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试运行】
这玩意怎么弄的?
我得在趁着这机会最后记录一点东西了……好在能用,那就凑合吧。
虽然我不觉得这里的东西哪里值得我浪费笔墨和心思,祂们在靠近岸边,而所有的人反应都和我想象的差不多,贵族老爷和士兵们早就逃跑了,留下的人……
他们的脑子还不如那群马上上岸的东西来得有趣,我不觉得他们会有出现什么让我新奇的反应。
【记录1】
好吧,重新开启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快。
这个破地方来了个奇怪的外乡人,病恹恹的鬼样子,看起来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怎么走到这里来的,这女人身上的血多得可怕,看起来不止属于一个人。
她说那不是自己的血,是她干员的。
哦,看起来还是个有本事的,那就不奇怪自己能走到这里来……等等,她说她自己走过来的?靠什么?
我不觉得这样的时候,还有人会好心放过她那样一张脸让她就这么从自己旁边走过去。
老费舍给她递了杯热的米酒,真稀奇,我以为这老头只会守着他的酒瓶子过一辈子;珍妮说要替她洗洗衣服,她拒绝了。
她说这是她的干员最后留给她的东西,还说准备抱着这东西一起死。
啧,这也是个没什么意思的,前两天守在岸边的那对夫妻不也是抱着自己儿子最后的衣服跳楼了吗?一样的。
毕竟这里从来不缺疯子。
【记录2】
我不打算收回前言。
但是疯子和疯子明显有区别。
话说为什么会有人想要用那玩意的骨头酿酒?而且还有人信了???
但是这法子消减了很多人的恐惧心,女人拿出了几个法子教他们狩猎恐鱼,不能吃,但是好像可以用来做别的……拿那玩意的骨头打磨做装饰品的行为也很奇怪,但是这法子意外的很好用,现在酒馆里的声音多了不少。
他们没之前那样害怕了。
对我来说,声音多得有些聒噪,我还是喜欢之前那种死气沉沉的氛围,安静。
珍妮大概是真的没什么东西可以消磨时光,她在问那个女人干员都是什么,女人念了很多个名字,每个国家每个种族的都有那么几个,最多的是萨卡兹,最后的几个听起来就是代号——没有人会用那种奇怪的称呼当做名字的,比如misery,除了他们就是这么想自己以外,谁会这么称呼?
她最后说的名字是斯卡蒂。
斯卡蒂把我送出来了,我知道她还活着等我带她回家,所以我来找她。
她说这个的时候,没再笑。
她睡觉得抱着那件脏兮兮的旧衣服才能勉强睡着。
……哈,真可爱。
【记录3】
有两个人来找她,都是阿戈尔。
果然,这里的人能接受一般的外乡人但是接受不了阿戈尔,现在的矿石病都要比阿戈尔人受欢迎了吧?
他们把她视作那种海底生物的同类,珍妮害怕被骂,偷了那件染血的旧衣服在所有人面前烧掉了。
现在珍妮在骂她,骂的真难听。
话说这女人的脖子上可还挂着她用鱼骨打磨的项链呢?那群人就真的信她的话?
项链的确挺漂亮的,毕竟傻子都舍不得扔。
她没发火,也没骂回去,只是扯着自己的两个同伴走了,她是个对人性从来不曾抱有幻想的聪明人,也说废弃的城市很多,哪里都能呆着。
她的两个同伴平时要去巡逻狩猎,避免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追上来。
哦,我的小可怜。
——没了那件旧衣服她开始睡不着觉了。
而且我看见那东西在对着她唱歌,每晚都是。
可她从来都不和她的同伴说。
……所以她怎么忍下来不去跳海的?
【记录4】
我的小可怜很聪明,不对人性抱有幻想是正确的。
那群人还在害怕,深海教会已经成为了这片大陆上最有话语权的一个组织,他们追寻的不只是大海,还有抵抗大海的反叛者的脚步,他们泄密了,但是泄密者也没得到什么好处,那串鱼骨项链换了主人,趁着最强最稳重的那一个不在的时候,他们围剿了我的小可怜和他的同伴。
她真聪明,和这群傻子周旋的时间比我想象得长上太多……若是没有这鬼东西的侵蚀,她会是个被各大王庭将军奉为上宾的稀罕宝贝。
但是在这时候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情,他们抓住了她的同伴用她做了些实验,她找过去了,要拿自己换走她的同伴。
“我的源石抗性在这片大陆上独一无二……你们可以带走我,若要做你们的实验,我比她有用。”
我本来想说自投罗网,靠着道德感约束对方是蠢材才有的做法。
但是她手里好像还存着什么东西……哦,女妖的遗物,一次强有力的咒言。
那玩意在和平年代也是世所罕见的宝贝,能在王庭水准的攻城部队里护她一条命……我想我知道她是怎么一个人走到那个破地方了。
但是圣人一样的自毁情绪和团结友爱的同伴精神?
我开始觉得无聊了。
她很可怜,可惜没什么意思。
她的同伴在嘶吼着拒绝什么,我没兴趣听。
【记录4】
我收回前言。
我的小疯子,小美人,小可爱……她跟着这咒言约束的队伍回去了深海教会,她受了那么高浓度的源石溶液实验,脑子居然还有空思考教这群傻子怎么往上爬吗!?
但是这法子真有用,哪怕是宗教掌控下的蠢货也摆脱不了致命的权力欲,他们选择听话的那一刻,也就成了她手里的棋子。
……她可真令我惊喜。
被女妖的咒语束缚的是一群人,要去继续追杀她同伴的是另外一群,她让这群人成为说话最有用的那一部分,毕竟咒言的效果有限制,听话的和不听话的是两伙人,咒言做不到的,她能做到。
花费的时间长了一些,但是这不重要。
看啊,深海教会的高层开始自相残杀了。
【记录5】
她的头发颜色变了。
真可惜,我真的很喜欢她原来的头发……黑夜一样的颜色,现在变成了白色,看起来倒是和她的伙伴相像得多。
我记不得末日里有多久没有出现过太阳和朝阳,日夜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不曾离去,只有黑夜常在,永恒不变。
她的头发真美,像是月光。
月亮。
——我的月亮。
我的月亮没有走向消亡,她还能跳舞,也能安慰自己的同伴。
我看见她无奈的笑。
歌蕾蒂娅,好队长,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还能跳舞,来陪我跳一曲吧,不是所有的舞蹈都需要依靠肌肉的力量自己做引导的,风,地面,我的舞伴……我拥有前两者,而你站在这儿,鲨鱼见到我就疯,现在你要来陪我完成这支舞吗?
她赤|裸苍白的脚尖踩在了她队长的鞋面上,我想这阿戈尔没有跳过这么轻缓的舞步,她身上的战斗制服颜色太过黯淡,劈开浪涛的脚步也过于迟钝,好在我的月亮用自己点缀了她的舞蹈,像是月光,像是海浪上雪白轻盈的泡沫,暗涌是平静之下隐藏的暴乱,可耳朵听不见浪涌声也不要紧,眼睛也能从激荡的浪花里看见那转瞬即逝却足够蓬勃热烈的生命力。
我看着她们在空无一人的黑色废墟上起舞。
那个高大的阿戈尔终于重新笑起来了。
……
可惜,她晚上还是睡不着觉。
代号鲨鱼的那个找来了书写的材料,清醒的时候会陪她一起整理笔记。
《源石生物制剂产业化影响因素及作用机理研究》
《血液源石浓度对海嗣侵蚀的阻隔猜想》
……
这是什么?
【记录5】
我的月亮回到了人群之中。
这是无奈之举,因为她的身体不允许继续的长途跋涉。她在干燥的陆地上埋葬了身边最后的东西,然后跟着她的同伴去了还没有被海洋侵蚀的城镇。
这之前的人被驱逐了,换了另外一批,我想这座小城市在最热闹的时候也没这么多的人。
万幸的是他们没有那么抵抗阿戈尔,因为我的月亮去做了双方交涉的外交官。
对面的来的是个有些年纪的库兰塔,那可真是个金灿灿的讨厌家伙,好在比之前的人听话懂事,我的月亮有了个新的住处,她的伙伴用自己的武力做了住宿费的交换。而为了保证她同伴的安全,她申请去做了几次小型剿灭的临时指挥。
那几本笔记比我想象的有用,至少这里没有像是其他地方那样被迅速地侵蚀着。
这群人终于得到了喘息的余地,她负责代劳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了。
……不过她的时间到底怎么安排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收集的材料做了一架钢琴,只有那个金色的库兰塔帮忙,他提供了钢琴最后的材料和组装的力气活。
她会的真多,不是嘛?
他们一开始不喜欢这个,觉得这行为多此一举,但是他们现在有宴会了。
阿戈尔的舞步和她的琴声就是这末日里最后安宁的归处。
库兰塔弄回来的除了钢琴的材料还有几套裙装和首饰,到了这个时候都没消失的绅士精神简直是种讽刺,可是我的月亮接过那些东西的时候,她在笑。
……我讨厌骑士。
鲨鱼和她说自己知道一种阿戈尔乐器的制作方法,她要去取材料回来,做出来弹奏给她听。
她去的时间太长了些,我想这对我的月亮来说不是个好事情。
月亮等了很久,但是她没有回来。
【记录6】
死的人越来越多了。
但这其中不包括她的队长——她负责了最困难的战场,但她总能活着回来。
为了她的队员,为了我的月亮。
——现在这里就剩下最后一支队伍了,他们马上就要出发。
那个库兰塔的金色骑士在临行前的雨夜里邀请她为自己授勋。
她已经站不起来了,于是骑士跪的比她更低。
“以战士之名,我命你勇往无前。以天父之名。我命你刚正不阿。以圣母之名,我命你保护无辜——以骑士之名,起立,玛恩纳·临光。”
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能再去为这些战士做什么了,包括我的月亮;但是她似乎还想按着过去的骑士时代流行的那样,再为他做些什么。
骑士递过自己唯一的武器,请求她可以去亲吻那柄已经褪色的佩剑——在很久之前的黄金时代,他们的长剑上装点的是女士的信物,用作出征之前的奖励。
他们没有鲜花和绸缎发带,但是这柄剑得到了一个吻。
而在不久之后,她最后的同伴带回了剩下了一半的残剑。
——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了。
她的队长承诺,会在自己死去之前杀了她。
很明显,歌蕾蒂娅没有做到。
我的月亮在陆地的废墟上,亲手埋葬了她最后爱的人。
***
“……我们来打个赌吧,斯卡蒂。”
“正如我和海洋约定的那样,我会回去,回到一切都没有开始的时候——我会用尽一切方法让你不会迎接这样孤独的黑色未来,我们都会回到各自的同伴之间,我什么也不需要,只要你相信我。”
“若我失败,你就可以过来拿走所有你觉得应当属于你的东西。”
【记录·终】
这个世界失去了最后的月亮。
可我觉得这剧目不该就这样迎来终场……在光湮没的地方,我让人献上了最后的源石鸢尾花束。
她值得这样极尽奢华永恒不败的花朵,也值得让我献上喝彩。
我的珍宝。
我的月亮。
——你该为我拉开第二幕的幕布了。
我觉得这个第三方的记录者是谁应该还蛮好猜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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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Jenny of Oldston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