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岐看着他：“怎么就回来了？甘杨呢？你不是送甘杨回去了吗？”说着，他站了起来就朝门外看出去。
余昇换上鞋走过去：“我看他也不想让我送，我就让他自己回去了。”
“自己回去？他怎么回去？又得跑出去玩了。”
余昇走到客厅往玻璃杯里盛满了水端过去递到方岐面前：“半大的男孩都喜欢玩，你跟他一样年纪的时候应该也好不到哪去，喝口水吧。”
方岐抬眼看了看他，然后过了几秒才伸手接过：“你是不知道，甘杨太叛逆，别说他爹在的时候，现在他爹不在更是没人管了。”
余昇没有说话，安静走到厨房旁边的阳台上拿起书看了起来。
“赵婶给他五十块就花五十块，给他一百块就花一百块，还一分不花到学习上，打游戏、喝酒、抽烟一样不落，”方岐描述说，“其实你说喝酒抽烟倒也没什么，男孩子嘛，但是你看他都要高考了，学习一点也不上进，他奶奶还指望他考上大学呢。”
“今天你猜怎么着，要不是你让我去菜市场……”
余昇平静地翻着书页，方岐的声音突然停下，就只剩下一声清脆的翻书声。
“你就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会把他带回来？”
余昇依旧翻着书：“你现在不就是在跟我说吗？”
“突然带回来个人你也不主动问，主动问跟我主动说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你跟我说一件我不知道的事，你说了我知道了，结果都是一样的。”
方岐住嘴：“……”
“再说了，我为什么非得主动问你？”余昇说完厚脸皮地朝方岐笑了笑。
方岐哭笑不得。
“你接着说，我听着呢。”
方岐心想甘杨和余昇在嘴功夫上没一个省心。
“就今天下午，甘杨去买烟正好被我给碰上了，我叫他他还跑，他奶奶又不在家，那个还算管着他的社区管理员也不在，我只好给他带回来了。”
“那甘杨的父母呢？他怎么会和老人住在一块。”余昇一问就发现方岐没有立刻回答，然后他转头看着方岐，就看到他脸上的迟疑。
余昇放下书走过去倒水：“你刚才说他父亲不在，他父母……”方岐看了他一眼，他就无所谓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甘杨的叛逆确实也不是没有原因。”
“他母亲在他小时候确实去世了，父亲……”方岐说着微微低头，“父亲现在在监狱里改造。”
余昇没有说话等着方岐接着开口，“他父亲当时是我带着人送进去的，”他顿了顿，“喝了酒闹事，跟人打架把人家打了个伤残就进去了。”
方岐继续平静说：“那时候甘杨上初中，我们去处理他爸的时候他刚好下课回家，十三四岁的小孩儿知道什么？当场就闹得不行，记恨我，但其实那件事归因也不全在他爸身上，但错就错在他爸动了手伤了人，”他说着缓缓站到余昇阳台边的落地窗旁，“归因有时候只是我们调查案子时顺藤摸瓜的一个方法，但法律处理的是结果是行为，所以我们不会因为他爸不是始作俑者就不进行处罚，甘杨还是个孩子，他不明白这其中的矛盾之处。”
余昇听着点了点头：“他现在也就十七八岁，确实还是个孩子。”
“所以我有时候在想，甘杨作为一个典型，他的父母亲不在身边会对他的性格产生极大的影响，那天被他遇上更是让他看尽了他父亲的不光彩面，他肯定是会恨我的，也恨他父亲，之前他父亲违纪多多少少就被我教育过，然后进监狱之前就托我帮他照看照看甘杨。”
方岐低下头笑了笑，“他父亲对我说，甘杨是个好孩子，就是怕被自己教坏了，我当时还带着些情绪地说他，说如果早知道孩子会学自己那为什么不做个好榜样呢？可我说完后他父亲竟低下头哭了。”
他接着说：“你说人各有各的生活，我们每年抓的人数都数不过来，要是都受委托照看，那我们还过不过日子，上不上班？”
“你现在不就是在照看他吗？”余昇反问。
方岐笑着点了点头：“甘杨本性不坏，又机灵，也算和他有点缘分……对了，你刚刚跟着他出去时间不长不短的……”方岐突然皱起眉看着坐在阳台沙发上一脸悠闲的余昇，“你不会是给那小子钱了吧？！”
余昇的嘴刚要碰到杯口：“怎……么？他自己一个人回去不得打车？打车不得要钱？”
方岐的眉越促越紧：“给了多少？”
“两百。”
“两！”方岐狂掐自己的人中“从我们家去到云石路二十我都嫌贵，你还给了两百块钱？！你能不能靠点谱？”
“我又不知道他家就住在云石路那边……”
“行，他拿着这钱估计又买烟打游戏去了，”方岐摇了摇头，“你下次跟他打交道麻烦先跟我商量一下。”
余昇耸了耸肩：“我跟他可能这都是最后一次见了哪还有下次，再说了，你说我没谱我还想问问你的谱在哪里。”
方岐这下不说话了。
“玉米包菜摔得乌七八黑的，让你买里脊肉你给我带腱子肉是什么意思？”余昇说着站起来微微笑着看着方岐，“买也就罢了，你还买五斤。”
方岐：“……”
余昇一脸的温柔微笑，实则却有些瘆人：“明天我就要上班了，那一袋的腱子肉你拿去你们单位让食堂给你炒吧啊，方——哥。”
早上市公安局里，方岐拿着手上的材料虽然外表看起来是在认真阅读，其实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坐在外面的林敏看着方岐眉头紧促，神色严肃，满脸都是电影里大哥处理要事的样子。
“科文，你看看我们方队，我觉得每次方队这个表情的时候就特别帅，就是……就是那种让人很有安全感，很能依靠的帅。”林敏说得特别认真，小科也就朝方岐投过好奇的目光。
“老大这几天可能太忙了，李文斌的案子估计头疼的不行。”
“哎你说方队个子高长得帅，家里条件好，又是警察，而且还这么靠得住，那他为什么现在还没结婚呢？”林敏的八卦心越来越泛滥。
“我觉得是方队有喜欢的人，估计是我们单位太忙了，他没时间。”蒋玉波凑过来加入林敏的好奇分队。
“我也这么觉得！”葛健疯狂点头，“我上次都看到方队上人家的车了！”
“什么什么我也要听，你说上次方队上了人家的车？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平时内秀安静的邱小然也一脸兴奋地凑过去。
“啊？你们都没看见？”小葛支棱着眼睛，“就在单位楼下啊，你们忘了啊，方队平时不是都开车来上班吗？那天早上我看见他下车后那辆车就走了，下午六点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看，那辆车来了之后方队才又下去的。”
“方队的朋友吧，如果是方队的女朋友，那方队早就每天屁颠屁颠地按时上下班了，说不定早上还会迟到呢。”
小科一开口，周围几个人都听着有点不对劲，齐刷刷地看向小科。
“晚上睡得晚，早上起不来，那不是得迟到吗？”
科文这句话一出口，小葛听得满脸通红，蒋玉波则是捂着嘴巴笑，邱小然一脸嫌弃地说科文思想不纯洁，只有林敏一个人一脸懵懂，全是问号。
“你们笑什么啊？方队的女朋友你们认识吗？长得好不好看？也是我们单位的？”林敏凑到小科面前，小科两手搭在键盘上，一左一右一前一后都围满了人。
办公室里方岐翻着手上的文件，心里却一天琢磨余昇那让人抓狂的态度还有他似笑非笑的嘴角，就在他正想到晚上余昇会做什么菜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余昇开始上班了，这几天没得吃。
过两个月元旦节要不要约他回家吃饭？嗯，提前一个星期跟他说好，去也去，不去也得去……
我去他那边吃那么多次饭是不是需要给他点回礼？他喜欢什么呢……
要不等他过生日的时候送他吧，可是我不知道他生日是什么时候，我得问问他……
想着方岐直接掏出手机。
就在他点开余昇微信的一瞬间，突然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殷勤”到底来自何处。是因为知道余昇孤身一人和自已不同的反差？还是真的只是为了感谢他每天的菜品？
方岐迟疑了。
“不知道，都没见过啊。”葛健摇了摇头。
“我觉得方队肯定喜欢那种贤惠温柔的，”林敏撅着嘴，“你看我们平时上班这么忙，方队只要每天一回家可以吃到热乎饭菜肯定就会觉得特别幸福。”
葛健摇了摇头：“我觉得方队女朋友肯定是那种比较独立的，自主的。”
“为什么？”几个人齐声凑过去。
“你想啊，上次我看到来接方队的那辆车是一辆越野车，小家碧玉的谁会买越野车开？而且一个转弯就进了停车场，车也没下，等方队上车后两人就走了，一点都没耽搁，就不像是一般的女孩子。”葛健傻傻地笑了笑说，“应该是个带着点野性的女孩子。”
“那又怎么了，难道就要微笑着下车迎接方队这才贤惠吗？”林敏直起身子。
“我就是觉得方队应该不会喜欢太对他言听计从的，”葛健压低声音接着说，“你们是不知道，以前我跟方队一次出去查案子，就在路上遇到了方队的一个高中同学，那姐姐长得是又知性又温柔，还带着一种独立的味道，而且她看着我们方队那眼神是忽闪忽闪的，就是不知道方队有没有那个意思。”
“该不会你看到的那辆越野车的主人就是那个女同学吧……”蒋玉波凑过去。
葛健摇了摇头：“我又觉得不像，但我也想不出来其他的……”
“我觉得就是！”林敏凑过去，“他们俩现在应该是还没成，但是是早晚的事，不然怎么可能接送方队上下班，我们方队是那种喜欢跟人搞暧昧的人吗？”
“反正我觉得不是。”
“既然这样我们打个赌，如果她就是越野车我请你喝饮料，如果不是，你请我喝。”林敏说。
“哈哈……”周围几个人一听觉得幼稚好笑。
“打赌就打赌，我、我请你喝两瓶。”
“那李队呢？李队的女朋友……”
咚咚咚。几人背后的办公室玻璃门被敲响，林敏刚抬起手打算趁李觉不在八卦一下，没想到被打断了。
邱小然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身穿深灰色风衣皮鞋，带着眼镜，手上还拎了两个塑料袋的人站在办公室门口，林敏跟着看过去，就在另外几人不知来人的时候，林敏就笑着走了过去：“是你？你怎么来了？”
余昇看着他礼貌地说：“看来我没有走错。”
“没走错没走错，进来进来……”
“方岐……在吗？”余昇朝里面探出头。
坐在对面的蒋玉波说：“方队在里面呢。”
余昇点了点头，走进办公室就伸手拉开塑料袋：“我刚刚在外面看到有一家甜点店就买了些，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
“蛋糕！”林敏一叫，“小然快过来，这里有蛋糕。”
不过几秒钟，几个人撇下面无表情的小科直接冲过来，不一会儿就把余昇围在里面，小科坐在座椅上迟疑了几秒，没管方岐慢腾腾地也靠了过去。
“有蛋挞，还有布丁。”
“还有慕斯，还是巧克力口味的！”
外面几个人叽叽喳喳声音自然就传进方岐的耳朵里，方岐敲着手上的圆珠笔，直起身子就朝玻璃外看去，只见林敏这个又瘦又小的个子一蹦一跳地被蒋玉波和小科挤在外面，邱小然笑嘻嘻地一只手拿着个蛋挞，两颊吃的鼓鼓的。
方岐走出去：“你们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