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居故想要献祭万年天魔来飞升，并不是一时兴起。
他无父无母，了无牵挂，活在世上，唯一的兴趣就是修炼，或者说，正是修炼带给他的踏实感。
他不愿意再经历从前被欺负的日子。
只有力量，才能让他稍微放下心来，所以，他会不顾一切地修炼，希望飞升，再修炼，再飞升，直到抵达最顶端。
万年天魔对他已经没用了，但他一直找不到分离的办法，性命就一直把在万年天魔的手上。
偶然之中，在万年天魔沉睡之时，他找到了从前的记录。
万年天魔被称作血尊，曾经是天魔界的首领。
他特别贪恋血的温度，为此，还干出过屠杀一座城用血置换湖泊的事，只要血冷了，他就杀人，用温热的血填补。
他祸害自己属下城镇也就罢了，可他居然还将跑去八荒和中洲，到处乱杀，不管是哪个门派治下，都被他残害过。
所有门派都忍无可忍，原先还忌惮他的实力，担心两败俱伤，被他人坐收渔翁之利，但现在联合起来，共同追杀，也就没有顾虑了。
也许是人杀多了，精气吸收多了，血尊越发疯癫，不管不顾。只要遇上活物，他就会将其绞成碎肉，在手中亲密地盘着，等到温度下降，便随手乱扔——还顺手砸死了几个追杀他的修士。
他不知怎么改进了功法，居然无限接近不死。任众人如何围杀，无论是断肢断头，他都能逃脱，再藏起一段日子后，再大摇大摆完好无损地打上各路门派乱杀。
最后，被逼急的门派只得用上封印，不杀他，慢慢熬他。
——血尊被封印进了深渊。
修炼了三百多年，居故对阵法符箓也有所了解。
他重新回到北荒，找到当初的小丘，从那里进入了深渊。微光正是封印所在，而八块碑石与碑石中部的裂隙，正是封印即将破裂的痕迹。
居故能感受到源源不断地奇妙拉扯，正维持着封印内外平衡。
这是什么？
在血尊醒来之前，居故不断琢磨着封印裂隙中的神秘力量。
最后，他发现这力量竟能助他感应天地魔气，促着他脱离这方世界。
——血尊在控制这种力量。
居故终于弄明白了一切。
飞升虽然少，但不至于近千年都没有一个。现在众人只当是前人飞升，带走了灵气魔气，以致一代不如一代，飞升也越发艰难。
但实际上，是血尊吸取了天地间帮助飞升的力量，阻断了大能飞升之路——若是破开血尊的控制，不出多久，应该会有人飞升。
必须杀了他。
居故下了决定。
血尊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他与自己连接，如果不杀了他，哪天血尊出来，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人可以信任。
他不能将这件事暴露，只能自己行动。
居故想起了血尊之前提过的天地灵脉。
在抢来无数家族藏本门派孤本后，他汇集了所有记载，终于拼凑出天地灵脉的具体作用。
这东西并没有统一的名称，什么山灵、汇水脉、天秘精……描述虽然不一样，但作用大致是相同的——炉鼎。
血尊为什么会想到找炉鼎？
明明还没出来。
居故四处寻找线索，终于在西北荒一个偏远秘境里得到了解释——这东西是当初封印血尊的重要组成。
当初，众人将其围攻至八阵派，而天暗地灵脉与之同归于尽，将其逼入阵法，用自身完成了阵法的最后部分。
而经过万年的挣扎，不死的血尊终于把封印闹出了裂缝。为了防止再次被反应，他需要将这天地灵脉化身之人掌握在自己手中。
八阵派……
已经成为城主的居故遥遥望向南边中洲方向。
得从那里入手。
于是居故编了一个昆仑胎的名号，在世间大肆寻找，并开始在八荒中洲埋下他在某秘境中发现的符箓，准备在血尊出世之前提升实力，然后杀死血尊，一举飞升。
“你这小子！”秦天模样的血尊重重扇了居故一巴掌，“我他娘的教了你这么久，你就只学会了欺师灭祖！？”
血尊虽然残忍，杀了无数的人，但他是真的将居故当成自己徒弟。
居故陪了他四百年——虽然有一半的时间他在沉睡——他还想着出来就不杀居故。
没想到他不动手，居故反倒想动手。
居故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血尊动手。
“也行吧。”血尊舔了舔唇，笑着伸手划向居故脖颈，“就当是得了个产血傀儡。”
蓦然，居故的侧颈出现一道血痕，缓缓地，在血尊的控制下，血液竟不似常态般溅射，而是静静流淌着，沿着脖颈蜿蜒，黏腻浸湿衣领。
血尊用着秦天苍白纤细的手指擦过温热血液，然后忽然用力，放开控制，挤压着细丝般微不可见的伤口。
原先静静流着的血液瞬间如泉涌，无法动弹，失血过多居故眼前阵阵发黑。
他看着面前只到他胸膛的少女抬头，乌发如瀑，唇红似血，肌肤像死人般青白。
谁能想到，这脆弱皮下藏着的，竟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少女突然咯咯笑了，收回手，将才从居故身体里流出的新鲜血液涂上脸颊：“好香啊——”
她压下居故肩膀，凑上前嗅了嗅，笑道：“你是天灵？”
天灵又是什么？
居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是吧？你们现在连天灵都不知道是什么了？”
血尊一眼就看出了居故的茫然神色，出于几百年来师父的本能，她解释道：“我杀了那么多人，然后发现，血液是不一样的。”
“比如天魔和修士，一个像茶，一个像酒，而妖介于二者之间，凡人什么味道也没有，像水。”
“有时候，会有特别香的酒和茶，也有特别臭的——比如天灵就很香，而有些狼妖的血就极臭。”
“哦对，你还不知道天灵是什么。”
“天灵和那什么天地灵脉差不多，只是略差点，得附着人躯，数量也多一些——你这家伙难怪修炼那么厉害，原来是天灵。”
血尊嘟嘟喃喃，对居故上下其手：“也没看出哪里不一样，怎么你就是天灵？”
居故动也动不了，话也不能说，只能默默忍受着血尊在自己身上玩似的划出道道血痕。
“算了算了，以后再琢磨。”血尊靠近，慢慢舔舐净居故颈侧还在流着的血，如同奶猫喝水，含含糊糊道：“这么珍贵的血，可不能浪费了。”
喝完血，血尊打量着居故，然后突然一笑，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坐到了椅子上，提笔刷刷在纸上写着。
“好啦！”血尊扔下笔，挥着纸高兴道：“天魔首领苦恋华清门掌门之女，竟心甘情愿将城主之位拱手相让。”
居故不在乎这些虚名，无论血尊怎么说，他都无动于衷。
血尊也不在乎居故的反应，自顾自地念叨着：“掌门之女感于其深情，愿意收他为面首，令他相伴左右。”
“居故痴恋秦天！？”
八阵派议事厅，众门云集。
“他有什么毛病啊！？”华清派长老又急又气，“现在天下都在传，根本没法澄清！”
其他人想笑又不好意思，只能憋着古怪表情。
秦天被万年天魔夺舍之事还未流传开，只有少数人知道，修士天魔对秦天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失踪。
现在秦天突然出现在天魔地盘，天魔首领居故还时刻跟在她时候，并将城主之位转让给她——现在各种居故对其一见钟情爱而不得，两人虐恋情深分分合合。
华清派掌门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当即差点气昏，要不是有人拦着，他肯定直接冲去天魔城邦，把秦天给抢回来。
“怎么办？”何黎昕低声问着戚半山。
“居故被万年天魔控制了。”戚半山道：“这些都是瞎编的，秦天一时不会有危险。但是以万年天魔的性子，估计安稳不了多久。”
万年天魔从裂隙逃出，还控制了居故，一定会知道戚半山是天石。
秦天的实力和昔日的他天差地别，他肯定会像之前那样大开杀戒，用人来修炼。或者，更简单的，控制着居故打上八阵派，杀了戚半山——既没有再次被封印的危险，还能大幅提升实力。
“虽然他厉害，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八阵派掌门道：“只要他刚动手，我们就出手——牧之能顶一个，另一个就得大伙儿一块出手。”
他又安慰华清派长老道：“别担心，一定能把你们大小姐给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