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告知

这位前太傅与苏父关系不错,临苏昭昭上学之前,苏父特意前来拜访,为的就是请他多关照。苏昭昭当然也听过他的名声,故一被冯远志严厉的眼风扫过,顿时缩了缩脖子,当回了她的缩头乌龟,把难题直当当抛给了谢览洲。

冯远志的目光扫过苏昭昭,却没有在她身上多停留,反而于谢览洲身上顿了顿,随即眸光中泛起意味不明的光来。

“还愣着做什么,都跟我来吧。”他转身,竟没有再责骂旁的什么。

进了书室,里面还有两位公子,一位面生,一位倒是苏昭昭的老熟人——李想。

这小胖子腰板挺得笔直,跟从前嬉皮笑脸的模样大不相同,若不看他那张愁眉苦脸的面容,颇有些人模狗样的意味。

一见到苏昭昭,他的眼睛亮了亮,随后很快转移到了她身旁谢览洲身上,贼眉鼠眼地在他们俩个之间来回扫视,总算被冯远志逮了个正着。

“坐吧。”他指了两个位置,让二人落座,随即唤李想的名字,严肃道,“过来领罚。”

冯远志此举一在罚,二在杀鸡儆猴。他拿着戒尺敲了李想五下手底心,痛的李想面目狰狞——当然,以苏昭昭对李想的理解,他和她是一类人,惯会装的,就她眼睛所看,实在是痛不到那种程度。

冯远志道,“国有法度,我这儿自然也有。既然各位拜入我门下,就得守这儿的规矩。不管在座的诸位是什么王侯将相之子,也不管你们在外边怎样嚣张跋扈,只要进了这间书室,该罚的,就要罚。诸位都有意见否?”

谁敢有意见。冯远志不过就是一声通知,难不成还真的和他们有商有量,有什么问题,怕是早已经和各位的家父家母沟通过,他们若是真不懂看人脸色地叫道有意见,岂不是等着被打出去么?

李想没想到随便看看人都能被拎去挨揍,他蔫巴巴地回了自己位置,对苏昭昭投来的慰问关切目光视而不见。

冯远志总算有些满意,他举起书,念了会孔子的儒家之道,听得苏昭昭昏昏欲睡,耳朵里钻进寓教于乐循循善诱,她恨不得在底下冷笑,纵是讲的这么好听,这前任太傅的所作所为哪儿和循循善诱搭上半点边了?

“......明太祖朱元璋以武一统天下,后又滥杀开国功臣,赵庄,你什么想法?”

那面生的少年站了起来,答道,“回夫子,我以为,所杀之人,皆死有余辜。”

他说话便说话,眼睛却明目张胆地落在了谢览洲身上,那肆无忌惮的模样,似乎是存心挑衅。

“若非他们贪污暴虐,不恪守本心,岂能招来杀身之祸?若是他们好端端的,又是开国功臣,平白无故,明太祖为何要杀他们?”

这话几乎已经在暗指谢览洲之父的死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背后定做了些触怒圣心之事,否则何至于皇上只做些表面功夫就赶谢小公子出府,甚至寄养别家?

那冯远志竟也不阻止,反而顺着赵庄的话头问道,“览洲以为呢?”

换做他人早已经因这大不敬而暴跳如雷,此举莫若在还未结疤的伤口处拼命撒盐。书房中空气凝滞,李想大气不敢喘,作为一个很有良心的人,又消息灵通,谢览洲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几乎知道的一清二楚,却不敢随意发言,只敢一边心中骂这两人没心没肺,光挑人家肺管子戳,另一边紧张盯着谢览洲,等待他的回答。

“咚!”

紧张的氛围突然被一记清脆的磕头声打破,众人寻声望去,苏昭昭正从书桌上抬起睡眼惺忪的眼,白暂的额头上砸出一道浅浅的红痕,显然已是会过周公。她是当前局势下唯一的局外人,甚至刚醒来的那三秒,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周遭这一群人又为何要个个瞪着眼睛盯着她瞧。

三秒后,她反应过来了。

不光是她反应过来,冯远志也反应了过来。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甩着戒尺就往她那儿走。

“苏昭昭,你好大的胆!怪不得你爹千叮咛万嘱咐我当心你,你眼里可还有没有我这个夫子了!”

苏昭昭看他气成那样,不免有些害怕,她苦着脸道,“夫,夫子,手下留情......”

“学生以为,有罪之人自然该杀,无罪之人哪怕当时遭人诟病,历经时间洗涤,也终究能证得清白。”谢览洲瞥了一眼苏昭昭,面上波澜不显,“至于该不该杀,学生不敢多加非议。”

闻他所言,冯远志顿了顿,随后转过了身,目光探究地望向他,似乎揣度他几分话出自真心。

半晌,他捋了捋胡子,道,“功高盖主,也该杀。”

谢览洲的身体骤然一抖,本竭力维持的面上平静也出现了些许裂痕,他难堪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道疤痕,“......可,本不应如此。”

他没忍住,几乎是恍然着说了出来。只闻得冯远志讳莫如深地道:

“既要做忠臣,明珠就得蒙尘。”

——

被谢览洲那么一搅合,冯远志竟忘了找苏昭昭这大不敬人士的麻烦。虽然听不懂他们几人你来我往地讲些什么鸟语,不过她也知道谢览洲给她解了围,正准备放课时找他好生谢谢一番,谁知就和李想说了两句话的功夫,一转头谢览洲就不见了。

“李想!”她连忙捞住还没来得及走成的小胖墩,问道,“你瞧见览洲哥哥了么?刚才分明还在这儿,怎么我眨个眼睛的功夫就不见了?”

“哦!没走远呢!”李想四处环顾一番,又抬头远眺,“嘶,他怎么和赵庄走到一块儿去了?苏昭昭,你赶紧跟过去瞧瞧,这两人明明课上还不对付,现在就哥俩好了么?”

苏昭昭听他这么一说不对付,又想到赵庄这人看起来就凶神恶煞身强体壮的,谢览洲么,她也是知道,实在是手无缚鸡之力,这两人碰在一块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谢览洲吃亏。

她是个护短的人,几乎是和她爹一脉相传的护犊子,一想到自家哥哥被欺辱,憋闷又生气地撸了撸袖子,准备冲出去之前又一脚踏了回来,问道,“这赵庄是京城何等人士?”

“赵庄么?”李想想了想,“能来冯夫子底下念书,家世定是不差吧。我听闻他家似乎是卖盐发家的,后来逐渐成了江南富商,家中一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给大儿子买了个官,小儿子么......”

苏昭昭听得头大,眼睛一边盯着那两人的行踪一边催促道,“你直说吧,我爹和他爹哪个厉害,若是和他对上了,我得罪的起么?”

这话说的颇有拼爹之嫌疑,不过李想早就知道苏昭昭坑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于是他豪爽发言,毫不客气地也做了坑苏相小队的一份子,“那自然是你爹比他爹厉害。”

有了自家爹兜底,苏昭昭心中勇气更甚,莽地一下直冲出去,那两个人的脚程哪里比的上她,几下就被她给逮着了。

“赵兄究竟有什么东西给我看,需要行至如此偏僻的地方?”

听见谢览洲的声音,苏昭昭脚下一个急刹,顿了下来,扯住旁边的植物盖住她的脸,盯着两人先静悄悄潜伏了下来。

如若这赵庄没有先干什么坏事,她也不能上前就逮着人家揍,除非在非一般情况下,否则她其实也是一个守礼守矩的良民。

随后她就听见赵庄邪佞的声音——她才不管那赵庄声音如何,总之他既然不是什么好鸟,管他声音好听地和天籁一般又怎样,只要进了她的耳朵,通通归为邪佞!

“谢小公子不必急,左右也不过片刻功夫,难道害怕那位苏千金等急了不成?”赵庄笑了笑,“她这样的顽皮性子,既然等不着你,不出三秒就玩开来了。你为她着想,她可未曾为你着想啊?”

他说着,还往四周看了看,仿佛真有什么重大事务般,“既然是秘密,须得小心隔墙有耳。”

虚假!虚假!虚假!这虚伪的人类!

苏昭昭猛地一个萝卜蹲,一边气的咬牙切齿,这赵庄究竟说的是什么胡话!怎的就是她不为谢览洲着想了,若是不为他着想,她素来,大致上,行的光明磊落,何至于偷偷跟踪至此!

可恶!

“......赵兄想说的,是关于家父的事情么?”谢览洲停顿片刻,问道。

“自然是。”赵庄道,“我敢保证,此事谢小公子必定不知晓。”

他看了一眼谢览洲,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抢先道,“课上之事,你我都心知肚明。或许你觉得我这人不值得信任,不过你果真觉得你爹为官这么多年,真的清白么?你敢说,你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么?”

谢览洲的脚步蓦然顿下,赵庄回头,见他眼神从未有过的凶恶,“我家中事,不劳赵兄操劳。今日我与你来,看的是贤妃娘娘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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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爱反派后他偏执成魔
连载中三岛观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