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陈老板家借住一晚,是可以解决今晚她没有地方住的问题。
但安全性方面…
就刚才那些巧合与猜想,她很难说这人对她没有一点别的心思。
就算精神上他对自己真没好感,但听冷烟说,正常男人没感情也能和对方发生关系。
陈尔三见落什月的眼珠子在滴溜溜地转,似乎什么阴暗邪恶的猜测都往他身上套,防他跟防小人一样。
他嘴角牵扯得有些无语,笑哼了声,
“先上车吧,外面风大…”
在他的伞面遮挡下,她慢慢上了车,车里好闻的松木香薰味掩盖了大雨天的潮腥臭气,让她心口一阵平和。
陈尔三点了一支烟,手搭着方向盘上。
被冷风吹过,他的指关节好红,有一种像雪被火烤过的温度感,
“不想去我家也行,我可以送你去附近的酒店。”
说的倒轻松,她哪里有钱住酒店,而且还是北城的酒店。
“你为什么今晚来接我?”
他撇了一句,“刚才说过了,司机今晚上没空。”
落什月,“那为什么我进地下室之前,你不和我说里面有积水。”
“说了你又不信邪,不如让你自己看。”
“…”
“…你问这么多,别是怀疑我故意想带你回家吧?”
他斜了她一眼,吊儿郎当的语气里透着些许正经和疑惑,好像她才是恶意揣度他的罪人。
落什月眯了下眼,朝他看去,直挺挺问,“你没有这样想?”
陈尔三幽灼自然的视线在她的身上巡视一圈,随即冷笑蔑然道,“你长这样,有什么值得我费心思的吗?”
落什月:“……”
这人眼光到底是多高,她在中音不说是公认的校花,好歹也算得上系花,他却几次三番对她表达不屑。
陈尔三颇为无奈地诉苦,“我带你回家,还得承担你扑倒我的凤险,难得一番好心,真是…啧…”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自大的人…
落什月眼角抽搐了几下,一阵无语。
不过想想,陈尔三身边那么多身材顶好脸也漂亮的莺莺燕燕围绕,他不缺市场,应该还不至于对他的员工下手。
落什月一改口风,立马把自己摘得清清白白,“我没怀疑你啊,只是随口一问。我知道陈老板眼光很高的,肯定看不上我。”
陈尔三也不和她打嘴仗,直截了当地问,“那今晚去我家?”
落什月硬声说,“是…”
这不是也没有别的地方去了吗?
车开出黑街,道路两旁的景色一直在变化,仿佛浓缩成了一副北城的社会阶层图画。
从破落废旧的城中村区,到老旧的筒子楼和商业地带混驻的近中心地带,再到完全恍然一新,干净整洁,高楼大厦密布的市中心区。
怪不得陈老板要把新酒吧开在中心街,繁华地带的舒适是黑街的混乱肮脏无法比拟的。
车开进了北城最高档的小区之一。
落什月有幸听冷烟唠叨过这里的房子,一套房九位数上下,能在这里住的人非富即贵。
然,已经这么有钱,陈尔三却抠着她四千块的工资不放。
落什月在心里嘀咕他,万恶的资本家,记仇的坏男人。
电梯通往十九层,廊道里,通彻明亮,落什月背着吉他往里走。
门打开后,又是一段幽长的门廊,光线比外面幽暗一些。
落什月探头探脑地往里望去,拖着湿漉漉的脚步刚进门几步就被陈尔三拦住。
他低着漆黑的眼瞅着她,身高的巨大差异给她带来几许威压,并在独属于他的领地里无限放大,
他看着她,坏笑着,忽然来了一句,“先洗澡吧?”
背后是紧闭的大门。
落什月仰着脸看着他,一丝惊异与惶恐一道从眼眸流露而出。
他在说什么…?
洗澡?
下一秒,他抬手拉开了左侧的门。
里面是一间白色的浴室,空间很大,一尘不染,所有的洗漱用品摆放得整整齐齐。
“先洗澡再进门,你身上脏。”
“……”说话就别大喘气。
落什月顺道低头瞅了自己几眼。
鞋就不说了,跟淤泥地里拔过藕似的,连汤带糊,干净的地板上已经被她踩出一个小泥潭,蓬蓬的裙摆湿了大半,头发也是粘糊带水的。
陈老板单纯有些洁癖,忍受不了她现在这一副狼狈样进他的家而已。
看他这地板和墙壁的干净程度,他的洁癖估计也到了强迫症的级别。
亏他今晚上还让她坐了他的爱车,一路上看到自己的车被弄脏,心里肯定难受得不得了吧?
落什月把吉他取下来放在一边,正好她也想泡个热水澡。
“有衣服吗?”
陈尔三:“有浴袍,衣服换下来可以放那边第二个洗衣机,那是给客人用的。”
落什月虽然理解他对自己的嫌弃,但听来又有几分不爽,
“真严谨,我要是用了你的洗衣机,你是不是就要把洗衣机扔了?”
陈尔三笑说,“不至于,顶多供起来上柱香。”
落什月抬脚进了浴室,啪的一声合上门,把他讽刺刻毒的嘴脸从自己眼前屏蔽掉。
陈老板说话真不讨喜。
浴室里,靠着浴缸的墙上有一面很大的镜子。
落什月走到镜子前,慢慢拆着身上的各种首饰,配件。
镜子里的她跟个落水的猫似的,脸上的妆也花了。
她把脏衣服丢进蓝色的洗衣机。
好久没在这么大的浴室里冲浴,热水细密的淋在身上,冰冷的手脚有肿胀发热的感觉。
一点一点把粘腻潮湿的头皮与皮肤清洗得干干净净,舒爽的滋味让她身心通畅。
冲完澡后,她把头发包起来,进浴缸里泡温水浴。
水雾缭绕中,那面镜子中的倒影模糊迷蒙。
落什月看着镜子中糊成一团的自己,突发奇想,陈老板在正对浴缸的墙上安这么大面镜子干什么?
该不会是一边泡澡一边欣赏自己的身材吧?
“……”
咳,以他自恋的程度,倒也不是不可能。
落什月泡了二十分钟后,从浴缸里出来。
洗衣机叮了一声,她把洗好的内衣内裤先挑出来放进烘干机里烘干。
吹干头发十分钟,贴身衣物烘干十分钟,时间卡得正好。
落什月穿好内衣裤,再套上浴袍,对着镜子看了半天。
浴袍宽大也够长,只差一点就能遮到她的脚踝。
她把领口弄得很紧,力求做到不暴露,不涩情,像道袍裹在身上一样保守安全。
收拾妥当后,落什月确认自己看起来非常正常,一点都不像电视剧里穿浴袍诱惑人的妖艳贱货,她安心地出了浴室。
客厅里,陈尔三也洗漱过了,身上换了一套更慵懒舒适的衣服,白短袖,牛仔裤子,懒懒散散地乍一看像个大学生似的。
他一边抽烟,一边支着脑袋看电视。
脚步声从浴室方向过来,他细微地转了下眼瞳。
只见她纤白泛红的脚一步一步正往他这边挪动步伐。
身上还携带着一股热暖的沐浴露香味,隐隐约约地飘过来,不着痕迹地游进肺腑里,盖过了苦烈的香烟味。
什么都没露,浴袍穿法也很警惕。
陈尔三缓慢地移回了视线,眼神却有些聚焦恍惚。
冷白的手背上青筋隐然跳动,烟头持续的燃烧,像是一团无比灼热的暗焰。
落什月坐在他斜边的沙发上,电视上正在播放夜间新闻。
落地窗外,大雨落个不停,一瞬间的恍惚,这里竟有种家的感觉。
“你跟我爸一样,也喜欢看新闻。”
陈尔三有点不走心地答:“…关心国家大事嘛。”
落什月看了看他的衣着,“你也洗了吗?”
陈尔三嗯了一声。
落什月朝着卧室的方向看去,在他的房间里应该还有一个独立浴室。
她四下张望着,问出了她此刻最关心的问题,“我今晚上睡哪儿啊?”
他说,“沙发。”
“……”
真是一辈子睡沙发的命。
不过,说到底借宿别人的家,落什月也不好意思再提要求,能睡沙发总比灌水的地下室好。
“沙发也行,你家的沙发挺大的,也好睡。”
陈尔三瞅她念念叨叨着,打量沙发的大小形状,还真盘算着今晚睡在这里。
他唇角弯起,露出兴味疑惑的笑意,反问道,“你居然不跟我抢床?”
落什月:“你不是有洁癖么…”
陈尔三:“你不是洗干净了么?”
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落什月:“我就睡这里吧,反正一晚上,明天放晴了就好了。”
陈尔三吐了一口烟,青云白雾里,他锋利俊朗的轮廓有点模糊,眼神也有些淡了,却是一种更加迷蒙慵懒的欲。
他告诉她,“不是一晚上而已,地下室进水后,你的那个破烂沙发会彻底泡烂的,今后都没法儿睡人了。”
落什月听到陪伴她已久的沙发阵亡的恶讯,心冷了大半截。
要真是这样,她明天晚上怎么办,总不会又要寄人篱下一晚?
或者,住进新酒吧的员工寝室?
那不就直接默认她要从时酒吧调去他的新酒吧工作了吗?
她还没有考虑好。
“那明天…”
陈老板盯着她,有些期待与目的玩味地沉淀在他漆黑的眸底,“…”
他的心思比一般深,也比一般人绕。
他喜欢让人知道自己身处困境,又喜欢让人知道他是对方可以尽情依靠的男人,但他又不爱主动开口,偏要对方主动乞求,开口了又推开,把原因归结到对方身上,给对方选择的自由与权利,看似是把选择给对方,实际上却还是单选题。
陈尔三很少主动,只有女人主动逢迎。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命题真伪如何,是要看对象的。
但落什月误判了她和陈老板的关系,她从不觉得自己可以体面地求助他。
单以陈老板让她进门前先洗澡,洗衣服用专属洗衣机的嫌恶态度,她感觉自己要再多住一天,对方会嫌弃死她。
她拉不下这个脸,喃喃自语,
“算了,明天我还是出去住吧…”
陈尔三认真地看着她,眸色在一点点变冷,而后是随性的一句,
“那随你吧。”
落什月:“话说都几点了,你还看新闻?”
“这个点,距离我睡觉的时候还有四五个小时。”
现在是凌晨三点,四五个小时后是明天早上七八点钟,他的时程表果然是日夜颠倒的。
落什月再困也只能刷手机等他,毕竟,她也不是房屋的主人。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过去,落什月已经困到睁不开眼。
她仰倒在单人沙发上,不知道何时就这么眯睡过去,嘴唇边上一溜银色的水线,睡觉还在淌口水。
宽大的浴袍遮住了她全部身体,只露出纤细的脚踝和手腕,还有一截莹白的脖颈。
在一个成年的男性面前完全失去意识。
即使衣服够大,她也太没有防备心了吧?
陈尔三按灭了烟头,火星散落在烟灰缸里,如碰倒的火焰。
他关了电视,起了身。
昏暗的壁灯下,他停在了单人沙发旁,静静地垂眸看着她。
脱去花里胡哨的妆容,她素净的脸蛋就像一张细腻的白纸,眼皮薄薄的,能看见青紫色的毛细血管,嘴唇很小,嘴角不翘不撇,如一朵圆圆的淡粉色花苞。
她的脖颈上有一些浅淡的瘀血点,是他几天前在她身上留下的伤痕。
陈尔三有些忘神,垂低的眼瞳晦暗空涣。
浅淡的淤伤,细腻泛红的皮肤,一寸一寸游移着…
不知怎么,就超过了只是抚慰伤痕的界限。
指节触碰到她衣领口时,他这才恍然初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顿停片刻后,他发泄似的转而狠弹了一下落什月的耳尖。
尖锐的疼痛惹得落什月惊吓般醒来,双手捂住左耳。
在她哀痛的哼叫声里,陈尔三往自己的卧室走去,冷冰地喃喃低语,
“…傻,沙发睡不了,不知道先到卧室抢床睡吗?一点儿戒备心都没有。”
落什月压根没分清此刻是梦还是醒。
她弯着腰,痛的胡乱呓语,
“啊…痛…痛死了…”
“…谁咬我耳朵?!”