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墨继续说道：“我也不一定退役。”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林佳怡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退役难道是自己可以选的吗？
裴墨抬起头，正好和林佳怡对视上，看着林佳怡的眼睛，裴墨莫名地就说出了藏在他心底很久的话：“因为我还能游。”
或许是因为林佳怡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懂竞技体育，更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又或许是因为林佳怡是小时候一直带着他一起玩的邻居姐姐，裴墨不由地就说出了这句话，这句他一直想说，但他对着教练、对着队领导，可能并不应该说的话。
就像裴墨猜测的那样，林佳怡对竞技体育的了解，仅限于知道奥运会四年一次，奥运会也最多手机上刷到开幕式的视频会点进去看一看也没有奇葩节目。因此她并不理解，为什么裴墨说他还能游却还要退役。
她也看向裴墨的眼眸，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还能游，为什么不继续游呢？”
听到林佳怡这句话，裴墨再次沉默了，他移开视线，落在桌面上刚开的银行卡上。
林佳怡见裴墨沉默了，心中一凛，她还记得陈夏和她说的，不要随便问裴墨有没有进国家队，万一戳到对方伤心事就不好了。
该不会，她这句话也戳到了他的伤心处吧？
还能游，但不继续游。
这话能把裴墨说到沉默。林佳怡不懂游泳，但林佳怡懂生活啊，这话多正常，多合逻辑啊，肯定有一些场外因素，影响了裴墨，才让他不能继续游的。
就像她现在坐在这里给人开卡、给人做贷款、给人做理财，难道是因为她想“用心服务客户”？因为她想“让需要资金的客户获得帮助”？还是因为她想“让有闲钱的客户收获更多的收益”吗？
总不能是她天生热爱营销，喜欢看到买到合适收益的客户脸上露出的笑容？
还不是因为生活所迫，还不是因为这份工作，苦是苦了点，但看在工资奖金的份上，还能忍吗！
很多个加班加到七八点的晚上，林佳怡开着电瓶车沿着上塘街开回家的时候，晚风吹拂在她的脸颊上，她一边觉得这样在老家按部就班、收入不错还不用担心被裁员的生活，偶尔下班，和朋友出去吃点好吃的，聊点八卦，好像很安逸很稳定。
但另一边，她又觉得心底会有一股力量，在告诉她，她不想过这种生活，过这种每天做着重复工作、反复同样的日常，让她觉得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书，并不是为了过上这样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她很害怕，怕自己就被困在这个她出生的小镇上，虽然这个小镇上，有她喜欢吃的、喜欢逛的，有她的亲人、朋友，还有她刺激又稳定的工作。
林佳怡忍不住想，这可能就是她迟迟不愿意相亲结婚的原因吧。要是结了婚、生了孩子，她大概就真的被困在这个工作上了。
而裴墨此刻的沉默，就能说明，他自己是想要继续游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已经27岁了。”等了许久，裴墨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中还带些沉重，果然，就像林佳怡推测的那样，并不是裴墨主动想要退役。
裴墨还打算继续说他要退役的客观原因，林佳怡先打断了他：“你不是比我还小3个月，怎么就27了？我才26！”
裴墨听了林佳怡这话，刚刚上来的一点悲伤情绪立马被压了下来，他看了看林佳怡，欲言又止，最后，他轻笑一声：“小林姐，你还挺幽默的。”
林佳怡：“这怎么就幽默了，这事实！现在才一月份，生日都没过呢，别说生日，年都没过呢，怎么就27了！”
裴墨：“好好好，26。”
林佳怡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继续，你已经26岁了，然后呢？”
这次再开口的裴墨，声音中都带着笑意，刚刚略有沉重的气氛全然消散了：“然后去年我的教练帮我技改，成绩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再加上有几个小朋友也游出了成绩，小朋友的潜力肯定比我大。”
林佳怡听得似懂非懂，她不知道什么是技改，也不知道为什么技改会失败，但她听懂了，裴墨要给小朋友腾位置，可是——
“小朋友们是已经能游过你了吗？”
裴墨摇了摇头：“现在还没有。”只是因为小朋友们年轻，未来的潜力肯定比他的潜力大，所以他退役给小朋友们机会，是一个最符合常理、也最好的选择。
“所以你现在退役，就是为了给小朋友们腾位置！”林佳怡再一次认可了自己的判断，然后发出了她作为门外汉的疑问，“小朋友如果有潜力的话，不应该先超过你，再从你手里接过接力棒吗？”
裴墨再次被她问住了，这确实是正常的队内传承，但那天队里的领导找他谈话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省里资源紧缺，让他为了对内的梯队建设，要做出一点牺牲。
裴墨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林佳怡说所谓的“梯队建设”，但还好，这次林佳怡自己接上了：“还是，你自己想在巅峰期退役？”
这个问题裴墨会回答：“我希望这还不是我的巅峰期。”
“诶？”林佳怡没想到裴墨是这个回答，“所以你觉得以后27岁、28岁的你会突破现在成绩吗？”
“但如果退役了，就再也不会突破了。”
“对。”林佳怡能感受到裴墨想要继续游泳、继续比赛的心情，但她也明白，就她们银行这种支行间的竞赛活动，支行行长们都要卷生卷死，省队运动员中间的弯弯绕绕肯定就更多了。
“那你……进国家队了吗？”林佳怡不知道这个问题会不会有点冒昧，但他们聊到了这个话题，她总得知道裴墨的成绩吧。
还好，裴墨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答案。陈夏害怕的“戳心窝”场面没有发生。
“嗯，进了。不过我没有拿过国际大赛的奖牌。”裴墨说起来还有点遗憾。
就算不按陈夏给她的判断，林佳怡也知道，作为一个运动员，能进国家队，不论国际赛成绩如何，在国内肯定是一流水平的运动员了。
“裴墨，那你很厉害啊，你小时候那么小小的一只，长大能长这么高就算了，竟然还能进国家队。”
“我小时候测过骨龄的，长大以后就是能长到一米九的。再加上游泳这项运动本身就能长升高。”
不知道是不是林佳怡办公室中央空调的制热能力太好，裴墨的脸涨得通红，他松了松卫衣的领口，扇了扇风，但他的脸颊还是很红。
林佳怡见状，问他：“你是不是热啊？”
裴墨：“恩。”
林佳怡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行服大衣，又看了看裴墨涨红的脸，可能运动员是比较容易燥热……？
“我去开点窗户。”
“好。”
刚打开窗户，林佳怡办公桌上的座机就响了，她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看不妙。
是豆腐店老板，是她准备今天放着不管的豆腐店老板。
她十分不情愿地接起豆腐店老板的电话：“喂，孔总吗？”
“林经理，我的贷款怎么样了啊？年前能下来吗，今天房产销售联系我，让我做好资金准备了，说他们那个楼盘，过年这段时间就会开。”电话那头的豆腐店老板声音有些急切。
林佳怡一边骂房产公司不做人，大过年的卖什么房子，付什么款啊，一边只能笑脸相迎，安抚豆腐店老板：“孔总，您别急，我正在和我们总行的老师交涉，我会尽力的。”
豆腐店老板在她们支行后面的农贸市场里卖豆腐，已经卖了二十几年了，今年他儿子就要大四毕业了，他准备帮他儿子在市区里买套房子。
也就是和豆腐店老板认识以后，林佳怡才知道，卖豆腐竟然也很赚钱，孔老板靠着卖豆腐，在他们镇上买了房、买了车，现在还准备要去市区里买。
他来找林佳怡做贷款的原因，也是因为他想全款买房子，但农贸市场最近在改造，他的豆腐店也要一起改造，这才有了资金缺口。
说实话，林佳怡的调查报告里给孔老板测算了100万，对于豆腐店来说，100万的重造成本确实有点高，林佳怡能理解审批老师的疑虑。但100万是林佳怡按照以往经验，抛高了测算了，她已经做好了和审批老师讨价还价的准备，最后打个七八折，也能够覆盖孔老板的资金缺口。
“林经理，你和我说实话，我这笔贷款，能下来的吧？”孔老板不放心地问。
林佳怡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审批老师确实有一定的疑虑，还是我最初和您说的，100万大概率是要打折扣的，但具体打多少，我会帮您和审批老师争取的。”
“林经理，全靠你了！”
“嗯，您等我消息。”
挂了电话的林佳怡，只能任命地打开她的电脑，果然，看到了审批老师给她发的一大段意见。
看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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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