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样东西是哪个方面的。”戚半山问道：“如果与修士、不、与仙人相关的话，是不是仙人的用品？还是说不止仙人能用，凡人也能用？如果是仙人的用品，你的曾祖父又是从哪里的来的？他难道也是仙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绕晕了王老爷，他连忙回答自己还记得的问题：“我的曾祖父肯定不是仙人，毕竟我的祖父父亲都没说过这件事。”
戚半山也猜王老爷的曾祖父不是修士。
“至于是不是仙人的用品……”王老爷沉吟片刻，随即道：“对了，我的祖父说过，曾祖父告诉过他一定要找到这样东西，能够帮忙维持王家不败。听他的意思应该是这样东西值很多钱，不过王家生意一直稳定，所以我的祖父父亲倒也没有迫切寻找的心思。”
维持王家不败……
王家是做渔业发家的。之前王老爷告诉过戚半山，自从他的曾祖父来到知鱼镇，就凭借雄厚财力包揽了镇上渔船，把持了渔船后亲自与周边城镇来往交易。而产业稳定后，就隐居山林不出，所有事都由管家把持。
“也许那样东西能够联系仙人相助？或者说，那样东西可以当钱？”王老爷猜道。
戚半山听着王老爷的猜测，觉得当初藏在王家老宅的东西就是灵石。
“你确定没记错？”戚半山问道。
王老爷点头，肯定道：“我没记错。”
“我知道了。”戚半山点头，道：“你知道我的要求，不能把我的事告诉给其他人，包括这个。”
王老爷一听，顿时欣喜若狂。
既然已经提条件了，那就意味着戚半山已经知道是什么东西了，或者……戚半山已经找到了那样东西！
“我知道，知道的！”王老爷激动应声：“我一定会保守好这些事的，包括那些下人，一定不会让他们乱说！”
“拿个盒子来。”戚半山吩咐。
王老爷立刻起身，在屋里打着转寻找，嘴里不停念叨着“盒子”“盒子在哪儿”。
寻找无果，他立刻奔出只有他和戚半山二人所在的会客厅，找人取盒子。
王老爷目光炯炯，直对上守在院门前等待使唤的侍茶丫鬟。
侍茶丫鬟被他吓了一大跳，正准备行礼称呼老爷，不料，王老爷满是皱纹的手忽然紧紧地钳住她的肩膀，令她肩部剧痛，动弹不得。
还没等她询问，王老爷就压低声音，急道：“快！给我找个盒子来！装东西用的！不要告诉其他人！”
盒、盒子？
侍茶丫鬟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就已连连称是。
王老爷松开了钳制着丫鬟的手，在院子门前兴奋又焦急地迈着步子转圈。
果然，找戚仙师是对的，仙师的东西只有仙师能够找到！
没过多久，丫鬟捧着木盒回来了。
王老爷迫不及待地上前接过丫鬟手上简单木盒，立刻转身跑着进了屋：“戚先生，盒子来了——”
戚半山接过他手上木盒，将其放在桌上，然后伸手，从口袋中掏出那些灵石。
哗——
王老爷气还没喘匀，就见戚半山将一把灰白小石子装到盒子中。
这是？
“这是灵石。”戚半山淡淡道：“就是你们所说的仙师所用的东西。”
“灵石？”王老爷不明所以，满脸疑惑。
“可以拿去换金银，不过要到岭江城才能换，这些小地方没有修士，没人认得。”
说着，戚半山将装着灵石的小盒子推向王老爷。
王老爷不明所以地看着盒子里的灰白色小石子，又抬头看看戚半山，原先激动的心情冷静了些许：“所以这些就是我曾祖父藏在宅子里的东西？”
戚半山点头，然后起身道：“记住我的话，不要告诉别人相关的事，否则……”
他的语气虽然冷淡，但威胁之意却实实在在令王老爷胆寒。
“是、是是。”王老爷捧着手上小木盒，想要快步跟上戚半山，却因年高腿软而只能目送戚半山离去。
他低头看看手上木盒，又抬头望望无人所在的空荡小院，压下自己复杂思绪，喊来院外侍女。
“把大少爷叫过来。”王老爷嘱咐道：“不能告诉其他人。”
……
戚半山从小院离开后直接出了王宅，向着文山镇方向走去。
虽然知道灵石珍贵，可以直接与金银兑换，但他没有留下一颗——连陈仙师那颗下品灵石也被他扔进了木盒中。
过去的就该过去，戚半山不想再与相关之事纠缠。
安稳地待在文山镇是他唯一的愿望。
回到文山镇没几日，王大少爷又悄悄地来了。
他是一个人来的，遮掩了面容，就像是一个普通路过旅人。
“戚先生，这些是家父给您的谢礼。”
王大少爷再无此前傲倨，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一个小木盒。
“请您笑纳。”
戚半山拒绝了这份谢礼，王大少爷无奈，只得离去。
然而，次日傍晚，晚归的戚半山再次在家门前见到了这份谢礼。
他无奈地摇摇头，拿着谢礼进了屋——戚半山知道王大少爷就在附近，不等他收下是不会走的，而王老爷也需要他收下谢礼才能安心。
而这份谢礼很简单，就是那一半的灵石。
——王老爷兑现了分他一半的承诺。
戚半山笑了笑，关上了木盒，带着它进了里屋。
里屋的书架下边摆了个长方木头箱，戚半山蹲下拉出长箱，然后打开了它的盖子。
一把刀，正静静地躺在浅色木箱底。
——好久不见。
戚半山怀念地伸手轻抚。
而刀似乎也察觉到了戚半山的到来，虽然静默，但也闪着寒光，似在抱怨戚半山的久别。
指尖顺着刀背划过，似床上夜语呢喃间拂过情人光洁脊背，只是指下触感冷硬。
逆过刀刃，指尖向上。
“嘶——”
手上薄茧被锋利刀刃划破，鲜红血珠慢慢凝聚指尖。
戚半山轻叹。
……对不起。
戚半山打开装着灵石的木盒，伸手抓出灵石，将其放入装刀木箱。
长刀被灵石簇拥，而灰白灵石上，点点血渍沾染。
戚半山最后看了一眼静静安放的长刀，再次伸手——
“啪。”
盒子就此关上。
——灵石与长刀一同被黑暗笼罩。
戚半山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随后将木箱推回书架下方。他起身出房，到小院取水洗去手上血渍。
日子照样过，平平淡淡。
戚半山依旧是个兢兢业业的厉害屠户，隔三差五应朱有财邀请和他喝酒。
只是不知为何，戚半山开始听见神秘呼唤。
当他混迹于人群中，莫名的催促不知从何而来，逼迫着他停下脚步，转而奔向遥远北域。
当他的刀捅入待宰牲畜的脖颈，潺潺鲜血沿刀而下，在地上滴出朵朵血梅时，耳边似有遥遥呼唤，声声不停。
而当他眼睫微颤，向北边望去，似有犹豫之意，那道殷切呼唤愈发急迫，盘旋在他耳畔，害得他在深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上躁动愈演愈烈。
怎么回事？
这日傍晚，收工的朱有财正好得了邻村的新酒，于是又叫戚半山去他家吃晚饭。
朱有财的媳妇含笑与戚半山道：“小戚，来帮嫂看看你哥能喝多少？”
戚半山在朱有财眼巴巴的表情下先尝了一口，感受着透明酒液滚入喉口，随即立刻如火烧，刮着喉咙。
“喝烧刀子类似。”戚半山想了想道：“我看有财哥喝四分之一就行，再多第二天会头疼。”
“行。”朱有财媳妇拎着酒壶往朱有财碗里倒了四分之一，然后又将戚半山碗倒满，嘱咐道：“小戚，喝完了嫂再帮你倒，别顾着你有财哥。”
戚半山酒量好，不易醉，但朱有财就不是这样了，喝两口便上头晕乎。但他又没有自知之明，经常过量第二天头痛，于是就找来戚半山，让他估摸着量。
三人吃着菜，呡着酒，轻松闲聊着，又谈到隔壁村前半年丧妻又不再娶的鳏夫。
“放不下吧？”戚半山无奈自嘲。
最近内心的焦躁让他夜里难眠，几乎一闭眼似乎就能再梦见往日。可这些焦躁似乎又意有所指，不知为何，催促着他离开文山镇，向着某一个固定方向奔去。
放不下……
为什么还是放不下？
难道还有留念吗？
“是啊。应该是还没放下吧。”朱有财媳妇心思敏感眼神敏锐，一下就看出了戚半山的自嘲之意，只是想歪了，一下子联想到了戚半山去世的媳妇身上。
“放不下倒也不能强求。”她道，“但还是得向前看，主动试试。”
戚半山面上不显，但心中苦笑。
试什么呢？
所有修炼之路都被堵上了，他什么也不能做。
朱有财媳妇继续道：“倒也不是让他马上变心，只是他那样就跟丢了魂似的，我看他得先找个人引着，告诉他该做什么——说不定他就出来了。”
喝过酒后，戚半山告别两人，独自沿河边青石小路回家。
他抬头望着天上星子，漫步河畔——今夜无云，月光皎洁，繁星点点。
放不下……
他想。
我到底想要什么——不，好像是哪里？
……在呼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