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看到老十右手手背上的疤痕,梁千凝便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事。
夜里睡不着,她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拿出夹在书里的一张卡通兔子图案糖纸。
指尖摩挲着糖纸,那句稚嫩的承诺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你一定要好好保存我送给你的糖果!”十五年前,在九城码头,随父母离开那天,她曾对那个右手手背有疤痕的少年这样说。
“会不会这么巧?”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手背有疤痕的人很多,怎么可能这么巧。”
“况且,小时候的事,过去整整十五年了,就算是他,恐怕也早就不记得了……”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涌起一阵失落。
那个约定十五年后再见面的人,还有重逢的机会吗?
最终,她只是默默地将糖纸重新夹回了书页里。
“把心雯和十哥约出来,制造机会撮合他们两个怎么样?”这天,梁千凝外出办事,北维平下楼到千凝堂上班。他做完师父交代的活儿,便同钱浅商量起来,“刚好,我有几张自助餐的优惠券,还有游乐场的通票。玩累了,吃饱了,再去山顶欣赏夜景。最重要的是,等我师父回来,把她也叫上!”
计划敲定,说干就干。
“里面好可怕!”游乐场鬼屋入口,乜心雯望着黑黢黢的洞口,胆怯地缩着肩膀。
“怕什么!”北维平一把拉住她,“都是假的!再说了,有十哥在,有我师父在,就算真有鬼也不用怕!”
“是啊,我们这么多人!”钱浅也笑着挽住乜心雯另一只胳膊。
北维平和钱浅半拖半拽地把乜心雯拉了进去,老十和梁千凝紧随其后。
“啊——!”刚踏进去,一个装扮狰狞的大头鬼猛地从暗处窜出,直扑过来!
梁千凝眼疾手快,一把拉开钱浅,两人堪堪避开。
那大头鬼扑了个空,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转头又扑向离得最近的乜心雯!
乜心雯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躲到老十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先前还豪言壮语“都是假的”的北维平此刻被吓得吱哇乱叫,上蹿下跳。
好不容易走出鬼屋,他两条腿都软成了面条。
梁千凝抱着手臂,看着他这副狼狈相,冷冷地哼了一声:“胆子这么小,还学人捉鬼?”
接着他们去玩投球游戏。规则很简单,把球投进架子上特定的罐子里,就能赢得奖品。
钱浅一眼就看中了奖品架子上那个憨态可掬的鸭子玩偶。
可惜,她试了好几次,球总是擦边而过。
“看我的!”北维平信心满满地拿过钱浅手里的球,眯眼瞄准,用力一掷——球偏得离谱。
“咳……一定是这个球有问题!”他强辩道,又拿起一个球准备再试。
“没本事,就别讲大话!”梁千凝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夺过他手中的球。
只见她手腕微动,动作干脆利落,球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哐当”一声,稳稳落入目标罐中!
“好棒!”钱浅开心地跳起来,如愿拿到了心仪的鸭子玩偶。
北维平站在一旁,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们两个怎么不玩?”钱浅抱着玩偶,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乜心雯和老十。
北维平眼珠子一转,瞥见旁边的射击游戏摊,顿时有了主意。他把老十推了过去:“十哥!你枪法出了名的准,正好大家都在,展示一下吧!”
钱浅、梁千凝和乜心雯也跟着围了过来。
老十本无意卖弄,但架不住北维平软磨硬泡。他无奈地拿起摊位上的一把玩具□□。
动作娴熟地拉栓上膛,举枪、瞄准、屏息——
砰砰砰……
枪声连贯清脆,弹无虚发,靶子上的气球应声爆裂。
他轻松赢得了一只硕大的毛绒熊玩偶。
刚接过来,北维平就一把抢了过去!
“浅浅已经有鸭子了,我师父嘛,只对钱感兴趣!送给心雯最合适了!”他笑嘻嘻地把大熊塞到乜心雯怀里。
老十下意识地看了眼梁千凝,眼神微顿。
乜心雯抱着毛茸茸的熊,脸颊飞起两抹红晕。
“好了好了,肚子都饿扁了,去吃东西吧!”北维平见气氛正好,赶紧提议。
自助餐厅里,北维平“精心”安排老十和乜心雯坐在一起。
“千凝,我们去拿吃的吧。”钱浅招呼梁千凝。
梁千凝心知肚明北维平打的什么算盘,不动声色地起身,和钱浅一起去取餐区。她看到有炸云吞,便随手夹了几个。
餐毕,一行人准备按计划前往山顶。
然而,一通电话骤然打破了行程。
“我有急事,不能跟你们去山顶了!”梁千凝接起电话,是九城警署总警司卜时风打来的,语气急促。
挂断电话,她对钱浅、北维平、乜心雯和老十匆匆交代一声,便快步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哎?什么事这么急啊?”钱浅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尾灯,一脸疑惑。
“可能有大生意吧!”北维平说,“既然我师父有事,我们按照计划!”
“很久没来这里了,看着比从前更美了!”站在山顶,俯瞰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如星河璀璨,乜心雯站在老十身旁,由衷地赞叹。
钱浅望着流光溢彩的夜景,惋惜道:“千凝一起来就好了,这么的景色,可惜,她没看到。”
北维平闻言不由一笑:“对我师父来说,错过赚钱的机会,那才叫真可惜!”
乜心雯转头看他:“怎么说得你师父很看重钱一样?”
“不是看重钱,是做梦都想脱贫致富、一夜暴富!”北维平随口道,“别看她外表不食人间烟火……”
“不了解就别乱说!”钱浅一听这话,登时不高兴了,“自从千凝的父母和师父都过世,她年纪轻轻就继承掌门下山,独自一个人来到九城,扛起所有!她要是真那么看重钱,凭她的本事,完全不用像现在这么辛苦!”
“原来……千凝的爸爸妈妈都不在了?”乜心雯这才知晓梁千凝自幼父母双亡的身世。想到自己的父母虽然远在国外忙于工作,至少还有相聚之时,而梁千凝……心头不由得泛起一阵同情。
北维平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讪讪地闭了嘴。
一旁的老十沉默着,那个看似冷硬坚强的身影,此刻在他心中却勾勒出一份令人心疼的孤寂与担当。
九城警署。
“卜警司!”
“就是这五具尸。”梁千凝匆匆下车,走进警署与总警司卜时风会合后,径直走向法医鉴定科。
卜时风介绍道:“梅得志,梅法医。这位就是我说的专业人士,梁千凝梁小姐。”
“梁小姐,你好。”梅法医点头致意,随即指着停尸床上的五具尸体介绍初步鉴定结果,“五名死者脖子上都有明显的咬痕,死因都是颈动脉被咬断导致失血过多。根据齿痕初步判断,像是大型犬科动物或猛兽所为,但DNA比对结果排除了这种可能。”
卜时风面色凝重地补充道:“这与2001年,也就是十一年前发生的一起离奇命案特征高度相似。”
梁千凝走近停尸床,仔细审视尸体脖子上的咬痕。单凭肉眼,尚不能完全确定。她打开随身布袋,取出一只贴着“糯”字标签的罐装喷雾,拔下盖子,对着其中一处咬痕轻轻喷了一下。
嗤——
尸体脖子接触糯米水的部位,骤然腾起一缕诡异的白烟,皮肉仿佛被灼烧般剧烈收缩!
看这反应,梁千凝收起喷雾,断然道:“不是猛兽,是僵尸。”
“僵尸?!”梅法医和卜警司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向她。
“我喷的是特制糯米水。糯米克僵尸,你们应该知道。”梁千凝语气平静,解释道,“人有三魂七魄,正常死亡,七魄先散,三魂再离。但若死时怨气冲天,一浊气卡在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便会强行锁住七魄!善魂离体,恶魄不散,就会化作毫无人性、见人就咬的——僵尸。必须尽快找到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目光扫过五具尸体,眉头微蹙:“它们已有尸变迹象,不能留了。”说着,又取出一瓶贴着“化”字标签的罐装喷雾,拔盖,对着五具尸体凌空一按——
嗤啦……
刺鼻白烟腾起,五具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溶解,顷刻间化作一滩暗红的血水……
与此同时,山顶。
正与众人一同观景的老十,不经意间抬头望向夜空。只见那原本清晰明亮的北斗七星,此刻竟然显得晦暗不明,星辉暗淡。他心头一紧,眉头深深锁起。
乜心雯站在他身旁,察觉到他神情的变化,却不知缘由。
“逃走两只女鬼,又冒出僵尸……难道它们是约好的?”梁千凝离开九城警署,回到梧桐大厦,推开千凝堂的门,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笼罩心头,她预感到,九城怕是要不太平了。
话分两头。
梁千凝处理完尸变的尸体回到千凝堂时,山顶上的老十仍在凝望星空。北斗七星那异乎寻常的晦暗星象,在他眼中分明是昭示着大凶之兆。他眉宇间的忧色更深了。
一旁的乜心雯安静地看着他,眼中带着关切。
不远处的北维平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两个怎么杵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他特意拉着钱浅走远了些,就是为了给两人制造独处空间。
情急之下,他脑中灵光一闪,鬼使神差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蓝色的符!
钱浅看清那蓝色符纸上熟悉的符咒笔迹,惊讶道:“这不是你师父画的符吗?你拿出来干嘛?”
“本来是想请我师父帮忙的,现在只能靠我自己了!”北维平捏着符,一脸跃跃欲试,“我见过我师父用这道符,凝神成冰,呼风唤雨,厉害得很!我要用它制造点蒙蒙细雨,让气氛浪漫起来!”
他说干就干,口中念念有词,指诀一引,将那蓝符祭出——
“都怪你!”钱浅从头到脚湿得透透的,气鼓鼓地推开千凝堂的门,狠狠瞪了身后的北维平一眼。
北维平同样像只落汤鸡,垂头丧气地跟进来,嘴里还在嘀咕:“到底哪里出错了?”
比他们先一步回来的梁千凝,正坐在桌前,看着两人狼狈的模样,窗外分明是晴朗的夜空。她挑眉问道:“外面没下雨,你们两个这是……?”
“都是你的好徒弟!”钱浅气不打一处来,脱口而出,“偷拿你的符,说什么要制造蒙蒙细雨搞浪漫气氛!结果呢?!”
梁千凝一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北维平还在困惑地挠着湿漉漉的头发。
梁千凝无奈地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训诫:“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借法,不是借给你让你随便用来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