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霍典笑容顿时僵住，一下竟吐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饶是祝锦也愣了愣，不料楮语会作出这般回应。
倒有别的亲传先反应了过来，蹙眉道：“霍师弟，你怎能说出这种话呢？大家同为一宗弟子九官亲传，你又身为师兄，为何如此针对小师妹？”
“什么针对！我只是身为师兄，提点她……”霍典立即反驳。
“提点？”却又有人出声，直接打断了霍典的话，“霍师兄，你这提点的方式，是从何处学来？难不成将宁师叔就是这般……说师兄结不了婴，从而提点师兄……”
这一番话说得就更重了，霍典不由慌了几分，拔高了声：“当然不是！师父从未说过这等话！”
打断霍典话者却笑了起来，接道：“既然如此，那师兄为何要说那样一番话？莫非——师兄听闻小师妹一月修成筑基三层，心生妒意……于是才一时口不择言……”
他旋即摇了摇头，叹一声，“师兄实在有失气度！虽然师兄修炼了数十年才筑基，又费了近两百年结丹，但我等也从未因此而议论过师兄啊。师兄为何竟这般没有容人之量，将心中之气发泄于小师……”
“尉迟照！”霍典怒喝一声打断他，脸色紫涨，斥道，“休得胡言！”
尉迟照尤张着嘴，叫霍典一喝，睁大眼讪笑了声，疑惑道：“师兄怎就生气了？我哪句胡……”
“两位师弟！”祝锦终于开口叫停，而后柔声道，“两位师弟都有些激动了，先不要继续说了，师弟师妹们都看着呢，可不能在此吵架。尉迟师弟刚直仗义，维护小师妹是好心，但或许也误会霍师弟了，霍师弟素来心直口快，想必是真的没有针对小师妹的意思，一时思虑不周，才说了些有歧义的话。”
说完看向霍典，温柔一笑，目含期待。
霍典被她这般看着，心中怒气立时散弱几分，不愿违她之意，僵硬地点了下头。
祝锦笑意更温柔几许，转向尉迟照：“尉迟师弟？”
尉迟照没点头，但也给面子笑了一笑，不再多言。
祝锦却没就此打住，转回来握住楮语的手，道：“师妹别难过，也别在意，霍师弟有时说话确实不大好听，但绝无恶意，只是表达出了偏差。师妹向来善解人意，我们就不与他计较了。”
好一句“向来善解人意”，先将楮语架了起来。
未待楮语回应，有人已先接道：“小师妹，祝师姐所言不假，霍师弟确实性情太直，往日我们也不少被他气过，不与他计较便是。”
霍典虽然顺祝锦意没再出声，却抬着下巴搭着眼皮，明晃晃一副不屑之意，似是他才是那个懒得计较之人，闻言扯了扯嘴角，牵起抹讽刺的笑。
“呵。”尉迟照见了也不忍，发出声讥笑，但看向了楮语。
其余亲传的目光，也都转到了她身上。
似乎在等待她的“善解人意”与“不计较”。
楮语却只回视了尉迟照一眼，而后一副刚回过神的模样，看向霍典，不可思议道：“原来霍师兄，两百年才结丹啊……”
众人怔了住。
霍典一口气冲到喉间，脸色立变，双目大睁：“你——”
然只吐出一字，便叫楮语打断。
“对不起，师兄。”她竟当场道歉，诚恳道，“我不知师兄筑基与结丹竟这般困难……师姐方才问我，我才如实答了，不曾想惊到了师姐，大家突然都听见师姐说的话，才不小心伤到了师兄。”
此次换作祝锦的笑容僵了僵。
论她如何听，楮语这一番话都是在告诉众人，是因她惊呼出声才闹出的事。可楮语上来就道歉，哪有半分“恶意”？
霍典则听得怒火上涌，但也被楮语这般诚恳道歉的作态逼得不能发脾气，直像是往他心里扎了一根软刺，只得咬牙憋了怒气。
脸色于是青一阵白一阵的，甚是难看。
楮语将众人反应皆收入眼，心中却只觉乏味。
还是得努力修炼尽快提升实力，才能够直接不理睬某些人。应付他们纵是不难，也实是令她烦倦。
还是尉迟照先回过神来，无声咧嘴一笑，快意至极。
祝锦也启唇，但叫人抢了声，自众人后方传来。
“大家来得都这么早啊！”
悠闲散淡，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楮语顿时倍感亲切。
“大师兄！二师兄，孟师兄。”立时有人唤了出来。
原是不近舟、游畏秋、孟飞白三人结伴而来。
众亲传纷纷从位子上站起，转过身，热切地打起招呼。
楮语恰与方才将霍典怼得哑口难言的那尉迟照对上视线，于是颔首同他致谢，才看向刚到的三人。
孟飞白与游畏秋分别设有灵兽、灵植相关课程，一月内她与二人已见过好几次，只不近舟，启明礼后便未再碰面。此刻，她一眼先注意到了他额间的天印。
极其浅淡，同先前所见并无什么变化，但同为元婴的孟飞白，额间天印金光流溢，二人站在一处，登时衬得他的天印颇为危弱。当然这不是她一眼注意到它的全部原因。
她隐隐觉得，启明礼那夜她所忘记的，正与他额间这枚天印有关。
然而见术确如镜君所言困难，一月来日日尝试，她才偶然成功施展出两次，勉强能看见峰顶一株青竹生有微弱的灵性。欲以此术“见”人，则为时过早。
故此刻只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不近舟的目光却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息，见她并无什么异样，才转开。
三人一来，先前挑起的关于楮语的话题自然不再继续，由不近舟领先落座于十六位亲传最中间的位置，而后游畏秋坐他左侧，孟飞白坐右侧。
“小师妹。”游畏秋一坐下便唤楮语，含笑招手，邀请她坐他旁边。
楮语自然不拒，上前到他左侧落座。
其余亲传亦重新择位子坐下。
祝锦已收拾好了情绪，宛若无事发生，微微一笑，跟上楮语，似乎准备与她坐到一块。
幸而楮语有所预料，已寻到尉迟照的身影，先出声唤道：“尉迟师兄。”
尉迟照闻声而笑，两三步上前来，到她身侧坐下。
祝锦脚步一顿，唇边笑弧微不可察地平了几分。
“祝师姐！”不过很快有好几人唤她，她一一颔首回应，却走向孟飞白身侧。
与孟飞白同为变天官亲传的弟子已经坐下，见着她过来，忙主动起身相让：“祝师姐坐吧。”
祝锦柔声致谢。
众人都落座后，最后两位亲传匆匆赶来，至此，九官十六位亲传到齐。
早早候在附近的掌事们旋即上前，为众人呈上名册与笔，名册上写有所有参与考核的练气弟子的信息，不过非常简单，只姓名、主星、修为境界三项，后方留有空白，应当便是写评级之处。
尉迟照低声道：“练气弟子考核只需展示基础法术，师妹可以依据其施术熟练程度、法术威效强弱等方面考核，斟酌予评即可。”
“好。多谢师兄提醒。”楮语应下。面上平静，心中倒也还是有一点没底的。
盖因她自己学基础法术太过容易，故而实在有些拿不准，旁人以何等水平为佳、何等为劣。不过好在可以参考左右二人的评定。
“咚——”
钟声响起，飞快荡遍群山，传上紫微顶。
卯时终于到来，法术考核就此开始。
广场上人声渐息，内门新旧练气弟子共近千人，安静地在九官亲传对面围成一圈厚实的人墙。
一名掌事站在人群前方，清了清嗓子，高声报名。
人群中随之走出五名弟子，在中间的空地站成一排，同时开始考核。
虽然是第一拨进行考核的弟子，看起来却大多从容，原来五人中，只一人是月初刚入门的新人，也只他显得十分紧张。但他甫一抬手捻诀时，又立即变得不同起来，《句陈篇》几道基础法术施展起来竟都算顺利，直到最后一道法术，才出现了问题。
他主星为室宿，要施展的最后一道基础法术是注火术。
楮语见他捻了近十次诀，不断调整吟法诀的腔调，才终于结出一枚浅淡且晃烁不停的法印，燃起一簇指甲盖大小的火焰，而一眨眼，便被风吹灭了。
与前几道法术相比，施得确实不好，但于新弟子而言，或许并不算差。
楮语斟酌着在心里给出乙等，不过落笔前，先看了眼左右尉迟照和游畏秋的评定，正好与她相同，才写上“乙”字。
又对了对另外四人的评定，相差不大，心中于是有数了。
后面两拨，她也还是会看一眼二人，第四拨弟子开始考核时，她不再看游畏秋。
这厮明目张胆偷懒，给的竟全是乙等。
尉迟照发现，笑道：“二师兄成为亲传以来，评定时便只写过‘乙’字。”
他声音虽不大，但三人离得近，游畏秋自然听见，便道：“这评定本就无用，斗法一场自可分晓高下，且真真遇险时，怎么可能如这考核一般，管你站着施术施得好不好？”
此话倒也有理，不过楮语并未出声，只似笑非笑看了眼游畏秋。
“确实。”却听得不近舟开了口，淡淡道，“毕竟不可能有人如你一般，接连三年的九野小试法术考核，评定皆为‘乙’等。”
本章末尾大概５００字，挪到下章开头。2023.10.08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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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九野小试·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