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然手机一颤,屏幕光随之朝着黑暗扫过去,刚才那个男人正近近站在她旁边死死盯着她。
“啊——”不远处一声烟火同时在天空中绽开,将邱小然的尖叫声全部掩盖,没有一丝遗漏。
她下意识地振开手臂,不顾周围地奔跑,可不等转身,她的头发就被那个人用力抓住了。
“小姑娘,你别害怕,”那人的声音阴鸷却不低沉,甚至还带着点宦官变味的低语,“我又不是坏人……”
“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邱小然拼命挣扎,那人用力一拽,就将她的头发拽掉了一大把,可她现在已经顾不得头发了,拎着手上的东西就拼命地往前跑。
可身后的那个人不但没有追,反而一脸轻松地站在原地。
随着她适应着周围的光线邱小然这才看清楚,她跑的那个方向是一个死胡同。
“小姑娘你不要害怕,我真的不是坏人……”那个笑着,然后一步一步朝邱小然靠过去。
邱小然稚嫩青春的脸在此时被蒙上了一层阴霾,她的瞳孔里映照着那个人的脸越缩越小,咬着下唇的牙齿也越咬越紧,已经慢慢感觉到了一股血腥味从牙缝里渗出来。
“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我求你……”她微微带着哭腔,而这种声音让那个人更加兴奋,强势的占有欲和成就感一下子就被放大了数倍,“我求你……”
那个人弯着脖子,在黑夜里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从他微微弯曲的眼角可以看出他是在笑的——一种让人作呕的、狰狞不堪的笑。
男人伸手一步一步朝她靠近,而邱小然一步一步地朝后退,这时她才知道,人真的会绝望。
突然,又一束烟花从邱小然身后的那面墙后升起,亮光一下子照亮了她整个身后,同时间男人感觉自己在恍惚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高处。
“蹲下!!”烟花落下,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从邱小然身后突然窜出穿破整个巷子。
男人一惊随着声音来的方向看过去,面前人蹲下的一瞬间,他的头顶飞出一个人影来,然后自己就被用力抓住,被从天而降的人紧紧按着朝后扑倒滚了好几圈。
是方岐。
方岐在抓住他之后用力把自己向上翻,然后单脚跪在那人身上,接着另一只手死死将那人的手抓住了,“警察不准动!!!”
方岐抓住他的同时,几个警察就从周围凑了过来将他围住,方岐一把拉开那人的帽子,那人就立马把脸面向地面不敢抬起来,方岐左右一看:“妈的,老子就知道是你!”
那人被方岐大力按在地面上,手也随着被方岐铐上了手铐,“姓冯的,你真当公安局是吃素啊?还小姑娘,你他妈看看这是小姑娘吗?!”
说着方岐把冯军一把拎起来转身就朝“邱小然”那边压过去。
旁边“邱小然”弯腰按着自己刚刚擦破了点皮的膝盖,然后撅着嘴拉了拉短裙,“方、方队,下次、下次我……”
林敏边说边擦掉嘴上的口红而不高兴,旁边几个警察看着他觉得好笑又有趣。
冯军沉默后突然破口大骂:“狗日的!啊!狗日的警察!”
“闭嘴!你是不是近视,近视等进小黑屋以后我自己掏钱给你配一副……”方岐朝旁边人招了招手示意收队,几个警察收拾了一下周围,对讲机嘶嘶几声后一切就绪。
众人注意全在冯军身上,可方岐不知道,此时某处的黑暗中,一只明亮通透的狙击倍镜早就已经瞄准了他的头颅。
“收拾好回家啊,明天值班的过来……”
“乒——”随着一声闷响,另一声不尖锐却迅速地闷响从方岐的肩膀旁边飞过,周围几个警察也反射性地立刻警觉举起枪蹲了起来。
一边的冯军吓得抱头,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方岐则是下意识立刻地把缩成团的冯军一把抓后,等几秒的宁静后,方岐才仔细地看到了地上那个细细的抢孔。
他把冯军推给一个警察走出去严肃道:“谁他妈开的枪?!有没有规矩?!想写检查还是想休假!?”
周围几个警察先是互相看了看放松警惕地笑起来,然后几人面面相觑,表示没有任何一个人走火,而方岐也在说完这句话时候察觉不对劲了。
今天这个任务他带过来的只有八个人,辅警和科文在前面那条街放烟花,另外三个一人守着一条街口不让人进来,而剩下两个和林敏就在自己旁边。
那开枪的是谁?
方岐想通后一抬眼,那两个警察也觉得不对劲了。
“方队……”他们压低了声音又警惕起来。
方岐抬起对讲机:“各小组注意收队。”他看着地面上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枪孔陷入沉思。
几秒后他捏着对讲机:“接着放。”
一声令下,科文按下火机,上百束烟花连续飞上天空,周围断断续续接着一片明亮,他随着亮光,快速地顺着子弹飞过来的方向看到了一个高出一般自建房一层的小阁楼。
他抬起手示意周围人站在墙边,深夜寂静,亮亮的天空在烟花落尽后又黑了下来,方岐盯着远处的那座阁楼,直到远处的警笛响起,红蓝警灯亮透了天,阁楼那一红点也随之消失不见。
恍惚间,方岐的视线被牢牢地挂在那个高处,他一只手按着李文斌缓缓站起来,等到烟花全部落下后,周围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方岐把冯军“安顿”好,他带着刚刚开警车赶来的李觉就往那个可疑的阁楼走过去。
作为曾经的狙击手,方岐对整个狙击的过程都非常敏感,他扫视了周围能够达到射程和高度的地方,最后还是顺着墙边走过去。
两人孤身朝哪边走去,李觉抓住他担心道:“小心出事。”
方岐说:“不会有事的。”然后他大着胆子从这件住户已经搬了许多年的老房子里一路走上去。
老房子的大门已经因为失修少了一半,长长的杂草掩盖着院子里已经干涸的水池,破碎的玻璃窗夹缝已经落灰,一看就已经荒废了几十年。
李觉跟在他后面警惕地看着周围,手上的枪就没有放下过。
方岐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阳台顶,他扫视着地面上微微堆在一起的灰尘,从身后慢慢掏出了枪。
凉风从楼梯口窜出来,轻轻打到方岐刚才手心的擦伤上微微刺痛。
一道长长的影子从阁楼上投射下来,在楼梯上拉得很长,李觉和方岐同时屏息,就在转弯的时候同时朝前面拔出了手枪。
阁楼顶,只有堆的高高的置物架安静地在已经只剩一面墙的阁楼边上靠着。
两人虚惊一场背上手枪,方岐走过去站在那个没有围栏的阁楼边上,看着刚才几人抓住冯军的死胡同。
“一览无遗啊。”李觉说。
“确实是个好位置。”方岐皱眉道。
“跟冯军会不会是一伙的?我的意思是……难道是来灭冯军的口?”李觉知道狙击手的目标也很有可能是方岐,但是他没有直接问出口。
“不是,那个人的目标是我。”
李觉一听沉默在原地,方岐继续道:“杀手要杀冯军不会在我们出现之后才出手,这样不仅会有暴露的风险,还很有可能出现误杀,狙击手从来不会为自己增添变数,他们必须一枪致胜。”
方岐的声音低沉平静,接着弯下腰捡起了一样东西。
他看着手上那枚被踩扁的烟蒂,轻轻用手指捻了捻,微潮。
李觉无奈,子弹就悬在头顶,稍有不慎就性命不保,他居然还有心思跟自己说道理:“先回去报告罗局,找人……”
“不用,话虽这么说,”方岐又道,“但那人要是真的想杀我刚才那一枪就不会打偏,”方岐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他刚才不想杀我。”
二十分钟前,一片漆黑的社区就像是沉在水底的静物,路边满是蜘蛛网的白炽灯忽闪了一下,冷冰冰的冬天空气中夹杂着一丝烟草的香气。
“布谷有话要我带过来。”一个人把手里的烟蒂扔到地面上踩了踩站在阁楼下的楼梯口看着那个全身黑衣的狙击手。
蹲在阁楼的狙击手被着突然出现的声音警惕地一下子就把面前的狙击枪调转了方向,面向此时跟自己说话的人。
“一个有职业修养的杀手是不会做超出自己任务范围的事的。”那个人把脚从踩扁的烟蒂上拿开。
狙击手警惕地握着手里的狙击枪没有说话。
那人一步一地朝前跨上楼梯:“你要杀市公安局的方岐?”他平静问,“还是他手里的冯军?”
狙击手还是闭口不言。
“无所谓,老爷子上头发话了,布谷让我告诉你情况有变,”那人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台老式手机面朝狙击手,“方岐的人头要交给另外的人来处理。”
狙击手似信非信地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内容然后又看了看面前人。
“不信的话你现在可以杀了他,然后我再杀了你。”说完那个人撩起衣服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直接毫无缝隙地贴到狙击手的额头。
“……”
那人看狙击手还是不说话就笑了笑:“大家都是同行,同行何必为难同行?”
他没有说话,更没有变脸。
“你要抢我的人头?”狙击手开口,“方岐的人头可是我的,在你之前我可是已经和布谷商量好了的。”
“哦?你和他商量好了?布谷神出鬼没恐怕连老爷子都没见过几次,你居然还能和他商量?”那人又笑了笑:“你确定你见到的是布谷本人?”
“……”
说着他慢慢凑到狙击手的面前:“现在这么多人想要方岐的人头,你就觉得既然如此不如抓住先机,”他顿了顿,“但你别忘了,杀手杀人只需要结果,不需要什么机会,只要任务没有完成任何机会都等于白费。”
狙击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你也可以选择继续执行你的‘任务’,但我现在提醒你,如果方岐死了你不仅一分钱拿不到,可能还会引起老爷子他们和布谷的误会,所以我劝你慎行。”
枪口还是抵在狙击手的额头,几秒后,他抬起手按下一个按钮,狙击枪就从支架上滑到了地面上。
那人一看笑了笑也放下手枪,狙击手转身伸手要拿枪,可就在这时,身后那人衣角从狙击手目前擦过,他一把拎起狙击枪,然后举起毫不犹豫地朝不远处的方岐的开了一枪。
“你!”狙击手立马反射性地躲到了墙后。
一声轻微快速的闷响过后,不远处的几人被子弹惊散,然后紧接着那人就把枪扔回到狙击手的手里,狙击手满脸疑惑和震惊,“还不走?再不走一会儿警察要找过来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如同雷雨一般的戏剧无常。
黑夜里,一个孤独的身影站在阁楼顶俯视着下面黑豆一般大小的警察,凉风刮过,深色的衣角随着风摇摆,他拿出烟和火机点上,直到火星熄灭。
一口白烟吐出后随着夜风马上飘散,方岐走在前带着一堆人原路返回,走时又抬头看了看那个漆黑的阁楼。
刚才那一丝反光已经完全消失了踪迹,方岐的视线没有偏离,直到李觉下车叫住他的名字,那只布谷鸟才从电杆上惊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