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V训练室里，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
贺嘉树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操纵游戏中的角色完成一次精彩反杀。
耳机里传来队友的欢呼，但他只是抿了抿嘴唇，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回到TTV已经三周了，他偶尔还是会靳承修之间依然保持着尴尬的距离。
训练时公事公办，生活中避而不见。
只有在镜头前，他们才会勉强配合，露出职业化的微笑。
“漂亮！”周焕宁从座位上跳起来，“Tree你这波操作太秀了！”
贺嘉树摘下耳机，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揉了揉太阳穴，连续八个小时的训练让他的眼睛干涩发痛。
“今天就到这里吧。”靳承修的声音从训练室另一端传来，“明天还有和FG的训练赛，大家早点休息。”
队员们陆续离开。
贺嘉树关掉电脑，伸了个懒腰，颈椎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
训练室只剩下他和还在整理资料的靳承修。
两人谁都没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贺嘉树起身准备离开，突然一阵眩晕袭来。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桌子才没摔倒。
“怎么了？”靳承修立刻走过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事。”贺嘉树摆摆手，“可能太累了。”
靳承修皱眉：“你昨晚又熬夜训练了？”
贺嘉树没有回答。
他确实熬夜了，但不是为了训练，而是因为失眠。
每次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五年前的种种画面，还有靳承修送别时那个复杂的眼神。
“回去休息吧。”靳承修叹了口气，“我送你。”
“不用。”贺嘉树条件反射地拒绝，但刚走两步又是一阵眩晕。
这次他没站稳，直接栽倒在沙发上。
“贺嘉树！”靳承修快步上前，手背贴上他的额头，“你在发烧。”
贺嘉树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皮越来越沉，意识逐渐模糊。
朦胧中，他感觉有人轻轻抱起他，那熟悉的柠檬香气让他不自觉地往对方怀里靠了靠。
“队长。”他无意识地呢喃，彻底陷入黑暗。
靳承修抱着贺嘉树站在训练室中央，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怀里的青年轻得惊人，浅灰色的头发软软地搭在额前，脸颊因发烧而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五年过去，他长高了些，五官更加立体，但睡着时依然像当年那个倔强的少年。
犹豫片刻，靳承修最终决定带他回自己的房间——那里离训练室最近。
将贺嘉树轻轻放在床上，靳承修找来体温计测量——38.5度。
他翻出退烧药，又用湿毛巾擦拭贺嘉树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过程中，贺嘉树一直紧皱着眉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梦话。
“别走...队长...别丢下我...”
靳承修的手顿了一下，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五年了，贺嘉树在梦里还是那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
喂完药，靳承修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熟睡的贺嘉树。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的光影。
这一刻，靳承修允许自己放下所有伪装，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贺嘉树翻了个身，耳机从口袋里滑落出来。
靳承修捡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抵不过好奇心，轻轻戴在了自己耳朵上。
一段熟悉的录音立刻传入耳中：
【小树别生气了，是哥错了好不好，哥永远不会抛弃你的，永远都不会抛弃你】
靳承修如遭雷击。
这是他五年前对贺嘉树说过的话，没想到对方竟然录了下来，还一直听到现在。
他点开播放记录——已播放999
这个数字让靳承修的呼吸几乎停滞。
999 ？
五年间，贺嘉树平均每周要听多少次这段录音。
这是怎样的执念和思念？
耳机里继续播放着，录音后面还有一段靳承修不记得的内容：
【我知道你害怕被抛弃...我也是...所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只要你需要我...】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靳承修心里。
他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但最终却是自己亲手将贺嘉树送走。
而现在，贺嘉树把这段承诺当成了救命稻草，一遍又一遍地听着，仿佛这样就能让它成真。
靳承修摘下耳机，轻轻放回贺嘉树口袋。
他伸手抚平贺嘉树紧皱的眉头，动作轻柔得像对待什么易碎品。
“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第二天清晨，贺嘉树在一阵头痛中醒来。
他迷茫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简洁的布置，床头柜上放着几本战术笔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柠檬香气。
这是靳承修的房间。
这个认知让贺嘉树瞬间清醒。
他猛地坐起来，随即因为头晕而不得不扶住墙壁。
“醒了？”靳承修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杯水和药片，“把药吃了。”
贺嘉树警惕地看着他：“我为什么在你房间？”
“你昨晚发烧晕倒了。”靳承修把水和药递给他，“我房间离得近。”
贺嘉树接过药，一饮而尽，然后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谢谢，我该回去了。”
“等等。”靳承修按住他的肩膀，“我们谈谈。”
贺嘉树的身体瞬间绷紧：“谈什么？”
“谈五年前的事。”靳承修在他身边坐下，“谈你的那段录音。”
贺嘉树的瞳孔猛地收缩，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你...你看了我的耳机？”
“听了。”靳承修纠正道，“那段录音...我不知道你保存了这么久。”
贺嘉树别过脸，声音发紧：“那又怎样？”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贺嘉树冷笑，“告诉你我像个傻子一样把你说的每句话都当圣旨？告诉你我这五年每天晚上不听那段录音就睡不着？”
靳承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将贺嘉树拉进怀里。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贺嘉树僵在原地，一时忘了反抗。
“是我不好。”靳承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我不该抛弃你，不该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这句简单的道歉像打开了某个闸门。
贺嘉树的身体开始发抖。
五年来的委屈、愤怒和思念如洪水般决堤。
他攥紧靳承修的衣襟，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你骗我...”他声音破碎，“你说永远不会抛弃我的...你骗我...”
靳承修收紧手臂，任由贺嘉树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肩膀：“我知道，对不起...”
“我恨你...我恨了你五年...”贺嘉树哽咽着说，却死死抓着靳承修不放手，“可是...可是我还是...”
他说不下去了，只能把脸埋在靳承修肩头，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所有的伪装和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露出里面那个依然害怕被抛弃的少年。
靳承修轻轻抚摸他的后背，耐心等待他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贺嘉树的抽泣渐渐停止，但他依然不肯抬头，似乎羞于让对方看到自己哭红的脸。
“小树。”靳承修轻声唤道，这个久违的昵称让贺嘉树的身体微微一颤，“看着我。”
贺嘉树慢慢抬起头，眼睛红肿，鼻尖发红，脸上还挂着泪痕。
这副模样与五年前那个雨夜如出一辙，让靳承修的心揪成一团。
“我那时太年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们的关系。”靳承修拭去他脸上的泪水，“我以为送你走是对你好，但我错了。”
贺嘉树吸了吸鼻子：“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去过。”靳承修苦笑，“每次你的比赛，只要我有时间都会去看。但你总是戴着耳机匆匆离开，从不给任何人接近的机会。”
贺嘉树瞪大眼睛：“你...你来看过我？”
“嗯。”靳承修点头，“你的第一场中单比赛，你的第一个MVP，你的季后赛...我都在。”
贺嘉树低下头，声音很小：“我以为你忘了我...”
“怎么可能。”靳承修揉了揉他的头发，就像以前常做的那样，“我每天都在关注你的消息。”
贺嘉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那时候...太任性了，不该摔你的键盘，不该干涉你的私生活...不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后来才知道你胃出血有多严重...”
靳承修摇摇头：“我们都犯了错，重要的是现在。”他顿了顿，突然问，“贺嘉树，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贺嘉树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什么？”
“不是作为队长和队员。”靳承修直视他的眼睛，“是作为恋人。”
贺嘉树的脸瞬间涨红，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你...你是认真的？”
“再认真不过。”靳承修捧起他的脸，“这五年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没有早点看清自己的心意，现在你回来了，我不想再错过。”
贺嘉树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他用力点头，然后扑进靳承修怀里，把脸埋在他肩头闷声说：“我愿意...但是...”
“但是什么？”
“我还没完全原谅你。”贺嘉树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要看你的表现。”
靳承修笑了：“好，我会努力表现。”
两人相视而笑，五年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贺嘉树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耳机：“你...你真的听了这个？”
“嗯。”靳承修点头，“999 ，真执着。”
贺嘉树羞得耳根通红：“我...我只是...”
“不用解释。”靳承修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我很荣幸。”
这个轻如羽毛的吻让贺嘉树心跳加速。
他鼓起勇气，主动凑上去吻了靳承修的嘴唇，一触即分，却足以让两人都红了脸。
“所以...”贺嘉树小声问，“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
“嗯。”靳承修握住他的手，“不过暂时别告诉其他人，等合适的时机再说。”
贺嘉树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表情变得严肃：“那...那如果我再吃醋，你会生气吗？”
靳承修思考了一下：“会，但不会像以前那样冷战，我们可以沟通，找到平衡点。”
“那如果我还是想看你手机呢？”
“可以看，但不要删我联系人。”靳承修捏了捏他的鼻子，“信任是相互的。”
贺嘉树认真记下每一条，像个小学生一样乖巧。
这与他在赛场上的张扬形象判若两人，让靳承修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鼻尖。
“我还有个问题。”贺嘉树犹豫了一下，“你...你为什么喜欢我？”
靳承修笑了：“从你把我踢出直播间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你吸引了。那么多人对我毕恭毕敬，只有你敢对我发脾气。”
贺嘉树撇撇嘴：“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止。”靳承修认真地说，“我喜欢你的执着，你的才华，你明明害怕被抛弃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喜欢你的一切。”
贺嘉树的眼睛又湿润了：“我...我也是。从你第一次揉我头发的时候，我就...就...”
“就什么？”
“就喜欢上你了。”贺嘉树小声说完，把脸埋进靳承修怀里，“所以才会那么讨厌别人接近你...”
靳承修抱紧他：“现在知道了，原来你那么早就暗恋我。”
“才不是暗恋！”贺嘉树红着脸反驳，“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贺嘉树抬起头，眼神突然变得无比认真：“只是把你当成我一个人的了。”
靳承修心头一热，低头吻住他的嘴唇。
这个吻比之前的都要深入，带着五年的思念和渴望。
贺嘉树生涩地回应着，手指紧紧攥住靳承修的衣襟，仿佛怕他消失一样。
当他们终于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贺嘉树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好像发烧更严重了...”他小声嘀咕。
靳承修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实还有点热。再睡一会儿吧，我去给你煮粥。”
贺嘉树乖乖躺下，但抓着靳承修的手不放：“你陪我。”
“好。”靳承修在他身边躺下，轻轻将他搂进怀里，“睡吧，我在这儿。”
贺嘉树满足地闭上眼睛，五年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安心。
他知道，这一次，靳承修真的不会离开了。
而那个记录了五年心事的耳机，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终于可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