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谨看着墨棋让，“哥哥一早就知道？”
墨棋让点点头，“嗯。”
凤谨又问道，“可是妖物所为？”
“不是。”墨棋让看着城外的方向，“是鬼！鬼界来人了！”
涂迁皱眉说道，“传闻道，鬼界位于幽冥川，幽冥之主从不理外界各项事宜，也不许鬼族之人越过幽冥川一步，怎么会有鬼族来人界肆虐。”
墨棋让朝着西方看去，目光沉沉。
一个六七岁幼童模样的纸人从棋耀消失的街道跑过来，它跑到墨棋让面前扯了扯他的袖子，指了指自己跑来的方向。
墨棋让看着身旁的几人说道，“是棋耀，他让我们过去。”
涂迁点头，“那我们快走吧！”
小纸人引路，几人跟在后面。
穿过几条巷子，几人来到了一座宅院前，宅院大门上的牌匾已经歪斜，布满了尘埃和蜘蛛网，牌匾上写着‘城主府’三个大字。
走近宅院，前厅里的树枝都已经枯萎，树叶落到地上显得十分萧条，一旁的小池塘里也都是污水沉沉，几条红色的小鱼翻着肚皮飘在上面。
几人走在廊檐下还能看到鲜血和倒在地上的尸体。
纸人引着几人走到一间院落的厢房前，推开了房门。
棋耀听到开门声立马转身，“师兄！”
墨棋让走近，看到床上躺着一位面色枯槁的男人，男人双颊深凹，闭着的眼眶凸出着，面色惨白，眼下青黑，明明是一副将死之相，唇色却鲜红如血。
墨棋让看着这人皱眉，“怎么样？”
“精血已尽，回天乏术！”棋耀默默摇了摇头，“救不活了......”
‘哐啷’
门口处传来铜盆落地的声音。
那名守门的士兵跌跌撞撞走到床前，带着颤音说道，“城主！城主您醒醒啊！木城百姓都在等着您呢！”
棋耀微微皱眉。
作为一个药师，虽不如医者那般能治病救人，但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断气，还是于心不忍。
涂迁走到棋耀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尽力了。”
士兵看着棋耀，跪在了她身前开始磕头，“求您仙人，求您救救城主吧！木城百姓早已心知肚明，我们已经被王城所遗弃，只剩下城主一个主心骨了，城主不能死，求您救救城主，求您了。”
棋耀蹲下身，止住了士兵的磕头动作，“你们城主真的已经回天乏术了，我救不了，只能尽全力吊着他的命！”说着，他从储物囊里拿出一个盒子，“这粒药让他服下，他马上就能醒过来，但，明日黄昏之前，他就会死！”
士兵目光颤抖的看着棋耀手里的药，“那若是不服这个，可还有其它法子？”
棋耀又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那就吃这个，最起码能吊他四天的命，但是他不会醒过来，现在就看你的抉择！”
士兵目光颤抖的看着棋耀手里的两样东西，城主大人无妻无子，最爱的就是木城的百姓。
他用一生的时间来治理木城，若是死之前都没有再看木城一眼，城主大人怕是死都不会瞑目吧！
思及此，士兵颤颤巍巍的拿起了棋耀手中的盒子，拿出了翠绿色的药丸，喂到了那将死之人的嘴里。
棋耀握着瓷瓶子站起身，抿了抿唇小声说道，“师兄......”
“知道了！”墨棋让上前两步，抬手覆在那人的额头，红色的灵力从他的额头往身体里蔓延。
凤谨皱眉问涂迁，“不是只要吃药就可以了吗？为何还要哥哥输送灵力？”
棋耀叹了口气，“这样有助于药效的发挥，可能还会让这个人走之前不这么痛苦。”
凤谨点了点头。
墨棋让收了手，看着身旁跪着的士兵说，“很快，他就会醒了。”
士兵立马向墨棋让磕头，“多谢仙人！多谢仙人！”
墨棋让退后几步，打了个响指，一把椅子出现，他转身坐下，看着床上的男人。
凤谨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墨棋让旁边，“哥哥！”
“嗯？”墨棋让微微偏头看着他。
“若是我有一天也变成那个样子。”凤谨指了指床上的男人，“哥哥也要喂给我那颗能醒过来的药！”
墨棋让挑眉，“你为什么要变成那个样子？”
凤谨道，“只是假设！”
墨棋让看着凤谨眨了下眼睛，转头去看床上的人，缓缓启唇道，“不会。”
凤谨愣了一下，脸上的期待瞬间消失，变成了沮丧。
“有我在，你不会。”墨棋让补充道。
凤谨的眸子立马亮了，“谢谢哥哥，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
墨棋让挑眉，他不理解凤谨为什么这么开心，他跟着自己历练，保护他是本就是自己分内的事情。
床榻上的人微微启唇吐出一口浊气。
“城主大人？”士兵立马去惊喜道，“城主大人您醒了吗？”
床榻上的城主慢慢睁开眼睛，满是浊气的眼睛缓慢的转动了一圈，看着远处站着的几人道，“赵奕，这几位是谁？”
士兵，也就是赵奕说道，“这几位是仙人，是他们救了您的命。”
“并非仙人。”墨棋让开口说话，“只是历练的修仙者罢了。”
“咳咳。”城主赶紧挣扎着起身，赵奕赶紧去扶，将软枕放在其身后，城主抬手作揖，“多谢众位仙长搭救，不知仙长可否救救我城中的其他百姓？”
棋耀皱眉看向墨棋让。
墨棋让这才站起身，走到床边，“木城子民气数已尽，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城主慢慢放下作揖的手，垂着头咳嗽了两声，“我只是，不敢相信……”
“压上千年的道行来支撑这座死城。”墨棋让道，“倒不如说说，木城为何会遭此大难？”
众人大惊，“千年道行？”
一旁的赵奕也是微微皱眉，“城主大人……”
城主苦笑两声，“我以为舍去妖身，没了妖丹，便无人再知道我的秘密了……”
墨棋让不甚在意的看着床上的城主，“他们确实识不得你的妖身，我若不是用灵力探查你的身体时，发现了你丹田处残留的妖丹灵力，差点将我也蒙了过去。”
城主咳嗽两声，“我本名叫赤焰，是一颗火元草。千年前扎根此处，草木无心，极难修成人形。过了几百年，渐渐有人族移居此处，由最开始的一两户，变成了村落，城镇。城中子民也越来越多。我受烟火气感染，竟渐渐开了灵智。”
“我凝出人身那天，离开了这里，去到了一处灵力充沛的城镇修炼，在那座城镇里，我闻到了一丝不似烟火气，却更胜于烟火气的味道，不是食物，像是积累的功德。”
“出于好奇，我闻着那味道寻了过去，便到了那座城镇的城主府。那香甜的味道便是从那个城主身上蔓延出来的。我看到他身上的淡淡金光便知他是善人，日后是要位列仙班的。”
“但他嘴里念的那些，我却一个字都听不懂，不懂就更好奇，之后我便经常来他的书房，听他念那些听不懂的句子，也时常趁他不在翻看他的藏书，用他的笔墨写字。”
“渐渐的，我懂了礼义廉耻，习得了四书五经，明白了治理之法与为官之道，百姓之乐。”
赤焰抚摸上自己的心口，“然后，我竟长出了一颗心。”
“草木之心难长，这颗心，是那位城主给我的。之后我便一直跟在他身边，看着他一步步变成耄耋老人。”
“他功德已满，我看着他的灵魂离开人间，便回到了木城。”
“木城是一座边陲小城，那位皇帝随意派了一个官家公子来治理，可那位官家公子整日花天酒地，沉于美色，如何能治理木城！”
“后来我用了一点小法术，将他送去了另外一个城池，变成了他的相貌，代替他成为了城主。”
“我在那位城主那里学到的为官之道来治理木城，我用法术滋养着干枯的土地，我建立本国对他国的贸易，让木城成为贸易之路的必经之城。”
“就这样，木城一日日繁荣起来。”
“直到一年前，我去城外巡视，遇到了一个受伤昏迷的狸猫妖！”
“那狸猫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像是要死过去一般。我不忍心见生灵陨落，便用我自己的一叶本体救活了他，带他回了木城。”
“他起初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于我，于木城都表现的十分友善。”
“他说他本是狸猫一族的少爷，受贼人迫害，全族覆灭，只有他一个人拼死逃了出来。”
“他说如今孤苦无依，想在人间生活一段时间。我可怜他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留他住在城主府，还用我的内丹为他疗伤。”
“可谁知他狼子野心，他从一开始就盯上了我的火元本体，还有我的千年妖丹！”
“那天我照常用内丹为他疗伤，他竟张口吞了我的内丹。我日日为他疗伤，功力本就不及他，他只一掌便险些震碎了我的心脉。”
“他同我说，他是因修炼邪法被族人废了内丹赶了出来，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我救了他，他一眼便看出了我的本体，火元草可重塑经脉，亦可解百毒。”
“他日日与我出城巡视，并非是想了解该如何在人间生活，而是为了献祭整个木城的百姓，助他练成邪功。”
“失了内丹的我无法阻止阵法运转，是我害的城中的百姓一个个痛苦的死去……”说到这儿，赤焰落下一滴血泪，“王城也曾派仙人和医者来此，可他们一个个都被这大阵吸干了精血，渐渐的，王城放弃了木城……”
“所以。”墨棋让看着赤焰，“你宁可灰飞烟灭，也要燃烧本体，来拖延大阵的运转。”
“便是身死魂消，永不入轮回，我亦是满城无辜百姓的罪人，无法偿还这满身的罪孽……”赤焰满是愧疚的看着赵奕，“我对不起城中的百姓！”
赵奕赶紧摇头，“城主，您别这样说。”
赤焰看向墨棋让，“仙长，可否帮我木城百姓，破开此阵？”
墨棋让抬手，食指动了动。
棋耀和涂迁刚要弯腰低头，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比二人更快的蹲下在了墨棋让身边。
两人四目相对，眨了眨眼睛。
“哥哥。”凤谨目光满眼兴奋的抬头看着墨棋让，“什么事？”
墨棋让打了个响指，“你们几个，破阵去。”
棋耀先皱了眉，“师兄，这是什么阵？”
墨棋让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凤谨道，“你知道如何解开。”
有了表现的机会，凤谨立马站起，“是，我会解，哥哥等我，我一个人也可以！”说完往门外走去。
棋耀看着凤谨的背影，“师兄，这……”
“愣着干嘛？”墨棋让站起身，“跟上啊！”
“哦哦。”棋耀赶紧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