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幸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的状态,不敢冲上去当着他们的面质问,只能循着本能几经转折回到自己很远的家里,看着略显单调冷清的房子,不禁回想起自己多年来的搬家历经,真觉得人生的一切都不真实。
有点战栗,有点伤心,还有点生气,彭幸拿出手机,闭上眼睛紧捏着,然后点出最熟悉的电话号码,再次打过去,嘟——嘟——
“喂?”苏乐接起电话。
“乐乐,”彭幸气息低沉,听起来很冷静地问,“你真的跟落哥哥在一起了吗?”
“啊?”苏乐看着没有备注的号码,对这一切不太熟悉,也没有相关记忆,她在想这谁啊?声音挺熟悉的,她说的落哥哥是江落吗?
这称呼有种表面肉麻的感觉,就像冰糖葫芦,表面甜滋滋有点粘腻,内里却酸溜溜还有核,有种虚假的别扭感,好奇怪的称呼啊?
彭幸没有追问,静静等着她的回答,就看她认为的最好的朋友会不会骗她,如果骗了,那就是她的自作多情。
“你说的是江落吗?”苏乐觉得还是问清楚点比较好。
“……”彭幸深吸一口气,“你就说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是啊!”苏乐把手机拿开点再看一眼,莫名因为她的质问有点心虚,只好一边走一边回答,打算找江落问问这人是谁。
“你怎么可以这样!?”彭幸的声调顿时升了几个调。
苏乐咬了咬唇:“虽然我们身份不匹配,可是我喜欢他啊!”直白、纯粹,猝不及防,对着一个陌生人,就那么容易地说出口。
“你明知道……明知道我也……”彭幸哭出来,挂掉电话前吼了一句,“你就是个拆散我CP的小三!我讨厌你!”
苏乐莫名其妙,走到江落的书房门前,想起他说不要打扰他,最后先到客厅等着。露娜一直在收拾,看着她手里拿着手机,心里了然:“刚刚彭幸打给你了?”
“我不知道她是谁。”苏乐说。
露娜接过手机,看了看号码:“是她。”
“她是我的母体,”想到她现在的特殊状况,补充到,“你可以理解她是我的双生姐妹。”
“怪不得声音跟你一模一样啊!”苏乐突然反应过来,像是甩掉一个不想面对的包袱,指了指手机,“感觉她不高兴,你要不要安慰她?”
“好。”露娜庆幸,要是让江落知道,那她可能就要被当场销毁,现在这样能拖久一点也好,幸亏当时劝她回去。
……
另一边的彭幸把手机丢开,把头埋在枕头里,脑海里梳理着自己的记忆,白天他们亲密的画面一次又一次回放,不仅是亲眼所见,还有苏乐亲口承认,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她怎么可以这样!苏乐怎么可以跟江落在一起呢?
为什么她会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她跟苏乐是最好的朋友,她们之间什么都说,她想把一起好的都分享给苏乐,包括她觉得又高又帅又聪明的表哥,她可以想到苏乐会跟她一样,对江落产生崇拜爱慕的感觉,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江落那样的人明明就只可远观,明明就已经有了最配他的江雪,江雪那么美丽那么优秀,只看一眼就让人自惭形愧,她们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收好这份情感,并衷心地祝福。
就像她追星,天天幻想着跟明星结婚,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实现啊!
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啊?苏乐实现了她的梦想?
退一万步讲,就算江落江雪分开,那也轮不到苏乐啊!先不说全世界那么多优秀的人,再不济……轮也该轮到我啊!我等了那么多年,一直默默地努力地做一个开心果,让他开心,他明明也很喜欢我啊……虽然这只是对妹妹的喜欢。
但!怎么样也轮不到苏乐,更可恨的是——苏乐明明知道我的心思,我明明都跟她讲,对她这么掏心掏肺,少女的心思与秘密都坦诚无遗,可她还是横插一脚。
即使知道我会难过,她还是这样做了,这就是明晃晃的背叛!
背叛了我们的友谊!背叛了我的信任!
哭累的彭幸迷迷糊糊,脑海里闪过许多分不清现实还是幻想的片段。
那是很久以前,那时候的江落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还不会很好地用笑掩饰自己,所有对这外来的宾客冷冷淡淡的。对了,那天之所以大肆宴请,是她那神神秘秘的继“大姨”办生日宴。她去到她大姨那像城堡一样大的家,不出意外地迷路,但她一点都不害怕,开心地游览着,直到看到江落跟大姨,这对母子在……总之非常亲密,有点远她看得不清楚,虽然有点疑惑,但她还是走过去。
“表哥,我迷路了……”江落回过头,眼神不那么友善,而大姨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有点害怕这个大人,弱弱地喊一声,“大姨。”
大姨没有回应,笑着离开,江落蹲下来看着她:“你看到什么了?”
“你跟大姨亲亲?”彭幸心里不太确定,虽然是母子,也不用这样亲吧?
江落拿出奇怪的东西:“还是不污染小孩子的心灵吧。”啪嗒——
场景换到了别的地方,那是她曾经的家,江落已经十五六岁了,最喜欢笑着捉弄人,每次整蛊完她就哈哈大笑,笑得又痞又坏。
那天她早早翘课回家,发现寄住在她家的表哥表姐还没来得及布置任何陷阱,第一反应是她得反手整一下他们,于是蹑手蹑脚的,听到一点点哭声从厨房传出。
“你能不能不要把活的带进来?”是江落的声音。
“你最近不是控制不住自己吗?”江雪也在,“给你发泄一下。”
“快点,吃完还要收拾现场,等下彭彭回来啦!”江雪的手扼住一个婴孩的脖颈感慨,“这可是实验室最新出品……”
江落还是没控制住杀戮的**,伸出手轻轻一拧,力道轻得像是捏棉花糖,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割一条生命,人真的很脆弱。
然后他们就发现彭幸,江落无奈地叹气:“记忆消除用多了可不好……”
画面一转,彭幸看到了江落跟苏乐在逛街,听着他们说他们在一起了……明明上次就见过他们若无旁人的样子,只是忘记了而已,只是她傻而已。
……
夜深,应酬完的彭母回到家,没有敲门就打开了彭幸的房门,黑暗之中听到细细碎碎的抽泣声,她轻轻地走到床边问:“彭彭,怎么啦?”
彭幸顶着红肿的双眼,无神地问了一句:“这世界上什么是真实?”
“嗯?没睡醒?”彭母第一反应,这孩子天天看小说看傻了吧?
彭幸看着深沉地叹了很长一口气,仿佛树叶都要被叹下来,然后清脆地“啪——”自己扇了自己一下,清醒了不少。
这倒把彭母吓坏了,连忙摸摸她的额头:“生病烧坏脑子啦?”虽然平时有点神经质,但也不至于真的有精神病吧?
“我只是逼自己接受一些现实。”记忆虽然很离谱,但奈何她脑洞大,勉勉强强能消化,最难消化的是江落跟苏乐在一起的事实!纠结了半晚,她都开始安慰自己说:接受呗,还能离了咋滴?
“人小鬼大,十几岁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彭母摆出一副要跟女儿好好谈心的态度,这些年她确实是忙着事业,忽略了孩子,也任由她自由发展,现在弥补还来得及吗?
彭幸看着妈妈,终于找到倾诉口:“我接受不了落哥哥跟我最好的朋友在一起啊!” 还邀请我过去看他们秀恩爱,气死!
“什么?你见到江落?”彭母一听,悄悄地绷直神经,“他在哪?
“啊?”彭幸一愣,重点不是在一起,而是在哪吗?
彭母接着说:“你表哥离家出走,大姨找他都快找疯了!”
彭幸向来跟江落是一伙的,孩子们的小秘密非常多,从来都不告诉大人,总感觉这样暴露他的位置不太好,但毕竟是妈妈,大姨他们也是一家人,应该可以说的吧?彭幸还是报了一个地址。
彭母立刻站起来:“我去跟老板说,你不能通风报信啊!”
彭幸有点心虚与忐忑,漫漫长夜却半点睡意都没有,越想越觉得自己做了坏事,毕竟从记忆里看,他们好像……乱、伦?对啊!那就是啊!欺负她小而无知吗!就是这样,表哥才要离家出走啊!赶紧打电话让他们走!
手机刚拿起来,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抢走!
鬼啊!定眼一看:“大姨?”好久不见,越来越恐怖。她是怎么来的?!
K,也就是江蓠没有回应彭幸,点开自己的通讯设备,里面传来声音:“老板,定位成功,江落确实在那里。”
江蓠笑着转过头,非常和善地说:“彭幸真乖,帮我找到江落。”
而彭幸此刻的心里却升起一股怪异感,她的大姨似乎从未衰老,小时候觉得很正常,而随着他们长大,她却丝毫不变……随着记忆的恢复,她的直觉也跟随而来,从这一点来说,她跟苏乐能成为好朋友,是因为她们是感性的同类人。
彭幸谨慎地点点头,只是很小声地嗯。
“这个女孩子,是你最好的朋友?”江蓠指着屏幕上的苏乐说。
危险!直觉告诉她如果暴露了苏乐的出生地,遭殃的可不止一两个人。
但是也无法否认,只能更轻声地:“嗯……”
“在哪里认识的?”江蓠的声音温吞缓慢,谆谆善诱。
“上一个家,黎城。”这是上一次碰见她们的地方,也是她再一次失忆的地方,说这里比较安全吧。
“遇到江落,怎么不跟家里说呢?”一个小孩能神色自如地瞒这么久?
“我忘了……”这不算说谎,她确是忘了,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苦恼的表情。
看来是江落非常妥善地处理了她的记忆,只不过江蓠仍然指着追问:“跟她这么容易就成为最好的朋友?”
“嗯……”仍然是的,但现在却不想承认,“现在不是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是又不是,听起来非常有趣。
彭幸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江蓠没有耐心等下去:“没事,跟我去地下城,慢慢想。”
“啊?”彭幸抬起头,张大嘴巴。
而一旁默不作声的彭母却神色激动:“老板,你要带她下去,不好吧?”
而彭母接下来的所有的劝阻性的语言都在江蓠一个眼神中湮灭,她只能带着乞求:“我们家会一直为您效力的,请一定、一定让她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