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好像梦到了她刚上斩龙宗的时候。
师傅牵着她的手，领着她一阶阶踏过高耸的山石，望舒一手乖乖牵着师傅翠微，一手握着自己的小木剑。
她被游方大能批出了好命格，爹爹高兴，连夜亲手给她削了这柄小玩意儿，然后望舒就被下山寻找有缘弟子的翠微带回了山上。
小望舒没有辜负翠微的期望，她日夜勤勉，一把争先剑打出了自己的名号，当时她的狂热追捧者不少，一度将望舒奉为月上仙子。
望舒从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她只关心身边的人，像师傅翠微和爱护自己的师兄师姐们。
修行一道本就是与天斗，与己争，望舒知道其中残酷，也不觉得自己能够一直置身事外。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那么突然。
秘境之中，她数次遭遇险境，即使多次侥幸逃脱，最后还是落了个成为废人的下场。
望舒现在甚至都想不清楚那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她满脑子只有筋脉尽碎的疼痛......
意识沉沉，浑身像是进了火炉一样，她只能用尽全力的向凉快些的地方挤一挤。望舒察觉到耳边有什么声音，费尽力气也抬不起眼皮，遂又昏睡了过去。
......
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醒了？感觉怎么样？”
看望舒已经睁眼，朱曦跳下不大的床榻，浑身酸疼的伸了个懒腰。
望舒的床榻平日她一个人睡显的宽敞，再加上一个身高腿长的朱曦确实显得有些不够用。况且望舒当时一个劲儿的只知道往朱曦身上贴，弄得二人局限了不少。
“怎么不说话？”
始终没见望舒张口，朱曦神色奇怪的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大人，我醒了。”
“原来还没变成哑巴。”
“没有......”
日光穿过薄透一层的窗纱散到屋里，落了望舒满身。
她身上舒坦，或者说觉得有些畅快。
“大人，我能修炼了？”
望舒坐起身来，摸摸自己的胳膊，又摸摸自己的腿脚，最后闭上眼细细感受一股畅通之气走遍全身，缓慢却真实。
“大人，我真的能修炼了？”
看着望舒这副蠢模样，朱曦第一次没有回答她那废话一般的问题，等到望舒不死心的的又问了第二遍的时候，朱曦才不耐的抱着胳膊回答道，
“能能能，也不看看你用的是谁的好东西......”
要是连一个凡人的经脉都重塑不好，那她朱曦也就白做那么多年的龙了。
“谢谢你。”
或许除了望舒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明白能够重新修炼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能探世间奇险，敢与天道争锋。
“行了行了，你赶紧修炼解开契约比多说什么都管用。”
朱曦受不了她这么一副黏黏糊糊的样子，一个闪身消失在了望舒眼前。
房间少了一个人显得空荡，望舒不再浪费时间，立即盘腿坐在床上运气行了一个小周天。
应当是龙筋的缘故，她内视一圈，觉得自己的经脉比之前宽泛不少，这也就意味着每次可以容纳更多的灵力运行，更有利于她的日后修行。
望舒在榻上呆了整日，能够调动的稀薄灵力在周身走了一圈又一圈，到最后就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次数。
直至窗外月色高悬榻上之人才突起，途中随手折一枝长柳，快步闪身到了峰上高处。
月下人影显得孱弱又坚韧。
一招一式缓缓泄出，多年伤病在身让她记忆略有生疏，可真当行起招数来的时候，身体的记忆比头脑中还要更加深刻一些，剑招行的流畅自如。
“呼......”
望舒停下动作，缓缓吐出一口郁浊之气，身上瞬间轻便不少。眼看着朝阳自山天一线缓缓初起，她四下扫视，胸中也随着升起一股浩然之气。
这一扫不要紧，倒是见着后方立着一个白衣儒衫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那里，也不知道看了多少。
“云济师兄......”
望舒下意识的把握着柳条的手背在身后。
“小师妹，你这是在......”
云济对着觉得望舒鬼鬼祟祟，不知道一个人大早上的杵在这崖边做些什么。
但要是没看错的话，刚刚小师妹好像实在耍剑招？
云济背着自己的药箱靠近望舒，还摇头晃脑的觉得自己眼花。
小师妹的身体情况他再清楚不过，别说是耍剑招，就连现在能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这里已经是日日喝药的结果。
练剑更是天方夜谭。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望舒将身后的柳条攥的愈发紧，心下已经转了几个来回。
要把自己筋脉恢复的事情告诉云济师兄吗？
自从筋脉被毁，师尊带自己百般寻医无果之后自己就一直被云济师兄照顾，现在自己已然恢复，想来师门众人都会为自己高兴。
可怎么解释朱曦的存在？
朱曦当年是被祖师封印在无尽崖，现在朱曦破崖而出，若是师尊他们知道定然是要想尽办法将她再次封印，可朱曦终究是对自己有恩，再加上朱曦半步飞升，要是宗门想要再次将其压制肯定会损失惨重。
云济几步之间，望舒已经将朱曦存在暴露的结果分析了几种情况。
终究逃不过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就是想起之前大家一起修炼的时候，睡不着起来比划几下子。”
望舒将身后的柳枝摊在二人之间，软绵绵的划拉了两下。
“小师妹你别担心，就算不能修炼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多活几年的。”
云济向来反应迟缓，性子也直，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也不会什么弯弯绕绕的安慰人。望舒了解他的性格，可云济却因为这种性子得罪了不少人，曾经还被一个合欢宗的女弟子追着打了好几个月，最后在宗门里躲了挺长时间才敢下山。
“那我的小命就交给师兄了。”
“嗯，有我在你放心！我现在要去研究新的药材用法了，小师妹你也赶紧回去吧，小心受凉又是麻烦。”
云济一握拳头给自己打气，双手拉着药箱的背带“噔噔”的下山去了，将满脸复杂的望舒落在身后。
望舒这边看着云济离开长松了口气，也就是云济师兄才这么好糊弄走。
她决定还是先把这件事情瞒下来。
到时候朱曦一走，自己水到渠成的告诉宗门这件事也不会引起太大的风波。
况且就这几日的相处来看，望舒并不觉得朱曦是传言中的那种恶龙，顶多也就是脾气暴躁了些。
整体来说还是很好哄。
望舒甩着自己的小柳枝回了自己的住所，回去就见朱曦大剌剌的躺在榻上。
“回来了？我刚刚出去溜达的时候听你那几个师兄师姐说要去什么试炼大会，你收拾收拾咱们也去，对你提升修为有好处。”
朱曦说着“咔嚓”啃了一口手上的果子，像是望舒有半点儿不愿意的意思就能当场把她当果子给啃了。
望舒一个筋脉刚刚恢复的著名病秧子，朱曦能有这个打算也是真看得起她。
就算望舒本来也有这个想法。
虽然她现在修为低的只有筑基，但多年前修炼的底子还在，筋脉恢复之后在提升修为只是时间问题。
到时候试炼大会要共同进入秘境历练，对望舒现在这种情况是一个很好的机遇。
“怎么？你不愿意？你难不成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和本尊解开契约？”
眼看着望舒良久没有回应，朱曦果子也不啃了，“腾”的一声从榻上下地，脚上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靴子踏在地板上带起一声响动，清晰落在望舒耳中。
“没有，我当然是不愿意拖累大人的，对这个试炼大会我本来也有要去的意思......”
“这还差不多，哼！”
看望舒这个人崽子还算识相，朱曦冷哼一声，转身又躺回了榻上。
只要人崽子听话，想让自己留她一条小命也不是不行。
正午的时候几个师兄师姐又来了望舒这里一次，大概也就是云济给望舒送来今日的药，然后告诉望舒他们要动身前往试炼大会的事情。
试炼大会在半月之后正式开始，但此次大会由巨灵城举办，此去路途遥远，早早动身出发也是应当。
“师妹你整日闷在这里，不如跟我们一起出去就当是散散心......”
“不用了师姐，你们放心去吧，我就在宗门里等着你们。”
扬琴看今日望舒的精神不错才提了这么一句，被拒绝后也没再多问。
小师妹的身体毕竟是个变数，今日精神不错，明日下不得床也不是没有出现过的情况。
“此去月余，安心等我们回来。”
花青尽力想把木着的脸挤出一丝温情来，反而觉得难受又怪异，索性也就恢复了一贯的面无表情。
“是啊小师妹，我把要全都留给你，你可别忘了喝了！”
“行了，别打扰小师妹休息了。”
大师兄木简一把将正跟望舒唠叨不停的云济拎上灵舟，对望舒交代一句好好照顾自己就转身启动了灵舟。
“还真是不把你放在心上，一起出去也不带你？啧啧......”
朱曦贴近望舒的脸想仔细观察她现在失落的模样，却发现她依旧是往常那种温温柔柔的模样，不等望舒反应她自己也觉得没劲。
她立刻又退了几步。
没意思，木头一个。
“走吧，他们不带你就不带你，本尊亲自带你下山去玩儿！”
将望舒手上拎着的药包看也不看的甩到一旁的桌子上，朱曦扛起望舒就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筋脉早就恢复好了，谁还需要这么点儿破药，一个两个的废物点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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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