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迁率先进门，他看了看门外拘束站着的凤谨，试探的问道，“大师兄，凤谨可否一同进来？”
凤谨听到涂迁为他讲话，眸子立马就亮了，顺势还往前走了一小步。
墨玉屏风之后传来茶杯轻碰桌木的声音。
涂迁朝凤谨招招手，“来来来。”
凤谨立马撩开袍子走了进去，抬脚的瞬间朝里间喊道，“谢谢哥哥！”然后看着一旁的涂迁小声道，“谢谢。”
虽然没有向墨棋让说话时的那般热情，但嘴角带笑，如山巅积雪下初开的梦昙。
虽翩然一现，但足够惊艳与回味。
涂迁收回视线，摸了摸鼻尖后道，“小意思。”说完朝墨玉屏风后走去，“大师兄！”
凤谨跟着涂迁往前走去，进到屋子里他闻到了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眼前有一个硕大的墨玉屏风，屏风之上还雕刻着一条龙。
两人绕过屏风就看到坐在桌边品茶的人，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白色的纸人。
墨棋让依旧披着黑袍，凤谨注意到他执起茶杯的那只手上横着一条足以贯穿整个手掌的疤痕。
他微微皱眉，拿橘子的时候，这只手虽然看着很粗糙，但是没有这道疤痕。
看来那个放在哥哥腿上的橘子不是他不想吃，应该是他身上的那块能改变容貌的石头没灵力了。
涂迁坐到墨棋让身边，“大师兄，你的下一场比武在五天之后。”
一个纸人走到他身边，拿起桌上的骨瓷玉茶壶为他倒茶。
墨棋让点了点头。
涂迁看着依旧站着的凤谨，拿起茶杯用下巴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坐啊！”
凤谨抬眸看着墨棋让，“哥哥，可以吗？”
墨棋让抬眸，透过黑色的鲛纱看着他，两息后点头，“坐吧。”
凤谨开开心心的坐在墨棋让的身边，另一个纸人也上前来为凤谨倒茶。
凤谨接过茶杯也不多嘴，安安静静的品茶，顺便封闭了自己的五识，只时不时抬头看墨棋让一眼。
安安静静，不再话痨的凤谨让墨棋让觉得绝念鞭没有白用。
涂迁说道，“思考着日子，棋耀应该也快出关了吧。”
“快了吧。”墨棋让放下茶杯，略带着嫌弃的语气说道，“他那点修为，也还值得闭关？”
“大师兄也不能这么说。”涂迁也放下茶杯。
“棋耀虽然修炼不太厉害，但他的炼药之术还是很有用的！”随后拍了拍自己带着血迹的胳膊，“不到半炷香时间，已经痊愈了，连疤都没留。”
墨棋让淡淡一瞥，“他的天赋也都用在炼药上了，该去跟着药师伯。”
涂迁耸耸肩，转移话题道，“道辰师叔若是采完了雪崖之莲，可来呈阳？”
墨棋让道，“许是不来的。”
涂迁点点头，两人又说了些话。
凤谨只是喝着杯里的茶水，直到眼前一片清明，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空了的茶杯和座位，偏头看着墨棋让道，“哥哥聊完了？”
墨棋让起身走向卧榻，“嗯，你也该走了。”
凤谨赶紧跟上去，“哥哥明日没有比试，可有其他安排？”
“冥想修炼。”墨棋让坐到榻上。
凤谨咬了下唇，蹲下身看着墨棋让，“哥哥不是刚闭关百年才出来吗？明日谨儿带哥哥去一处好地方可好？”
“凤谨。”墨棋让俯身扣住凤谨的下颌，慢慢凑近他的脸。
墨棋让离他很近，近到凤谨能听到他浅浅的呼吸声，近到那龙涎香的气味强势到快把他包裹起来了。
凤谨下意识舔了舔唇角，咬着唇角低下头，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墨棋让先开了口，“我在一百岁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元婴初期，你却还在金丹后期。”
“人人都道你同我天资一样，可我如今看到你才知，不过玩笑罢了。”
“嗯？”凤谨抬起头，“哥哥？哥哥嫌弃谨儿修为太低？”
“何止修为太低。”墨棋让松开手，直起腰坐好，“明明已经百岁，性子却如凡间稚子一般幼稚！”
凤瑾心底有些慌乱，“哥哥......”
百年前的哥哥就是因为嫌弃自己是个累赘才将自己送来了呈阳山。
而这一百年他时时刻刻都在思念哥哥，也确实没有把全部心思都用在修炼上，才会在百年之后遭到哥哥的再一次嫌弃。
若是哥哥再嫌弃他，那就会如同百年之前一样。
将他再一次丢弃。
凤谨两只手紧张的绞着衣角，“谨儿，谨儿日后一定会好好修炼，谨儿，不会再让哥哥嫌弃......”说完站起身，跑出了墨棋让的房间。
站在一旁的纸人看着凤谨离去，走上前将木门关好。
墨棋让解下斗篷带子，随手将斗篷扔给一旁的纸人，纸人将袍子放到屏风处挂好，这才化成半个巴掌大小的纸人飞到墨棋让的衣襟里消失。
墨棋让也躺到榻上开始浅眠。
而被墨棋让教育了一番的凤谨则跑到了望月断崖上开始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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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棋让一觉睡了三天，还是被涂迁敲门扰醒的。
他揉着眼睛醒过来，随手挥出小纸人，小纸人变大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大师兄！”涂迁走进屋内，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大师兄你在哪？”
“沐浴！”墨玉屏风后传来淡淡的两个字。
“哦。”涂迁站在门口没再往里走。
纸人关上门之后就走到屏风之后去服侍墨棋让沐浴。
墨棋让道，“如此急急忙忙来找我，所谓何事？”
涂迁道，“哦对，凤谨要晋升了！”
墨棋让睁开眸子，“晋升？”
“是啊！”涂迁点点头，“像是直接越过大圆满晋升道元婴初期了，各门派弟子都已经去观望了。”
墨棋让挑了下眉，三天前他训凤谨阶品太低，整日只知贪玩，谁知才三天他就晋升了。
不愧是上古血脉，天道眷顾的凤族小殿下。
可再受天道眷顾又能如何？
凤凰一族全族覆灭，也是受天道眷顾的后果！
涂迁听到了水声，像是有人出浴。
穿戴整齐的墨棋让从墨玉屏风后走了出来，“那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两人来到望月断崖，果真如涂迁所言，周围全都是来看这位三天之内从金丹后期一跃到元婴初期的修炼天才。
为了能看一眼，不少人都御剑在了半空观望。
墨棋让没有御剑，一个轻跃就来到了围观的人群之前。
呈阳山五位长老撑起结界，为中间的凤谨护法。
乔海站到一边紧张的看着里面的凤谨，一道黑色的身形翩然落到他的身边。
他偏头一看，放松了些警惕，“墨道友。”
“乔道友。”墨棋让看着那道背对着自己的白色身影，“你这师弟，天赋倒是够高。”
乔海点点头，“是啊，但这百年来，修炼从来不是谨儿的第一追求，不知今日这是怎么了，修炼的如此着急，竟想跃过大圆满，直接升到元婴。”
墨棋让没有说话，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他听到了滚动的闷雷声。
乔海抬头看了看笼罩着整个呈阳的雷云，黑色的云雾里可见那不停闪烁的电光，“雷要落下了！”
话音刚落，一道手臂粗的雷朝阵法中心的白色身影劈去，雷电还未沾到凤谨的身就被结界挡住。
墨棋让看着一脸紧张的乔海道，“这儿风景不错啊。”
乔海点点头，“嗯，这儿叫望月断崖，从这儿可以俯瞰到整个呈阳山的风景，也是谨儿最爱来的地方。”
墨棋让点点头，往前走了几步，甩出了黑色的绝念长鞭。
乔海皱眉上前，“墨道友，你这是要做什么？”
一道锋利的刀光在他的面前闪过，乔海赶紧弯腰躲开。
墨棋让挥起鞭子就朝结界攻去。
结界动荡了一下，阵法里的长老们转头看着墨棋让，“你做什么？！”
“乔海，快拦住他！”
乔海看着围绕在自己周围的弯月刃，努力招架，“弟子，扛不住这把刀刃啊！”
墨棋让淡淡解释道，“雷劫本来就是为了洗经伐髓，一道雷都不让他受，他的经脉可扛不住元婴的灵力。”
炙尧纠结了一会儿看着墨棋让道，“但这是越阶的雷劫，谨儿如何受的住！”
“越阶的雷劫也不过才五道，如何便受不住了？”墨棋让看着即将落下的雷，又朝结界甩了一鞭，“他是你的徒弟，你不相信他吗？”
炙尧看着盘腿而坐的凤谨，纠结了一会儿开口道，“谨儿，一定要撑住啊！”说完，抬手撤去了结界。
墨棋让收回了绝念和断魂，双手环胸站在一边。
雷再次落了下来，直直的劈到了凤谨的背上。
“嗯......”凤谨闷哼一声，双拳不自觉握紧。
墨棋让看了看天，看来天道还是很宠爱凤族遗子的。
上次他的越阶雷劫可比这个厉害多了。
又一道雷劈了下来，凤谨睁开了眼睛，他的额头满是冷汗，下唇被他死死咬住，嘴角一道血痕蜿蜒而下，双手按在地上撑着自己的身体。
他察觉到背后有很多道视线，便微微偏头看去，果然有很多人，有师尊，师伯，还有各家门派的弟子都来看他历劫，也不知......
视线扫到了唯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身上。
那人站在人群之前，仿若遗世独立的浊世佳公子，就单单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凤谨的眼里就已经看不到别人了。
墨棋让皱眉看着凤谨，绝念鞭将他束的有些紧，他都忍不住痛呼。
但如此痛苦的雷劫，他竟然还笑的出来。
墨棋让歪了下头，同情的看了眼一旁紧张的炙尧。
养了多年竟养出了一个小傻子。
炙尧专注的看着凤谨的状况，察觉到了那抹同情的视线却没有理会。
凤谨转过身子，第四道天雷落了下来，他吐了一口血。
红色的血染脏了他的衣袍，背部的衣袍也被劈的四分五裂。
他低着头剧烈喘息，抬起颤抖的手抹去嘴角的血，又看了看身上破破烂烂，满是污秽的袍子，抿了抿唇，将脸转了过去。
哥哥最喜洁净，如今他已经开始嫌弃自己，万万不能让他再厌了自己。
墨棋让不解的看着凤谨将头转了过去，转头的瞬间，看到了他脸上那乞求的可怜眼神，似是有泪珠摇摇欲坠的感觉。
第五道天雷将下，凤谨直接被劈晕了。
“谨儿！”炙尧赶紧跑上前，将晕倒的凤谨抱在怀里赶忙往崖下跑，周围人也渐渐散了。
独留墨棋让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散去的雷云，他叹了口气。
“大师兄？”涂迁走到墨棋让身边，“何故叹气？”
“天道宠爱。”墨棋让伸出了那只横着一道疤痕的手，像是感受风一样，低语喃喃道，“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涂迁没听到墨棋让的声音，疑惑的说道，“大师兄，同样都是越阶的雷劫，凤谨的雷劫为何比你当初的轻。”
当年大师兄也是越阶进入元婴，相同的五道天雷，第一道便劈碎了道辰师叔的第一层结界。
最后一道更是差点震碎了大师兄的经脉。
墨棋让放下手，有些苍凉的说道，似是笑了一声后说道，“是啊，是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