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
不过是眨眼之间，紫消失在眼前，紧接着是实验室，周身的仪器，似乎一切都在接连地消失，哦，她鼻孔流出的血液也消失了。
环视四周的树林，苏语檀抹了抹自己变得干干净净脸，总觉得有种强烈的违和感。很快，她就想起了这个地方。
这里不就是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所处的那片森林吗？
“喂，快，别让那个异端逃跑了！”
“她好像还没有觉醒能力，杀了她。”
“对！杀了她，杀了她……”
还没等苏语檀想明白事情的始末，身后呼啸而过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周身空气的温度好像升高了不少，不，的确升高了。
这是……
少女慢慢回头，眼前的景象让她愣住了。
夜晚的森林在异世界的月光下并不算黑暗，一望无际的森林之中，举着火把的人群密密麻麻地从其中走出，火光像是星星点点，火光组成一道炙热的火球，汹涌着向她扑来。
他们是来杀她的。
“等、”
意识到这一点，苏语檀有些措手不及，但她很快回过神来，转身朝反方向奔跑起来。
不跑怎么办，难道要她站在原地等着被杀吗？不过怎么会这样，这些人不是都被她……
熟练地跑路，苏语檀心下迷惑，系统适时地跳出来。
【系统：宿主，经本系统检测，眼前这些都是幻像。】
幻像，看来紫刚才或许是启动了仪器，那她现在是在……梦里？
有系统佐证，闪身避开身后人用□□射击过来的武器，箭头划过手臂，留下一道擦伤，有血液流出。
还好，不是她担心的画面。
看着身上的擦伤，默默压住伤口，苏语檀继续向前奔跑躲避追杀，神色有些恐怖。
但等离开这里，她不是会留手的，紫。
“疼痛和伤口都很真实，没想到就算在梦里系统你也能跟过来啊。”
眼下重要的是要离开幻境，毕竟是第二次被人追杀，苏语檀也不害怕，熟练地躲避着人群，很快和身后的人拉开了一定的距离，一边在心里和系统交谈着。
【系统：当然可以。】
见宿主没有再发疯，系统松了一口气，回答得很轻快。
【系统：经过本系统的检测，这个仪器的功能只不过是将记忆片段再次录入重现罢了。况且，宿主您本身大脑非常活跃，并不算是在睡梦之中，本系统自然可以跟在宿主身边。宿主，四周的画面是不是又变回去了？】
不用系统提醒，苏语檀也注意到了，在她和那群人拉开了距离后，周围的画面又返回到了之前她刚刚站着的位置。
看来，这个幻境会把她之前的经历重演一遍，她不能更改和脱离剧情，如果她不配合，这个幻镜就会一直反复直到结束。
再一次被强制回原点，苏语檀放弃了逃跑的想法。
依旧是森林之中，举着火把的人群向她扑来，口中重复着同样的台词。
“喂，快，别让那个异端逃跑了！”
“她好像还没有觉醒能力，快杀、额。”
哦，就你喊得最大声是吧？
从地上拾起对面丢过来的一只箭，反手解决掉那个喊着要杀掉她的人，苏语檀神色淡淡。
紫之前说过，这个幻境是实验室的人研究用来让孩子们经历心里最想逃避的事情，以达到刺激异化的作用。真是恶心的设定，看来只能暂且顺着剧情来了，不然这样下去可就没完没了了。
拖着身后那群疯狂追杀自己的人群，少女不紧不赶地跑到某一个点后，转身面对前来追杀她的人。
按照她的记忆，她之前站在这里因为没有力气所以跑不动了，追杀她的那群人趁机将她包围……
“太好了，她跑不动了！”
“围住她，可恶的异端，又计划在我们的星球传播什么危险的东西？！”
“杀了她，杀了她！”
人群果真将自己包围在中间，高大的身影从人群中慢慢走出，斜眼望着剧情发展，苏语檀心里和系统对话。
“系统，找到出去的方法没有？”
【系统：找到了宿主。这个仪器在使用者成功激发异化或者成功经历完幻镜就会自行结束，如果宿主您不反抗的话，幻境的剧情会自动推进。】
“好。”
有系统作保，再加上免死金牌没有过期，苏语檀干脆地放弃抵抗。紧接着，她感觉到一股力量支配起她的身体，控制着她继续幻境的剧情。
……
巨大的剑悬浮在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然后，画面一变，变成举着火把的人潮，人们拿着武器将双黑的少女围住。高大的金发男人俯视着精疲力尽瘫在地上的少女，语气冰冷。
“来自异世界的异端，邪恶的双黑之女，无论你闯入我们星球所为何物，圣教绝对不会任由你乱来。”
“在伟大的圣人前，接受审判吧，异端。”
“异端？哈哈哈哈。”
双黑的少女狂笑，待抬首眼中是锋利的光。她不畏头顶的刀刃，直视眼前一脸正派的男人。
“审判么，可笑。那群发亡国不义之财的间谍你不处置，我阻止了他们，你却因为发色瞳色是黑色就将剑转向我……就因为这个，你要赶尽杀绝吗，克里夫？”
“这是两回事。”
金发男人垂首，似乎有一丝动摇，但这样的感情很快就从他身上消失了。多年的教育和教廷的理念让他很快抛弃了这份犹豫，变得坚定起来。
“异端是蛀虫，不可原谅的存在。”
“就算我什么都没做？”
双黑的少女笑得很嘲讽，看着眼前的男人举起剑，剑光中倒印着她苍白的脸。
昔日的友人今日要在众人的围观下对她实行审判，多么地正直，多么地坚定啊。
放弃了支配身体的苏语檀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围观着这个画面，她嘴角勾起一点笑，内心有愤怒却不太强烈。
哦，这个傻瓜一样，满身污垢地坐在地上的少女的确是她自己。初到异世，她走到最近的城镇完成补给后便开始马不停蹄地进入森林开始完成任务。
她的第一个试炼任务，阻止瑟兰帝国外派的间谍情报交接。因为不熟悉力量加上没有经验，她在森林里浪费了不少时间，顺手搭救了和圣教人马走散的克里夫。
结果，她得到了什么？
看着幻境中的男人对少女挥下利剑，苏语檀神色冰冷。
背叛，追杀，还有一场莫名其妙的审判——这个世界几乎没有双黑的存在，克里夫第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同，却笑着对她道谢，甚至和她结伴完成了很多事情，结下了友谊。
该说这个男人善于隐藏呢，还是说他伪善？
幻境的剧情继续下去。
利剑直直地挥了下来，被少女躲开。
“诶，直劈。克里夫你这是留手了？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的心软和大度。”
侧身翻滚躲开剑锋的少女神色冰冷，找到机会和空挡，身上爆发出一股巨大的黑色能量，黑发飞扬，在金发男子不注意时，甩手将能量四散开来，包围在周边的人碰到能量后接连倒下，或口吐白沫，或身体被腐蚀殆尽。
“最后一次，克里夫，离开或者所有人都留在这里。”
这一次，金发男人没有回答，只是举起剑冲了过来，对着少女就是一剑，少女躲闪不及，身侧被拉开一大个口子。
“哦哦，就是这样大人，不要被异端蛊惑了！”
“我们来帮您大人！”
“异端！没有大人阻拦你以为你可以躲避活到这里吗？受死吧！”
受到克里夫一剑的鼓舞，围观的众人也冲上来对少女发起了攻击。
“呵，这样啊。”
被实在地刺了一剑，这一次少女也没再留后手，双手举着凝实的力量迎了上去。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刚刚系统扫描后确定这群人杀死后对主线任务影响不大。
既然无法和解，那便来战！
一具具尸体在身边倒下成为大地的养料，鲜血淋在身上，温热的血带着腥味刺激着感官，少女像一只黑色的蝴蝶，手上动作不停，所过之处收割下无数生命之花。
“杀啊啊！！”
“……为什么杀不死她？”
“哈！我砍到她脖子了！哈哈、”
少女蹙着眉头，将身后的刀子抽出身体，反手把一团黑色的能量拍到身后偷袭的人脸上，那人瞬间化成一摊血水。
“怎么回事，她不会疼吗？”
“脖子明明被砍掉一半了，为什么还能动？”
“怪、怪物啊啊啊啊。”
那些没有被一击毙命的人倒在地上，在能量的腐蚀下发出痛苦的哀嚎。他们嘶哑着，愤怒着，不解着，有些人开始喊她怪物，这样的称呼越来越多。
怪物？
将眼前的几个人撂倒，面对着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人，少女顺手补了一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冰冷的眼中倒映着眼前犹如炼狱一样的景色。
说不定她就是怪物呢。
血液，尸体，哀嚎声……
一切的一切，都刺激着苏语檀的感官。
她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一个怪物，成为了一个完全不似原来的自己，她好像真的成了这个世界的土著眼中的异端，一个没有情感，神情冷漠，来自异世界收割人们生命的——怪物。
双黑的少女依旧在战斗着，她的身上全是血，分不清是她的还是敌人的，一个小队的人，几乎都被她杀死，只剩下克里夫和几个人还在抵抗。
少女没有情感地挥斥着手上不知从谁手上抢来的刀，不知疲倦，犹如地狱的恶鬼一般，只有在旁观一切的苏语檀，感受到了少女心底，不，或者说是她身体本身不断涌现的情感。
她在悲伤。
结束……
快点结束吧，这场地狱一样的试炼。
苏语檀听到了内心的哭泣声，也听到了当时的系统在少女耳边发出的提示音。
【系统：试炼，任务——圣教的仪式（进度90%），即将完成。】
【系统：任务完成倒计数——10%】
她不想这样，可这些人绝对不会停手，为什么？人要互相伤害……
【系统：——9%】
对，她是来完成试炼的。只要试炼完成了，就可以回家了。
【系统：——2%】
……既然无法阻止，那就快点，再快一点！
一条条生命被收割，身边躺下的尸体也越来越多，少女知道自己变得很不对劲，但血色弥漫在她的眼前，遮住了前面的道路。终于，最后一个存活者被她一剑刺到颈部。
金发男人缓缓倒下，咽了气。
【系统：恭喜宿主，任务节点——无垠之森（进度100%）已完成，试炼（进度25%）进入下一任务节点——公爵的密谋（进度0%），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
随着系统的提示音消散，苏语檀能够感觉到幻境的剧情已经结束了，但她还是保持着最后斩杀的姿势，单膝跪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身子。
身体内划过的悲伤像是昙花一现般消散，留下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心跳还因为刚才剧烈运动而飞快地跳动着，但是苏语檀的内心却不复之前的情感。
仪器认定她会害怕这种画面吗？
将手中的武器丢弃，苏语檀嘴角带着无所谓的笑。
不过是场傻子对骗子讲诚信的闹剧罢了，她既然活了下来，此时再回顾一边，也不过是叫她笑一笑便算是过了。
一味地沉浸在过往是一种不尊重，无论是对被淘汰的还是坚持下来的人都是。
好了，剧情结束，是时候收回这个闹剧一样的幻境了吧，她和紫还有一笔账要算……
站起身来，苏语檀忽视身上的剧痛，准备离开幻境，抬头看到的画面却让她身体瞬间僵硬，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少女瞳孔紧缩，连呼吸都屏住了。
眼前的画面不是实验室，也没有紫的身影，不知何时，周围的鲜血地狱已经消失，她身处一个华丽的卧室之中，身上的血污也完全消散。
此时的她穿着华贵精致的礼服，像个玩偶一样地站笼子里，而笼子的外面，一位棕发的小女孩正一步步向她走来，她穿着不合身的女仆服饰，脸上带着胆怯又讨好的笑，看起来弱小却温柔。
“啊、大姐姐你醒啦？”
见笼子里的人睁眼看向她，瘦弱的女孩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拿出食物递了过来，努力表现出自己的善意。
“你好，我叫维塔，是从今天起开始负责照顾你的女仆，我们好好相处吧。”
幻境，还在继续。
……
怎么还没有结束？
蹲在角落，紫看着仪器内沉睡的少女有些着急，他时不时低头看时间，却又不敢轻易去按仪器。
这个仪器研发时本来就只规划了激发潜能的选项，成功或者失败，万一担心乱操作把新人弄死了，到时候黑大人一定会生阿紫的气的。
纠结地看着沉睡着的少女，紫有种搬了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这个新人不是已经觉醒了毒元素的能力了吗，为什么能在幻境里沉睡了那么久？痛苦的记忆不是应该更想摆脱掉尽快醒来么，睡那么死是什么情况？！
嗯？这是……
紫正纠结着，眼神撇过仪器时，却瞥见一道蓝色的柔光，想到什么，少年唰地站起身，这么近的距离却动用了能力瞬移到仪器面前，紫色的面具紧紧地贴在仪器的窗口上，一脸不可置信。
可以确定，如果不是面具，紫一定要把整张脸都贴上窗口。
少年混浊的眼神搜索着，终于找到了少女脚边那张湖蓝色的铁片。此时铁片上复杂的纹路开始散发出光芒，竟真的有藤蔓缓缓从铁片上舒展，蜿蜒爬行着，将沉睡着的少女包裹了起来。
诶？！神、神迹啊啊啊啊啊。没想到沉寂那么多年，神竟然还会响应他们……
震惊过后，紫当即发动能力，消失在了实验室。
意外发现了那么有趣的东西，他得尽快去向黑大人报告。哦，说不定大人原本需要上交的争取报告都不用写了，这个新人真是给阿紫带来太多的惊喜了～
紫的身影从实验室里消失，实验室只剩下了还在仪器中沉睡的少女。
哦，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少女的脚边，沾染鲜血的铁片上的纹路散发着蓝光。手指粗细的藤蔓吃力地攀爬而上，轻巧地将还在沉睡的少女包裹住。
喜欢——
用最柔软的嫩芽轻轻地蹭去少女脸上的血渍，藤蔓伸展着绒毛，眷恋而亲昵。
小小的声音糯糯地呢喃着，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