖颈处缺了一角——是刚刚被戚半山砍开的。
怎么回事？是傀儡吗？
戚半山警惕地盯着两个身影。
“真不错。”远处亭亭站着的女人挥手，那个高挑身影一震，旋即变得柔软。那个背影边摇曳生姿地缓步走向女人，边悠悠抬手按回脑袋。
那个背影来到女人身旁，徐徐转身，两个身影并肩而立，神似而形不似。
“这是……《无相八变》？”戚半山喃喃道。
“哦？你知道？”
《无相八变》最初源自佛门，该法能够再现其他相的特征，如草木兽石，花鸟鱼虫等。上古时曾有僧修炼到极致，能以一相现万相，所谓无相，但目前为止，却修炼出不过最多八相，故称八变。因其难度，所以逐渐没落。
后来天魔中也悄然兴起了同名术法，但内容却截然不同。天魔将尸体进行淬炼，与其神魂链接，不仅可作傀儡，甚至还能作为分身，修炼出第二颗魔核。被控制的那具身体虽然外表与控制者不同，但由于是通过神魂连接，因此会给人奇妙的神似感。
“即使没了灵根也这般厉害？让我猜猜你是谁……”女人沉吟。
戚半山自然不会站在原地等她猜，他毫不犹豫，干脆利落地提刀前冲。
“呀！”女人捂嘴轻呼，“你怎么能这样呢？”
虽是娇嗔，但她的眼中却含着杀意。
“你说，我要怎么教你规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