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屁孩绝对有高人指点。
方淑媛越来越觉得林又宜深不可测，自从她提出了可以当屁友的邀约，林又宜反而发乎情止乎礼了，表现得像一个谦谦君子。
狗屎。
方淑媛知道林又宜什么德行。
林又宜绝对不是那种克制的禁欲款。想当年，她们那样贫困潦倒，也会尝鲜，在寒冬抵死缠绵。
方淑媛永远都记得她们的第一次。
那时候她们太穷了，穷到临近过年的时候两个人还要去当兼职导游。
那年冬天是真的冷。
作为廉价劳动力，两个姑娘穿着单薄的冬衣挤在一群半大的孩子里充当冬令营的指导老师。
白天和小屁孩们一起嘻嘻哈哈，日子还好过。
但是太阳一下山，寒气就奔腾着穿透单薄的棉服，冻得人全身的骨头都在疼。
家长们付费充足，孩子们都能住进两人一间的星级酒店。
但是方淑媛和林又宜没有这个资格，冬令营提供的住宿在三公里外的廉价家庭旅馆。
舍不得打一个十块钱的摩的，两个女孩在冬夜里面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目的地。
两个人不约而同骂娘。
方淑媛说：“太操蛋了，性价比太低。谁再来谁煞笔。”
林又宜说：“对，你以后别来了。”但是她觉得这种程度还行，如果报酬能高一些，她也可以继续做。
小旅馆供热太差了，洗澡水也不过是温吞。
两个女孩冻得瑟瑟发抖，裹着被子直搓手。
林又宜把方淑媛的冰冷的脚踹在自己的肚皮上，方淑媛一面觉得自己得救了，一面心疼瑟瑟发抖的林又宜。
“别，你也冷的。”她说出来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又贪恋身体的温度。
破旧的电视里放着不知道什么综艺节目，有些喧嚣吵闹。
林又宜抬手关掉了电视关掉了灯，黑夜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姐姐。”上辈子，她第一次喊她姐姐。
她哀求：“姐姐，你疼疼我。”
姐姐，你疼疼我。
姐姐，我们做点能取暖的事情。
姐姐，我会让你快乐的。
一声声，振聋发聩。
明明她只不过是在耳边低低地哀求，但是被黑夜无限放大，被寒气无限诱惑，方淑媛被一声声“姐姐”攻城略地。
她其实要的一直很简单。
她只要一颗真心。
小旅馆的隔音很不好，她们甚至能听到隔壁房间灯的冲水马桶声。
方淑媛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喘息，一口咬上自己手臂上的肉。
牙冠被人温柔地撬开来，林又宜和她交换了呼吸。
“姐姐，你咬我，不要咬自己。”她说。
那一刻开始，方淑媛就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想要嫁给她。
即便同性婚姻才刚刚合法化，大众的普遍接受度还那样低。
即便她们会失去很多，比如她们不能生育，她们的购房积分也会更低，甚至她们会被烙上“低等婚姻”的标签。
她不在乎。
她疯狂地想要和她结婚。用法律捍卫她们神圣的关系。
她不要无媒苟合。
她要成为她名正言顺的配偶。
她不要在小旅馆关着灯压着声音做i。
她要在未来自己的房子里被压在落地窗前鸟瞰整个城市的夜景。
林又宜满足了她。
不仅满足了她的身体，也满足了她的愿景。
她们在回到本市的第一个工作日就去领证结婚了。
一纸婚书，锁定了两个人的前半生。
一场烟花，十几秒钟的绚烂迷乱了方淑媛的心和眼。
她曾经以为，这就是爱情最好的样子。她们相识相知于微时，她们经历过最糟糕的，所以一定能够白首偕老、永不相负。
都是狗屎。
方淑媛在睡梦中落下泪。她知道她在不甘心，曾经的感情太纯粹，所以她不能忍受后来的背叛。
曾经那样艰难都能那样好，所以才显得后来的她们那样可笑那样可悲。
方淑媛成长了，现在的她认为，成年人，身体的交合不算什么。只要心是自己的。只要守住自己的心。就够了。
所以她故意无视林又宜跳跃的眼神。
她觉得这一次她应该拿捏住了林又宜，她最近应该发生了什么，她的心在骚动。
但是方淑媛明明知道，但是她不在意。
方淑媛故意让自己陷入加班，她给林又宜时间、空间和拨乱反正的机会。
她始终坚信，发生过的事情不是随机性质的偶然，而是注定会再次发生的必然。
她有些自虐的快感，仿佛在说：你看吧，对象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这年头，不仅男人靠不住，女人同样靠不住，只要是人，都是靠不住的。
还好这一次，她守住了自己的心。
×
林又宜不喜欢参加这种学生活动，各种不喜欢，她觉得浪费时间。
有这个时间，她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比如在家陪姐姐吃火锅。
哦，姐姐加班。
那她也可以加班，她可以和单宁连夜加班多赚点，到时候给姐姐买一辆车，那样姐姐就不用下雨天打不到车了。
“林又宜，你在听吗？”金芳菲的声音把她从设想中拉回现实。
“抱歉，你再说一遍。”林又宜努力拉回自己的思绪。
时至今日，缠绕着她的那些若有似无的恶意烟消云散。
在张海当班主任之后，在她高考分数一骑绝尘之后，在他们都已经成为了大学生，各自天涯之后。
零星碰巧散落在本市大学城的滨都学子们甚至自发组成了滨都同学会，大家抱团取暖，定期举办活动。林又宜就是
金芳菲鼓足勇气：“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林又宜毫不犹豫地拒绝：“对不起，我真的有事。借过，我失陪……”
金芳菲伸手，拽住了林又宜的衣袖：“林又宜，就喝个咖啡，就一会儿。”
金芳菲甚至已经是哀求了。
林又宜的脚步顿了顿。
“同学三年，一顿咖啡的时间都不值吗？”
少女那张肖似她的姐姐的脸上，浮现出姐姐绝对不会对她展露出来的表情。
林又宜迟疑了，鬼使神差，她点了下头。
“我请你喝。”她说。
金芳菲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她就知道，林又宜从来就是一个好人，一个会心软的好人。
那么，她们有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