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记录·歌蕾蒂娅】
这一次的调查我们遇到了一点特殊的情况。
你知道的，凯尔希，我每一次用这样的话和你做开头通常代表了结果总是不会太好——但是我仍然要说，这情况很特殊，贬义的特殊。
简单来说，他们的规模增加了，人数，战力，据点和分教的数量都比我记忆中的多了很多；目前为止这个规模还不足以造成太多的威胁，何况陆上种本身也不曾缺乏各类教派，他们不会允许一个外来的教派分走自己盘子里的蛋糕，但是如果是被深海教会反过来吞噬掉那么结果要另说……这不是我的杞人忧天，医生，比起大部分教派内部只能用一些虚假的空话大话勾人上钩，他们拿得出来【神迹】。
他们不算是我印象中的深海教会，教会内部产生了分裂，一部分坚持原来的想法，但是另一部分分离出来，有了明确的追随对象，并为此献上了大量的祭品。
【母亲】。
他们如此称呼被祭祀的祂者，带队者是个女性的黎博利，她似乎……对鲨鱼还有印象。
阿玛雅，她叫这个名字。
这女人对我很尊敬，令人讨厌的尊敬，她还在竭力避免和我们的斗争，很可惜，我并不想去接受她的好意和敬意，我连想想她为什么这么做的兴趣都没有。
我认得他们拿出来吸引教徒的那东西……可以直截了当的和你说，所谓的【神迹】只是一点不知从什么生物上面取下来的细胞组织罢了，但是如果用作源石病的阻隔剂，这东西比任何奢贵的药物都要靠谱。
感染者的数量太多了，多得他们连多说点什么都没必要，就有太多人愿意为之发狂。
我一开始也只是单纯认为这不过是某种大型海嗣身上的衍生物，脱离了母体仍然能继续繁殖，但是鲨鱼看了一眼就疯了，而且比过往每一次都要疯狂……所以我不得不选择了最糟糕的一种猜想。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之前聊过很多次的那个话题？
深海教会，还有海洋本身的故事。还是那句话，凯尔希，被涨潮的海水无声推上岸边的历史残骸也许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上一次的伊比利亚审判庭，这一次只是提醒我们还有深海教会。
我们的问题还没有完全解决，也许某种意义上变得反而更加严重了也说不定，你看到这份记录的时候应该是scout先生带回去的，我还会留在这里，鲨鱼的情况比我想象的麻烦，我曾经试图让她返航，但是她似乎听不见我的声音，无论如何劝阻她也不打算没有停下狩猎的脚步。
她要杀了阿玛雅，而我会视情况考虑和她一起还是先强制带她回去。
阿玛雅对我们的兴趣还有，但是并不大，如果我的猜想成立，也许接下来他们会考虑对罗德岛动手，所以scout先生会带着属于你们罗德岛的小队先带着一部分样本和情况报告先回去，他是你们的顶级精锐战力之一，而且他会照顾好我的甜甜宝，我走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希望这位萨卡兹狙击手可以继续保持下去这份水准。
【记录结束】
***
凯尔希看向玻璃罩里带回来的这些……蠕动的肉块。
一开始被递进实验室的时候，还只是一块肉皮的大小薄厚，然后这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扩大……姿态无法简单的用变大这么简单的来形容，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祂已经成长为了一只颜色诡艳的完整海嗣，轮廓形状很类似于常见的无脊椎软体动物，并没有多少力气，经过反复测试，除了超高速的再生速度以外，祂可能比源石虫还要脆弱一点。
“无论您相信与否，这玩意在我们刚刚弄到手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歌蕾蒂娅小姐交给我的时候这只是个培养皿的一点点，随着我距离本舰越近，祂‘恢复’的速度也就越快。”scout的表情看起来比凯尔希更糟糕，他粗略了解了博士又一次被送进医疗室，碍于过高的职业素养，他必须要留在这儿和凯尔希一起解决掉手头这个明显同样棘手的麻烦。
“我不知道这消息是不是要告诉博士，歌蕾蒂娅小姐态度非常排斥让博士知道这个……所以除了猩红剧团以外是不是还有些别的什么是我目前不知道的？”
凯尔希的眉头忍不住跳了一下。
“我不太建议让博士知道这个。”
一道相当陌生的声音冷不丁在实验室内响起，scout被吓了一跳，倒是凯尔希看起来已经很冷静了，面无表情，语气淡定，只不过耳朵仍然向后倒伏了一点，难以控制地显出一点罕有的动摇：“……普瑞赛斯小姐。”
“直接称呼我普瑞赛斯就好，医生。”scout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更像是prts平时回答他们的感觉，只不过声音更加清晰，语气口吻也变得更加生动活泼，听上去不像是个高级的人工智能，更像是活生生的人类。
“不用觉得太奇怪，我在建立这个系统的时候对声纹做了一点小小的更改，而且你们目前使用的……呃，‘能源’，并不能支撑我直接负责整个罗德岛的内部系统，我顶多会在你们的系统里溜达溜达，所以也不需要担心我会太过插手你们的工作。”
凯尔希的耳朵抖了抖，选择回避这个话题：“我以为你会专注陪着博士的。”
“我也想啊。”普瑞赛斯的声音里带了相当明显的委屈，这让她听起来愈发像个活人，也越来越让人觉得莫名惊悚：“但是博士醒过来后只想起来抓着我问‘那么多次代理指挥失误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我可不想久别重逢就是听她骂我，所以我先离开一会。”
凯尔希：“……”
“但是她的状态没什么事了，不然不能有空抓着我问我代理失败的问题，”普瑞赛斯非常僵硬的转移话题，好在在场两位都非常吃她这套，因为很快普瑞赛斯就问道：“博士的最新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想提前看看嘛，医生？”
***
“……最直观的解释，就是源石技艺。”
赫默拿着手里的报告和在场几位干员解释起来。“和深海色小姐确定过，和她的能力非常类似，但是区别在于深海色小姐的源石技艺连她自己也不太明白构成原理，但是博士的情况很直观：就是她体内的高浓度源石原液作为召唤的媒介，并提供了包括这位霜星小姐维持独立存在的状态，还能二度施展自己源石技艺的全部供能。”
Pith最后做了一个简短的总结：“恭喜你logos，你当时的构想的确实现了。源石正在从博士身体里一点点被消耗掉，而且看这个速度，也许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快很多。”
女妖彬彬有礼的回答：“多谢您的肯定，女士，虽然我更希望由我本人亲自来教导，远比这种明显具有相当不稳定性的源石技艺来得合适得多。”
站在博士旁边的白色卡特斯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非常熟悉，曾经作为整合运动的关键干部之一，后来被博士带回罗德岛，由她亲自整理了相关档案，收录入罗德岛干员档案里面。
而现在，这位由博士一意孤行带回罗德岛的特别“干员”，女妖口中的“具有相当不稳定性的源石技艺”本体正双手抱臂站在博士的轮椅前面，冷冰冰的看着其他所有的罗德岛干员。
“奉劝你们别把我的出现当成个好消息。”少女的敌意不曾遮掩，而logos轻轻一抬眉，语气仍然是十二分的客气：“不好意思，我们真的没有——事实上除了博士以外这里没有一个人在庆幸你的出现。”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霜星的耳朵立了起来，语气也跟着变得冷了不少：“你们以为她身体里面的源石是什么？用感染者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是个非常糟糕的麻烦，但是对她来说不是的，那是一种特殊抗体，阻隔剂，有其他的东西在吞噬她的细胞，目前为止只能靠着我们最讨厌的源石堵住某些还没有扩散的缺口……”
她举起手，两只手凑在一起凝出一块冰霜，一块冰晶镶嵌在另一块冰面上，冰晶碎裂，牵连整个冰面也跟着彻底破裂。
“就像这样，砰——”她做了个相当形象的拟声词，“拿走了源石，余下的那部分身体内脏就全都会受牵连，好一点的话会被其他基因立刻修复，坏一点的结局就是……全都坏掉。”
Logos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看向了一边的touch。
同为精英级别的医疗干员对他点点头。
“有关博士的治疗方案，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亚叶看着自己手里的文件，忽然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要么放任源石消耗完毕，让阿戈尔的自愈能力解决问题；要么补充新的源石进来，尽力维持现状——我猜的对吗？”
亚叶死死咬住嘴唇，看着坐在那里主动开口总结的博士。
“我自己的情况我自己清楚。”她的语气并不是一种自暴自弃后的麻木，很平静，很理智，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更早一步接受自己的情况。那双纤细苍白的手指摩挲着盖在膝盖上的毯子：“之前阿斯卡纶出现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了被我忽略的一些问题，这一次算是我的失误，好在影响没有太糟糕……就是麻烦叶莲娜要出来替我收拾烂摊子了。”
霜星回头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地小跑过去，俯身替她拢了拢有些滑落的毯子。
“才不是，这才不是收拾什么烂摊子，”少女低声说着，“我本来就是愿意的……能帮上您的忙，我也很高兴。”
博士笑笑，摸摸她主动凑过来的脑袋。
“有关这所谓的‘源石技艺’我还没搞懂具体的操作方法，有关你为什么会出来的原因我们可能还要研究一会……但是既然难得有了这样的机会，别在这儿陪着我无聊的干耗时间啦，去玩吧。”
少女瞪大眼睛，顿时跟着露出有点生气的表情。
“……既然如此，也不用急着一时半刻，博士。”logos忽然起身扶住了她的轮椅，他侧首瞥了一眼瞬间又冲着自己冷下脸的卡特斯，“让这位新‘干员’在罗德岛内‘玩玩’也是好的……她在这儿还有熟人呢，先熟悉一下环境吧。”
霜星歪了歪头，脸上的表情变成了若有所思，她与logos对视不过片刻，便在这一刻和女妖达成了一份不曾点破的微妙默契。
博士看着霜星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开，而logos接过医疗干员们递来的一些叮嘱细则和一些药品，摆明是要亲自推着博士的轮椅先回去休息。
“想要和我说什么？”
“有关您治疗方案的问题，博士。”
“我需要想想，logos。”
“是吗？”女妖的语气有些凉：“可我知道您只会留给我们一点看似缓冲的时间，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二种——您的身体很特别，高浓度的源石溶液也不会让您真正走向矿石病的死亡结局，有的只会是疼痛，折磨，所以您是宁可忍受源石刺透身体的剧痛，也不会愿意让阿戈尔进一步侵蚀您的意志和身体。”
“……你已经很清楚了，还要问我吗，logos。”
“是的，博士。”女妖语气淡淡，带着一种相当恐怖的冷静。
他用自己的权限卡划开了休息室的门，等到自动门在身后合上，他才缓缓说出了自己后面的话。
“因为我想要选择第一种，我也只会选择第一种。”
他停顿了一会，然后才继续说道：“倒不如说……我一度本来已经开始着手尝试第一种的操作；只不过启蒙阶段还没来得及完成，而后续真正的关键部分也被年小姐阻止了，要不然的话，您如今的源石技艺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您现在改变心意也来得及，母亲愿意插手，只要您点头就可以。”
他甚至对着被自己的发言惊住的博士扬起一抹完全可以用明艳来形容的微笑。
“我希望您活下去，博士。”
这位尊贵优雅，神秘而强大的女妖继承人，在他孱弱的指挥官面前缓缓垂下他一贯高贵昂起的头颅，语气谦卑又恭敬。
“我希望您活下去——至于您的身份，种族，这副躯体究竟变成最纯粹的阿戈尔还是某种更伟大的存在，哪怕世界末日只有您一人存活的结局到来也完全没有问题；我自始至终唯一的愿望，唯一的期待，就只是您活下去。”
他将一串项链放入博士的掌心，并牵引着她的手指缓缓合拢。
“然而一个令我无比痛心的事实就是……无论我曾经给了您什么样的期待与嘱咐、留给您什么样的保护，您总是能用另外的原因浪费我的这份心意，永远不愿意选择爱惜自己——您的生命只在我们眼中被视若珍宝，是不是？”
博士在自己的掌心看见了一颗无比熟悉的宝石，那颗宝石曾伴随她无数个无法入眠的永夜，最后它碎在了某处血迹斑驳的废墟上，教会的第一把手术刀也终于得以成功穿破了她的血肉。
一个猜想在她脑海中渐渐成型，她猛地瞪大眼睛，立刻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妖：“你——！？”
女妖冰凉修长的手指轻轻捧住她惊惶抬起的脸颊，在她愕然的注视中无言低头凑了上去，吞下她所有不安的语句和破碎的字音。
——像是某个撕裂了和平伪装的末日前夕，女妖亦曾经在生死相隔的边缘为某个人送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祝福之吻，那个写满了挣扎的吻里充满了血腥和眼泪的味道，但它仍然是个不容置疑的祝福。
活下去。
他曾经站在某个地方，用最后的咒言强迫她不许回头，不得不继续往前走，远离这一片只剩下死亡与绝望的地狱。
活下去。
他现在站在这里，用最纯粹的语言和声音，不带半分的强制与命令，只是在恳求她认真珍视自己的生命。
……不要再一次死去了。
女妖在她忘记挣扎的柔软唇齿间无限亲昵的辗转厮磨，反复祈求着。
——我祈求您，不要再一次于我面前重演末日的噩梦。
其实前面是有暗示的，比如说抱着博举高高确定那里，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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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阿拉斯加海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